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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月色,靜照鬆間,泉流石上,倒映天星,白衣人漫意觀賞,上得峰來,隻見霧氣淡淡,不遠處飛簷時隱時現,似是雲中宮闕,山門前悄立一女,素袍長發,空如澄江,靜如幽梅,意態詳和,見人上來,喧聲佛號:“師妃媗見過皇帝陛下。”


    “哦,師齋主已經料到朕會來麽?”陳遠說道,隨意走了幾步,極目放望,但見遠山如墨,連綿起伏,近江如練,明豔生光,令人心胸為一闊:“這兒很好看哪!”


    師妃媗微微一笑,問道:“卻不知陛下深夜駕臨敝齋,所為何事?”


    陳遠哂然道:“朕實在很好奇,慈航靜齋一向為中原佛門領袖,為何會與魔同流,不顧滿城性命,也要謀求五采氣?”


    師妃媗沉默片刻,問道:“陛下可知敝齋創派祖師?”


    “地尼一代大德,悟道色空,出入無礙,行將超脫,朕也是很佩服的。”陳遠道。


    師妃媗歎息一聲:“祖師入滅前,催動畢生功力,妄圖窺探天機,然天道無常,豈容輕窺?反噬之下,僅留下一句話,便化虹而去了。”


    陳遠微笑道:“這話想來與朕有關,是說朕乃一代昏君,會禍亂天下,民不聊生?”


    “如隻算陛下登基前十六年,卻也勉為明君,”師妃媗搖頭道:“況且今年又惠民極多,立下如此武功,不讓秦漢,又怎能說是昏君?”


    “這倒奇了,”陳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地尼究竟留下了甚麽話?”


    此處雖近奇峰絕巔,卻也後倚飛瀑,前臨空淵,山風不大,隻吹動淡淡飄渺雲霧,拂過二人身側,師妃媗盯著大正皇帝,緩緩道:“洛華三九,天地崩摧。五采神氣,一線生機。”


    “三九?還有十年麽?”


    陳遠一怔,想起自己壽數,又覺古怪,料不到竟是這種原因,頗有些不可思議,卻也不覺得荒謬好笑,曆代靜齋傳人皆是不世出之才,師妃媗尤為出眾,篤信此語,想來有所原因,沉吟半晌,方問道:“據朕所知,所有的超脫天人都不曾如此說過,而地尼似乎並未至此境界,何以深信?”


    師妃媗淡淡道:“祖師獨坐死關,邁出了最後一步,卻已神枯氣衰,自知命不久矣,便舍了修為,破燃了無壽相珠,強行窺探天機,方有此得,陛下請看。”


    言罷,她伸出手來,托著一物,柔和緇袖輕輕滑下,露出一截光滑小臂,瑩骨玉肌,曲線優美,越發顯得柔荑飽滿柔軟,五指玲瓏修長,纖濃合度,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處,顯出種自然之極的美麗來。


    “若是秋心在這兒,想必會盯著她的手臂瞧個不停了……”不知怎地,陳遠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不由莞爾,一眼看去,淡淡月光下,那好像是一塊石頭,閃爍著淡淡紅光。


    隻是從未有過這樣奇怪的石頭,雞卵大小,色澤腥紅,如同血液凝成的瑰麗結晶,形狀古怪,毫無規則,方圓無定,尖柔隨分,這一處還是很平滑優美的弧線,下一處卻尖牙突出,森然兀立,明明反差極大,且無半分過渡處,卻偏偏令人覺得合該這樣,天生如此。


    嘩!


    這石似乎感到了甚麽氣息,忽地紅光暴漲,凝成一道血河,色卻極正,無半分邪意,其氣蒼茫高古,渾如太初,鋪天蓋地一般,奔湧而來,不意陳遠心神動間,五采光華一閃,升起種鎮五行,斷陰陽的混芒氣息,浩浩蕩蕩,充塞天地,輕輕一拍,血河轟然中斷,那奇異紅光也緩緩收迴石上,安靜下來。


    “果然有古怪……”


    陳遠注目良久,仍擺脫不了那種奇異的天然之感,心中凜然:“這便是佛經傳聞中可遍觀過去未來的無壽相珠?”


