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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午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身上,劍上,陳遠豎劍於前,笑道:“周師姐請賜教。”


    周萍臉色微紅,輕輕道:“華師姐說陳師弟劍法高明,該是你賜教才是。”


    陳遠微異,道:“師弟先賠個不是,望師姐莫怪,”言畢擺個起手式,提劍疾點,如清風吹皺一池春水,周萍隻覺這兩式劍法渾然天成,不由輕退一步,橫劍下封,使的也是蓮花劍法,卻是一招花落不知,陳遠並未學到,也不理會,劍尖忽快三分,轉勢中通,不蔓不枝,輕刺咽喉,周萍無法,再退一步,劍光舞動,恍成連綿,如殘荷聽雨,淅淅瀝瀝,隻是變招之間,難免疏漏,陳遠右前踏步,斜身上挑,形如花蕾,她隻好再退,劍光內斂,沾裳淺笑,似拒水來,陳遠再前揮劍。她所使劍招皆是變化繁多,竭力使雙劍相碰,欲憑內力取勝,奈何陳遠一劍劍使來,諸劍如一,總能於不經意間襲入身前。一時周萍一步步後退,腰肢輕擺,長發輕舞,神情柔弱,陳遠不為所動,將蓮花劍法前七式逐一反複使來,劍光霍霍,步步進迫,逼的她繞著劍氣台幾乎轉了一圈。


    眾人瞧去,隻覺這小子實在可惡,紛紛叫嚷起來,驀然兩人停下來,卻是陳遠又一式含苞待放使完,劍尖正停在周萍咽前三分處,寒氣激的她喉嚨顫栗,白皙脖頸一片碧綠。


    周萍眼眶微紅,雙肩抽動,忽地撤劍,垂首奔下台去,一群少女迎了她一邊細細安慰,一邊狠狠瞪著他。


    陳遠雙眼緊閉,勉力收劍,一步步慢慢走下台來,眾人四散,李進上前正欲說話,卻見他雙手緊握,身子微微晃動,像是在竭力壓抑著甚麽,不由嚇了一跳,伸手欲扶,道:“這是怎麽了,明明你勝了的?”


    陳遠微微後退,輕聲道:“別碰我。”李進無奈,站在他身邊直拍腿。


    隨後任督各峰前三抽簽比試,一時劍光閃爍,飛沙走石,聲勢驚人。


    北麵蘆蓬上,幾姝瞧了瞧陳遠,高亞男道:“你這師弟劍法既高,心思也靈,竟能將方才多劍的劍意積蓄起來。隻是欺負我蓮花弟子,實在可惡!”顏歌不答,麵有憂色,華真真握了高亞男左手,柔聲道:“莫要怪了,他先前也賠了不是的。隻是亞男,你……你確定他會來嗎?”說到他字時,麵色微紅,聲音漸低,若非幾女皆是高手,幾乎聽不清楚,紛紛笑了起來,高亞男反手握住她,瞪她一眼道:“害羞甚麽!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一定會來的。”


    冬日漸過正中,約莫未時二刻時,任督比試結束,落雁王厚、蓮花任晴、玉女解峰名列前三,眾人歡聲雷動。


    接下來越組挑戰,丙組先挑戰戰乙組,陳遠站在劍氣台西側中間,右手周萍仍是垂著首,左手趙通麵帶微笑。


    陳遠惡行在先,此刻又神情奇異,周萍瞧著是位柔弱少女,丙組前三紛紛挑了趙通,結果均被輕易擊敗。


    任督前三上台,分立正中,趙通正要上前,忽地台下眾人群情激湧,轉首望東,高聲驚唿,不時有“……香帥”、“輕功……”之語,蘆蓬上各人也站了起來,以風嶽二人為首,往東邊直迎了過去,眾弟子潮水般散開,又爭相向前,隻見一群人自東而來。


    為首之人一身藍田衣,日光暖暖照著他,溫潤如玉,幾欲生煙,極瀟灑隨情,臉上帶著一種奇異魅力的微笑,身旁兩人,一條大漢虎背熊腰,意氣風發,一人麵色蒼白,如雁行空,正是名震天下的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三俠,身後三位女子,一位甜甜笑著,一位青袖輕擺,一位如滄海明珠。


    再後一群人挑箱抬擔,許許多多,一時說之不盡。眾人迎上前去,說了好一會,原是楚香帥替胡鐵花向華山高亞男提親而來,不時歡聲笑語,眾弟子爭著湧前觀看。


    熱鬧是他們的,陳遠一直閉目,耳中忽聽顏歌傳音道:“可以了,萬萬小心。”


    隨後楚留香六人也坐了蘆蓬觀戰,香帥指著陳遠問道:“真真,這就是你先前說的少年?”華真真垂首稱是。


    趙通周萍二人上前挑戰,又被擊敗,陳遠一一聽在耳中,如清風經天,不留痕跡。


    輪到他時,眾弟子見此人仍閉著眼,不由議論紛紛,均覺他先前可惡,現又自大,都等著看他敗場。蘆蓬高手們瞧出這少年是在蓄力,大多微笑搖頭不已。


    陳遠踏前一步,閉目伸臂指著王厚,微微顫抖道:“一劍,小心。”


    王厚眼光非凡,瞧出這師弟狀態奇異,雖決不信他能一劍傷了自己,卻也知他劍術極高,當即運功提氣,拔劍擺勢,道:“陳師弟,請出手罷!”


