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吳春曉是在與牛哥的一次見麵會上,也是為慶祝第一次售出大價錢的陰沉木約好一起吃飯,那天跟牛哥一起來的有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就是吳春曉,她圓臉龐,皮膚白裏透紅,眼睛笑起來眯成一條線,不過彎彎的倒是挺可愛,說話聲音清脆利索,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說話倒是挺有見地,不象一般的大哥身邊的傻女人,我明白她不是花瓶,果然,牛哥介紹說她在縣城最大的一家品牌家私店做銷售主管,她就馬上起身給大家敬酒並說以後多多關照之類的話,還特別向我敬了一杯,說我是外地人,以後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說,言語之間自有一股湖南人的豪爽。

    我早就聽說湘女多情,不過他們告訴我湖南的女孩子隻對她們愛的人多情,而且一旦真愛那就死去活來,女人養男人她們也在所不惜,但這種愛有時候也會可怕,那就是太全情全意,讓那些想花點心的男人無所適從。

    不過現在這裏的風氣也有所改變了,不知道是不是全中國的風氣都變了的原因。現在小城鎮裏的女人最愛打牌和搓麻將,而這些女人又以少婦為主,她們結了婚每天的生活不是相夫教子,而是天天泡在牌桌上,這賭也不是小賭,一天動輒輸贏上千元,因此呢,對有些本來一個月就一千多收入的家庭來說這可是不成比例了,那怎麽辦呢,於是稍有點姿色的女人就會想些歪門邪道的事情來了。她們就短期出軌,傍一個政府官員或者大款,搞得一些錢就拿來玩掉,慢慢地也成了這縣城裏的潛規則,女人們不再為她們的行為而感到羞恥,而那些不打牌不賭博的女人反倒成了稀罕物,吳春曉就屬於這一類,也許還是未婚的緣故吧,她主要的精力還是在為自己找一個如意郎君上,她主動說這個星期天要帶我去他們這裏最有名的風景點s鎮去看看,據說這個s地是大詩人屈原曾經流放過的地方,那首有名的《涉江》也是在此地而作。我早有所聞,並且對這個吳春曉也並不反感,就欣然答應了。

    星期天到了,我卻要與宋老師去長沙鑒別一根陰沉木而推遲了這次約會。不過,去s地的旅遊我們還是在一個月後就實施了,因為,我在網上收到一個德國客人的來信,他在德國一個小鎮開了家工藝品店,他看上了譚木匠的幾樣東西,並對我們新收購的一根陰沉木也挺感興趣,價格大概一二十萬,他決定來一趟中國,順便遊覽一下,他在來信後的一個星期就出發了,來行前還告訴我帶了他的女兒一起,要我安排一下。我就告訴吳春曉,讓她到時做我們去s地的向導,她滿口答應了,沒有絲毫的忸怩作態,我頓時心生好感。

    德國人彼特和他的女兒愛娃如期而至,這在縣城引起轟動。這個地方性觀念雖然已開放得跟中國大城市無二,消費能力也不已經不相上下,而正兒八經的外國人卻是極少見,不是因為交通也不是因為沒有風景,而是這裏的人根本就沒想過引進外資,他們在賭博和自足上,覺得發展經濟是件麻煩的事情,反正那麽多人出去打工了,賺了錢還不是一樣拿迴來花了,多事不如少事,政府裏的人想玩就出遠一些,何必引狼入室呢,因此這外國人在這裏就是個稀罕物了。彼特和愛娃一下火車,就很多人觀看,而他們也不願意坐出租,竟然對那個人力車感興趣,我呢也隻好先給談好價錢,租了一輛跟在他們後麵,不過他們的價錢還是貴了一倍,那個車夫是怎麽也不願意少下來,他說那外國人骨頭架子大比中國人要重很多,要不是我談價錢,他們會被敲得連骨頭都不剩。

    把他們接到賓館安頓好,第二天去看了那根陰沉木,彼特比較滿意決定購下來,不過他想跟譚木匠的那些雕刻工藝品一起簽合約,我同意了,決定兩天後去古鎮,看完貨再帶他們逛逛鳳凰。

    吳春曉那天早早就過來侯著帶我們,她已經把去s地的船都租好了,是那種帶蓬的木頭機動船,船裏麵有兩排椅子,大概能容納十幾個人,不過這船被我們包下來,就一行四人,吳春曉和我,加彼特父女倆,船老板是個五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看到我們帶了兩個外國人,他也很驚奇,他這船是客貨兩用,他說他劃了幾十年船第一次載外國人,他邊在前麵把船從碼頭撐向河裏,邊朝他們父女打量,船快劃到河中央的時候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這德國鬼子跟電視裏的還不一樣,怎麽胖成這樣。”原來他在電視裏看到的德國人的基本是希特勒納粹分子穿軍裝的形象,一個個神氣十足英俊挺拔,而這個德國人彼特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胖子,足足有兩百斤,幾乎全禿的頭上稀稀疏疏雜著幾根黃毛,眼睛也並不如想象的外國人那麽深凹,不過皮膚倒是粉紅粉紅,隻是沒有嬰兒那般粉嫩。

