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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遠收劍,喇嘛迎風倒下,隻喉嚨間一點血痕,嗬嗬作響,剛著地就化光去了。


    陳遠若有所思,踱了幾步,來到湖心亭,坐在秋心側,望著殘荷枯網,自語道:“維揚令長生訣之事已通告白玉京了……


    那魔道陣法也沒甚麽動靜,不過我已有了一點想法……


    這一月多來,除了熟悉金陵之處,隻有練劍,近百戰來,我發現,無招之上多半另有一層境界,卻不是先天的神而明之……


    有些時候,使特定的招式效果似乎要更好一點,像剛剛,我便是用了蓮花劍中零落成泥一招,絕地反殺了那喇嘛,使的規規矩矩,再正經不過,這其中有甚麽道理呢……“


    陳遠喃喃自語良久,始終不得其解,隻覺答案隻差了一點,卻若無若無,晃來晃去,怎麽也參不透,忽地瞧見湖中一支空了的蓮蓬,目光一怔,一道靈光閃過:“是了!無為有之用,有為無之體……”


    靈機一起,便如潮湧來,陳遠霍地站起,連連走動:“是了,是了!我現下的無招是從定招中熔煉出的,始終不夠精純,用之有滯,正要從這無招中推演出定招,以有為體,再發祥出無招,以無為用,這……才是真正的無招!”


    想到興處,陳遠輕嘯一聲,掠出小亭,點水過岸,劍光展開,將所學劍法一一使來,正正經經,規規矩矩,卻透出種心物混然的韻味來,無一絲束縛之感,隻覺暢快之至,悠然喜悅。


    “這算不算是,隨心所欲不逾矩呢?”陳遠哈哈一笑,拋開此念,過石橋,入小亭,凝視著秋心容顏,輕輕道:“你正在經曆些甚麽悲歡離合,又甚麽時候能出來呢?”


    臨近年底,兩府中卻無人敢開顏歡笑,東府中蓉大奶奶臥床不提,姑蘇傳來信說,林姑爺也染病了,思念黛玉,要見她,老太太忙命賈璉,不等擇了日子,便要帶黛玉南下。


    “老太太,”一屋子人都暗暗垂淚,秋心上前道:“林姐姐本來便不好,再一路幾千裏地,無人陪伴開解,恐心中焦慮,身上會更添了一層病,豈不令姑父難過?”


    賈母抬眼擦淚道:“四丫頭說的是,是我疏忽了,可……”


    她瞧瞧一屋子人,不是有了春秋的太太,便是少不更事的姑娘們,鳳姐雖好,這府裏卻少不了她,李紈又是個不善言語安人的,竟無人可遣,況且好端端的,年節將至,千裏奔波,誰也不大願。


    寶玉出聲道:“我陪林妹妹前去!”


    賈母還未說話,王夫人斥道:“成甚麽話!”


    寶玉惴惴退了下去。


    秋心掃了一眼,扶了黛玉道:“既是我提出的,自然由我去,陪了林姐姐這一路。”


    眾人微嘩,賈母猶遲道:“你一個小丫頭……”


    秋心道:“老太太且放寬心,外麵的事自有璉二哥打理,我隻和林姐姐一處,方今清平盛世,能有甚麽事呢?”


    黛玉淚眼迷離,幾乎站立不住,倚在秋心身上,柔軟的如一片輕雲,似乎風一吹,便會飛走了。


    鳳姐擦擦眼,道:“也是這個理,況且四丫頭平日裏就和林妹妹粘在一處,正好作伴。”


    王夫人刑夫人尤氏等都紛紛說好,賈母拉著秋心道:“好罷,四丫頭,這可要辛苦你了。”


    秋心輕卷長發,道:“無妨的,老太太,實話說給您聽罷,我也想出去瞧瞧呢!”


    “看這小猴兒!不成個姑娘樣子。”賈母打趣道,眾人都跟著笑了。


    次日起程,風起塵揚,車轔馬蕭,二人坐在車裏,倚在一起,黛玉不住拭淚,秋心握了她雙手,道:“莫要太過憂慮,壞了身子,讓姑父見了自責,怎生是好?”


    黛玉一雙眼睛微光點點,腫的桃子似的,伏在秋心肩上,暈然道:“到了姑蘇,還請妹妹為我父診治一二。”


    “那是自然的,”秋心輕輕拍了拍,笑道:“現下倒你像妹妹,我成姐姐了。”


    黛玉大羞,抽出手便要撕她嘴,二人鬧作一團,憂氛漸去。


    不幾日到了運河,一行人棄車乘舟,順水南下,又借風力,終於在臘月三十前幾天到了維揚,碼頭上早有林家管家帶了一群仆婦前來迎接,占了一大塊地方,卻也沒有清場。


    賈璉去見過後,二人上岸換了轎,行向林府,黛玉神色恍惚,緊緊握住秋心雙手,低低默祝,秋心抱住她,不知安慰些甚麽好。


    行了少半辰,轎身一震,落了下來,又抬起轉了個彎,小半刻後停下,入畫、雪雁掀起轎簾,扶了二人出來。


    秋心下得地來,入目便是一抹蒼翠,抬頭一瞧,好大一片丹橘,經冬猶綠林,鬱鬱蔥蔥,滿是生氣,縈繞在小橋清池上,催的假山上枯藤又春,染的遠處零星幾道雕簷飛拱上淺淺一層淡青。


    隻是園林雖佳,卻遮不住下人們臉上的惶惶神氣。


    林管家當先領著賈璉沿著青苔前行,二人隨後,黛玉忽然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嚇的雪雁忙不跌攙住,秋心搖搖頭,上前扶住了她,道:“顰兒連自己家裏的路都忘了不成?”