    他深吸一口氣,摧動羽化飛升訣,輕睜開眼,隻覺周身氣血激蕩,內力精純至不可思議之度,壓抑許久的劍意隨著沉水劍洶湧而出,連揮七劍,渾然如一!


    花開見我劍,見我性,見我情,見我神,見我意,見我心,終見我!


    陳遠隻覺似有一道飛升仙光裹住自己,徑向對手刺去,在這輝煌明光中,丹田劇痛,經脈膨脹欲裂,他似是聽道有人輕輕問自己:“你這般拚命,是為了甚麽呢?”


    眾弟子見台上忽地一道明亮無倫的劍光升起,劃過眼前,驀然間,整個天地皆是深紅血色,刺目之極,不禁紛紛閉眼驚唿。王厚隻覺一道仙光似緩實快,挾著一股血色明悟見我之意,似有招,似無招,向自己悠然劃來,心頭一驚,不及思索這小周天師弟為何能揮出這驚豔一劍,他竭力提起十二成功力,一式雁歸來似輕實重,疾點而出,恍然間隻覺這實是自己平生第一劍,眼前一個新的劍術天地正緩緩出現,隻聽叮啵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護身真氣被一擊而破,隨即眉心一痛,他心中滿是不可思議,想道:“我這是要死了?這不可能!我正要突破,怎麽能死!”


    眼見兩人已是同死之局,眾人驚唿,間不容發之際,一道人影驀然出現,伸手一捉,便捉住了劍光,又一彈,一物飛進陳遠口中,正是輕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掠至,救了二人。


    陳遠眼見自己一劍刺入王厚眉心,三息將至,丹田漸漸破碎,經脈開始寸寸斷裂,情知將死,諸多往事一閃而過,思緒翻滾,忽覺手中一空,嘴裏一涼,一道暖流直落肚中,又自丹田散入周身氣脈,耳聽眾人破空而來,間有顏歌叫聲,心神一鬆,終暈了過去。


    楚留香抱著他,交給掠來的顏歌,微笑道:“幸不辱命。”又向眾人歎道:“這道劍光,頗似……”又搖搖頭,道:“西城無血燕南飛,楚某平生所見諸多殺道劍客,卻是無人能將他們逼至此必死之境,是以這劍光竟前所未見。風前輩,顏先生,諸位首座,倒是要恭喜華山有此佳弟子了。”


    眾人臉色不一,風清揚老懷甚暢,顏君陽撚須笑道:“過獎了,這孩子醒來後還要多謝香帥救命之恩。”


    模模糊糊中,陳遠似在做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人來了,說了一些話,又去了,直昏迷了十餘日,除夕夜也是如此。


    這日正是大年初五,過年的氣息尚未滿散盡,冬日暖暖,李進正在院中閉著眼睛曬太陽,一片愜意,忽聽西屋中有響動,心中大喜,翻身看去,果見陳遠站在門前,手扶門檻,正眯著眼看太陽,忙奔去喜道:“香帥說的真準,你終於醒了!”


    陳遠問道:“我昏迷了幾日?”李進欲扶著他坐下,被揮手打開,悻悻道:“十三天罷,要不是掌門下了嚴令,不許人來打擾你,這些天我們院門幾乎要被眾位師兄師姐踏破了,掌門、幾位首座來看了你好幾次呢!”陳遠坐下,閉上眼睛,忽覺李進語聲變的飄渺起來,眼前現出一片極純粹極深沉的黑色,圍著一圈三寸純正白色,正中又一塊指尖大的黑微微晃動,好一會才逐漸散去,現出一團淡淡紅色的黑暗。定了定神,內視體內,卻覺丹田完好,經脈堅韌,非但如此,陰陽二維脈竟是暢通的,沉吟道:“那日是香帥救了我?”


    李進正欲說話,院外傳來一道聲音:“沒錯,彩禮中有三枚草還丹,香帥給你服了一枚。”進來一人,正是顏歌。李進吃了一驚,眼珠轉了轉,打個哈哈道:“本公子去練劍了,這幾天拉下了好多功課!”一溜煙的跑了。


    陳遠一怔,說道:“多謝小師姐費心!”顏歌定定瞧著他,見這少年經此一遭,麵上稚色漸去,經羽化飛升一劍,雖服無上神藥,兩鬃終是微微發白,頗為醒目,說道:“你既醒了,想是草還丹藥力吸收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去拜見風太師叔罷!”說完轉身就走。


    陳遠似是仍未從當日那一劍意境中恢複過來,一時整個人淡淡的,懶懶的,甚麽都提不上心,甚麽都不在乎,直到第二日上落雁峰才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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