    “傳說罷了,“師妃媗看了方才奇景,盯著陳遠神色,問道:“此物早已殘破,曆來沒有半點動靜,卻對五采氣有了感應,陛下有神氣護身,也認為此物生來如此麽?”


    陳遠坦然道:“此本為神物,被超脫天人完全激發,經天道反噬,朕確實看不出它本來麵貌。”


    師妃媗有些失望,又有些釋然,收了殘珠,歎氣道:“也許隻有青公主可能看透了。”


    陳遠這才明白為何那些佛道宗師會相信靜齋所留預言,隻是他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有此物,為何先前不直接拿與朕來看?”


    師妃媗凝視著他,目光奇異:“依陛下年前心性,必不會相信妃媗。況且陛下將五采氣視為唯一依靠,又豈會獻出,置自己於危地?”


    陳遠微笑道:“你們當真對朕極為了解。”


    “若是陛下早如出關後一般品性,我等又何必出此下策?”師妃媗仰首望月,神色寂寥,長長歎息一聲,“妃媗身為始作俑者,佛道大半因果落於一身,壽命大損,畢生再難寸進,死後也必將墜入阿鼻地獄,永世沉淪。”


    空山佳人,望月長歎,淒清疏冷,陳遠心中刹那湧起極大不忍,又轉瞬滅去,撫掌笑道:“如果你們成功了呢,師齋主又會如何?”


    師妃媗沉思罷,並不遮掩,直言得失,緩緩道:“如是掌了五采氣,僥幸想出補天之策,依此造化,妃媗或可臻升化生天人。”


    “齋主心為天下,坦承功過,倒頗令朕敬佩。”陳遠說道,“隻是有一處,如果按地尼所言,朕登基二十七年後,天地崩摧,而五采氣又是唯一生機,為何朕並無一點感應?”


    師妃媗修持本極深,空明定寂,經此劫難,武道雖暗,佛法卻更進一層,瞧著陳遠滿頭如霜白發,忽然問道:“陛下強推神陣,不知還有幾年壽命?”


    “十年。”陳遠極為爽快,像是絲毫不知皇帝壽命之事,關乎天下。


    師妃媗一怔,合什讚歎:“陛下之仁愛功德,遠非我等所及。五采玄妙,想來自有緣由。如今陛下既信妃媗所言,可否同心合力,為蒼生黎民共挽此劫?”


    “可以。”


    師妃媗聞言心中喜悅,卻又聽陳遠道:“隻是要待玄武之聚後再議此事。爾等犯下過錯,豈能無罰?二則,這挽劫之事,要以朝廷為主。”


    陳遠一邊說,一邊心中尋思:“雖說這石頗為古怪,隻是如真有此等大劫,我本非皇帝,無知無覺倒也罷了,青姊身為超脫天人,又與白玉京深有關聯,怎也無一絲痕跡?兩下裏一合,憑地奇異。師妃媗之言,事關重大,不可不信,卻也決不可全信……”


    師妃媗沉思片刻,道:“妃媗雖很是讚成,卻不能做全主,還需與各位同道商議後,才能給陛下答複。”


    “自然,”陳遠微笑道:“若是說天下佛道高人全如齋主這般悲天憫人,朕是全然不信的。”


    師妃媗似是有些無奈,道:“陛下所言甚是。敝齋也對有限幾位前輩高人出示殘珠,大多人還是隻為五采神氣。”


    陳遠左右看了看,忽然道:“師齋主早知朕要來,想必也有兩手準備,萬一事有不逮,便要趁此機會,強行將朕擊殺罷?”


    “陛下法眼如矩,鎮國公衛飛正率三千鐵騎在峰下,離此地卻甚遠,救援不及。”師妃媗坦坦蕩蕩,直承此事,“而陛下果有氣魄孤身上山,妃媗萬萬不敢有所托大。”


    “還有誰,寧道奇,龐班,浪翻雲,亦或石之軒?”陳遠背對師妃媗,負手而立,下臨深淵,語氣平淡:“說到底還是力強者勝,叫他們出來罷。”


    話音方落,左右古鬆後各轉出一人,喝道:“皇帝果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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