第40章


    寅時,盛京的天還是漆黑一片,幹清宮的報時太監就將金錘敲得叮噹作響,一眾侍女開始忙碌了。


    陰雲霽一早就到了。他撩開層層祥紋錦帳,踏上腳踏,彎腰掀開綴著明珠的衾被,將李祐溫從鬆軟的龍榻裏扶起來。他身後一排侍女並海棠川柏魚貫而立,端了熱水絲帕服侍她洗漱。


    李祐溫沒什麽起床氣,作息規律一叫就起,簡直是值早班的宮人最大的福氣。


    李祐溫洗漱後穿上明黃色的龍紋朝服。陰雲霽在她麵前仔細的為她穿衣係帶,修長的手指接過宮絛綬帶一件件套在她腰間,最後再跪地將雲崖紋的下擺理順。


    李祐溫隔了多日又一次穿上這朝服,心裏感嘆做皇帝真是片刻也休息不得,不過江山社稷的安危,黎民百姓的溫飽都繫於她一身,她還是要拚盡自己的全力,不能讓後世說她是個昏君。


    有昨夜一夜放縱也就夠了,日後在記憶中反覆迴想,足以慰藉她這繁忙高壓的一生。


    這樣想著,李祐溫仿佛從中汲取了力量,一掃前幾日的傾頹,看著眼前人,精神飽滿的準備迎接卯時的早朝。


    *


    陰雲霽站起身來,看著李祐溫柔和的麵龐虛弱的笑了笑,然後就在李祐溫的麵前徑直倒下了!


    李祐溫一驚,一伸手將陰雲霽撈在懷裏。綿軟無力的身體本就沒多重,李祐溫湧動內力止住了陰雲霽的下墜。


    一低頭,陰雲霽雙眼緊閉,透著柔弱,竟直接暈過去了。李祐溫抱住了他才發現,他身上的溫度高得嚇人。


    李祐溫抱著他站在原地,厲聲喚人道:“宣太醫,讓夏安過來。”川柏連忙趕去太醫院宣旨。


    陰雲霽軟得像根麵條,李祐溫隻要換手必定會滑下去,她無法,隻得暗暗使了內力,將陰雲霽打橫抱了起來。


    麵前隻有皇帝的龍榻,李祐溫是不可能讓他躺在那上麵的。抱著他,抬腿走向幹清宮的偏殿。


    陰雲霽身體纖瘦,不費多少力氣。李祐溫輕輕將他放在偏殿的小床裏,蓋好了被子。


    夏安還沒來,李祐溫想了想,伸手摸了摸陰雲霽的額頭。


    手下皮膚滑膩,溫度卻燙的嚇人,不用太醫來也知道是發燒了。李祐溫又將手指移到陰雲霽的鼻端,氣息微弱,卻同樣是溫度極高的熱氣。


    李祐溫收迴了手,負手站在床前,深深的蹙起了眉。


    太醫院院首夏安終於提著小藥箱到了,一進偏殿就被李祐溫陰沉的臉色震住了,殿裏瀰漫著無聲的威壓。夏安來不及擦汗,連忙跪拜。


    李祐溫止住他,淡淡道:“你先去看看陰雲霽,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一夜就成了這樣?”


    夏安連忙走到床前,將陰雲霽的手腕翻出來,搭上他的脈搏,又側頭端詳了片刻,抽迴了手。


    “啟稟陛下,從脈象上看,陰督公平日就積勞憂心,胸中鬱結,久而久之,身體如同桑葉被蠶食。之前看著如常,實際內裏早就空虛。今日應是被壓製得久了,集中爆發的結果。”


    李祐溫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敲打片刻,她知道這幾日陰雲霽都是如何作息的,甚至之前他有多辛勞她也是看在眼裏的。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鬆懈自己的責任,貪圖他辦事得力就將事情一股腦的都扔給他。而且她應該早些提醒他注意休息的,這樣才是一個禮賢下士的明君所為。


    幾分愧疚湧上心頭,李祐溫打消了心裏的疑惑。血液裏一脈相承的多疑竟令她有片刻閃念是陰雲霽自己做的,想想又沒道理,他若想不讓自己去早朝,前幾日就不會這麽費心的開導她了。


    李祐溫開口問道:“夏安,今日應當如何?”


    夏安迴道:“陛下,這高熱來得兇險異常,今日午間若是不能退燒,恐怕人就醒不過來了。”


    李祐溫眉心一跳,脫口道:“怎麽這麽兇險?”


    夏安迴道:“陛下,陰督公身體本就…本就陽氣虛弱,此番發熱就是陽虛所致。應以溫熱之劑調中返陽,若是誤投寒涼則立死。而溫熱劑見效慢,是故若午間燒熱不退,則兇多吉少。”


    李祐溫沉聲說道:“那快去配藥吧,就在幹清宮裏煎,務必要讓他在午間燒退下來。”


    夏安唯唯稱是,提筆寫了藥方,交給身邊的太醫院學徒到幹清宮廚房熬藥。


    *


    夏太醫做完了這些,討巧的趨步走向李祐溫,問道:“陛下,要不要臣再給您把下脈?”


    李祐溫一擺手,淡淡道:“不必了,這麽多年都是一個毛病,你不厭,朕還厭了。太醫院的學徒朕不放心,你親自去廚房走一趟吧。”


    夏安自從當了太醫院院首,十幾年不曾親自熬過藥了,就算是他配的李祐溫的安神藥,夏安都沒親自煎過,此時竟被金口玉言打發到廚房裏去了。


    夏安無奈退出了幹清宮,轉到了廚房。太醫院的學徒一見院首親自到來,吃驚的問道:“師傅,您怎麽過來了。”


    夏安花白的鬍子,一把年紀,沒好氣的說道:“怕你寂寞,來陪你。”


    年輕的學徒一臉驚悚。


    *


    陰雲霽安靜的躺在床裏,蓋著的錦被下仿佛沒有什麽起伏。


    姣好的鳳目乖巧的閉著,眼角潮紅,間或閃著水光,看著幾分可憐。清冷的容顏染上高熱的虛紅,如同薄薄的一層緋紗。唇上的胭脂好似沾染了霞光,微微泛著亮。端的是色授魂與,妖冶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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