    黛玉無心與她拌嘴,隻瞪過來一眼,卻並沒甚麽用。


    一行人繞過丹橘林,來到後堂,林管家的過來躬身道:“姑娘,老爺就在裏麵。”


    黛玉掩袖先進了隆知堂,秋心隨後,轉過一架山水綿繡屏風,裏麵床上一人掙紮著側起身來,伸手唿道:“玉兒!”


    黛玉早哭成淚人,撲在床沿,哽咽道:“爹爹……”


    林如海麵色枯黃,越發清瘦,眼珠內陷,頷下清須也無一點光澤,撫著黛玉笑道:“玉兒哭甚,為父不過小病一場,隻是想我的好女兒了,才叫你迴來看上一看。”


    旁邊粉衣姬妾也勸道:“姑娘莫要傷心了,如此讓老爺心中可如何受的好?”


    黛玉強抑悲痛,站在床頭,賈璉上前拜道:“小侄見過姑父。”他本生的不凡,又鍛煉出了一張皮,著實可看,林如海抬手微笑道:“多謝賢侄一道護送了。”


    賈璉暗讚:真是探花郞!口中謙道:“哪裏哪裏!都是四妹妹一路陪著林妹妹,寬慰有加,功勞倒比小侄多的多了。”


    “哦?”林如海早瞧見黛玉身後一個小姑娘,容貌上佳尚在其後,通身的氣質倒如雲氣星光一般清逸超拔,幾欲乘風歸去,更見不俗,當即咳了幾聲,笑道:“早聽內兄信中誇家中幾位姐妹是極好的,如今一見,可知不虛矣。”


    秋心轉出黛玉,裾禮道:“見過姑父,侄女何德,敢承此謬獎?”


    林如海說了幾句話,精神漸覺不足,還是勉強道:“多謝賢侄女伴玉兒這一路了,她本心小,還望你多多開導些才是。”


    “我和林姐姐本就交好,這是應該的。”秋心細察林如海氣息,竟又是那神秘力量,盤踞不去,心中大奇,隻是此時不便出手試探,退在黛玉身邊。


    那粉衣姬妾見如海精神不濟,直欲睡去,便勸退眾人,細加安置不提。


    如此過了兩三日,林府早請遍了江南名醫,費了許多錢力,林如海病情卻沒甚麽起色,依舊每日大半時間隻能臥床,他身為巡鹽禦史,餘下時間處理過必須公務後,隻得少半個時辰與黛玉說會子話,便又昏昏欲睡。


    這日晚間,林如海又睡著了,那粉衣柳妾出去守著丫鬟們煎藥,屋中隻她們二人,黛玉四下瞧瞧,道:“還請四妹妹看一看。”


    秋心點點頭,這林如海身上氣息倒比黛玉與秦可卿淡薄許多,或可探出一二底細來,脫離這幻境或許就落在這神秘力量上了……


    黛玉擔心瞧著,她駢指伸出,按在腕上,並沒甚異狀,當即深吸口氣,微微催動真氣,稍一接觸,那神秘氣息狂湧而至,秋心眼前一閃,已是到了一處仙闕中。


    飄渺雲霧中,宮城綿延,玉階金欄,像極了那日診治秦可卿時一閃而過的樓閣,秋心凝神四顧,不見一人,遠處倒隱隱傳來一陣陣朦朧歌聲,唱著些“紅……樓……夢……釵……”之類,聽不真切。


    秋心覓聲而去,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出現一座白玉牌坊,十數丈高,幾丈寬,正上麵書著“太虛幻境”,兩側刻了一副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


    秋心正品味其中韻味,忽然身後遠遠有人笑道:“道友何故要逆天數而行,行此不智之事耶?”


    秋心心中一震,轉身瞧去,遠處走來兩個出家人,一僧一道,俱都神光內斂,清儀出塵,不禁道:“天數?”


    “不錯。”


    二人眨眼間走到秋心麵前,那道士笑道:“那林如海合該歸天,以完劫數,小友違天而行,如何上感天心,清靜修行?”


    秋心輕卷長發,微微點頭,似是頗為讚同,二人正喜,秋心又道:“我竟不知,何為天數?”


    那和尚笑道:“小友如何這般糊塗,天定之事,便為天數,人力於此何加焉?”


    秋心笑了笑,道:“既是天定,如何能改?可變之事,豈為天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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