    而彼特的女兒愛娃倒是亭亭玉立,比一般的少女要偏高一些,臉也粉嫩粉嫩,高鼻梁,藍眼睛,嘴巴有點大,整體看來還是挺動人的,吳春曉已經跟她混得很熟了,她用高中時學到的一些極其有限的英語跟愛娃交流,雖然磕磕絆絆,但兩個人倒是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樣子,我就陪著彼特,他懂一些漢語,英語反倒是不會,原來他生活的那個鎮是德國一家世界知名鞋業公司的總部所在地,而那個品牌在世界銷售的產品基本是在中國製造,並且這個世界品牌在中國早就家喻戶曉。因此,在他們的那個鎮子裏,有非常多的中國人,他們都是這家公司的中國員工,這些員工有的嫁了當地人,生了小孩又變成半個中國人,他的一個親戚的兒子就娶了中國女人,因此漢語反倒能在他們那裏流行,他來這裏也多少學會一些漢語了。我們的交流就基本用漢語,實在不明白的就叫愛娃用英語來翻譯。因此,不用翻譯我們基本能把生意做成了。

    船行到十來分鍾,周圍的風景就有所不同,河麵變得開闊,水也深起來,比起縣城那一段要幹淨很多,淺灘的河水清澈見底,深一些就變得綠起來,微風撲麵,船老板告訴我們好的風景馬上就要到了。吳來過了很多次,她建議我們上船頂上看,那樣更能一覽無遺,可是彼特實在太重,我們擔心他即使爬上船頂了也會把船艙棚壓壞,他自己也不想冒險,我就陪著他走出船艙出到船頭,也能一樣看到周圍的風景,而吳跟愛娃已經嘻嘻哈哈地爬上了船艙上,手裏還拿了相機在不停地拍照,不時聽到她們的驚唿聲。

    隨著船兒往前行駛,周圍的風景確實秀麗了,據說從這裏到s地大概有一二十裏的河程,都是喀斯特溶洞地形,地貌酷似廣西的桂林,因此這裏素有“小桂林”之稱,不過我反倒覺得這裏的風景要更加天然,遠處的山和田野連綿不斷,河床邊的早地上有小孩在放牛,田地裏偶爾見到背背簍的農人,更美的是山,雖然是桂林的山形但是比那裏的山要圓潤,而且山上並不象桂林的一毛不長反倒有一些矮樹,船駛進彎曲的深水河中,仿佛在山中穿行,一股幽深的陰涼感讓人肅然又讓人仿佛進到無人之境,雖然遠遠地還有一兩隻小船在悠悠地朝我們這個方向而來,可這種意境確實讓我感受到了屈原在那首《涉江》裏描述的那樣,雖然現在這裏已然是沒了千年前宛如進入原始森林的環境,可在這幽深的山中穿行,那種憂愁迷惘感油然而生,確實讓人悲哀,都說境由心聲,我倒是感受到了屈原當時的心情,這與他後來在沅水投江自殺有一定的因果關聯呢,我們不得而知。

    我還以為德國人彼特根本就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叫什麽屈原的詩人,可是他卻主動問我這裏是不是屈原來過,我一臉驚奇,他還說他知道中國的劃龍船端午節也是因為這個屈原而來。不過在這片完全異於德國的土地上我聽到了他的一聲歎息,是一句德國話,他後來自己翻譯過來就是“我終於明白中國畫為什麽畫成那樣的了。”原來他也懂中國畫。我一直把他當成一個德國鄉下的小商人,因為他的外表實在是個精明的商人。

    本次s地的旅行結果是吳春曉跟愛娃結下了深厚的中德友誼,她們互留qq,愛娃也把qq留給了我,說是方便她的父親跟我工作上的交流。商人彼特在這次的旅途中也感受到中國山水的自然之美,他們父女倆更期待下一站的鳳凰之旅了,我已經把鳳凰的山水和沈從文也告訴了他們,他們也就以為大凡在中國,美麗的山水一定是跟某個詩人或者作家連在一起的,後來愛娃也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們中國的風景真有詩意!”我默認了,可是心裏還是感慨,這樣的詩情畫意隨著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方針的落實是越來越變得稀有了,在從縣城到s地的前一段河道,我們已看到一些滿目蒼夷,挖沙機龐大的身體在已經在那裏沒日沒夜地幹著,這裏的自然風景又還能自然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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