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org/


    這日傳劍時,湖雪早溶,冰卻未解,映出四周天空密林,幾有天地交泰之景。顏歌道:“這路蓮花清靜劍雖是地階,劍意卻深,今日這一劍尤甚。”她沉吟片刻,打量四周道:“小遠你先不要練,等我說完,先行演示,你且記下。”


    陳遠未解其意,隻是靜心聽講,細細揣摩。


    顏歌講解良久,又將變化一一演示,陳遠看時,隻覺劍光閃動,似是一朵清蓮徐徐開放,鼻尖似能嗅到香氣,心中一動,不防顏歌衣袖一拂,徑將他送到湖冰正中,正正站定。


    陳遠隻覺心中劍意翻騰,不吐不快,放眼望去,隻見一片純白中,天地如一,幾乎不知立身何地,不禁一劍緩緩刺出,形如蓮開,冰上一人,冰下一人,冰上一花,冰下一花。


    這一劍刺出,他心中一片清靜,不悲不喜,心神驀然拔高至不可思議之境,過往所習劍法一一閃現,白玉京近百戰情形也一湧而出,腦中忽閃現一詩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又想起平日所讀道藏中一句:人不遠道,渾然天成,不由長歎一聲,手腕輕振,所習諸般劍法傾瀉而出,不拘甚麽入門養吾希夷蓮花,隨心所欲,想到哪使到哪,劍如流水,諸招如一。


    卻是他連日苦戰,多得顏歌指點,又見這天地如一奇景,自身所積既厚,領悟了天然之理,劍法終是大進,突破至融會貫通之境,諸劍渾然天成,便如一劍。


    陳遠興之所至,直練了約半個時辰,顏歌俏立岸邊,一直笑吟吟地瞧著他,輕輕拍手道:“雖未見我,已見我劍。鏡湖悟道,不錯不錯!”


    收迴沉水劍,陳遠掠上岸,笑道:“多謝小師姐費心,如此使劍,實是暢快,當浮一大白!”


    卻聽顏歌輕聲道:“如此劍法,倒也可爭上一爭了。”


    陳遠奇道:“爭甚麽?”


    她搖頭道:“到時你自知,現在還不到時候。”不待陳遠追問,又道:“這便是高明武學的潛移默化之功了,看你還說不說甚麽先人經地入天了。須知早一天學,便有早一天的好處。”


    陳遠慚道:“是,我往日自大了。”


    顏歌負手而立,笑道:“不容易呀,小遠竟也有認錯的一天。”


    陳遠摸了摸耳朵,無奈道:“養吾劍訣上說的好,君子三省吾身,我雖然不是君子,偶爾省上一省還是能做到的。”


    她點點頭,緩步行至一株筆直鬆木前,拍著樹幹歎道:“練武實如種樹。”


    陳遠隨步,聞言一奇,道:“怎麽說?”


    顏歌斂裾蹲下,撿了一根樹枝,輕輕點著泥土道:“這不是我說的,是真真的話。她說一人練武初始,實是以他人之武以自身之根,此時根基淺薄,不宜輕動,當培之以靜,養吾性,以深吾根。”


    陳遠也隨著蹲下,盯著地麵黑色的凍土,像是要看進泥土深處,看到這鬆樹廣密深厚的根須,深思良久,問道:“然後呢?”


    顏歌站起身來,輕拍著粗壯的樹幹道:“越高明的武功,紮的根便越深一點。接下來便是以這根基會盡天下武功,當生之以動,壯吾神,以成合抱。”


    陳遠隨之站起,盯著深褐色的樹幹看了半晌,湊上去聞了聞,笑道:“果有清香,接下來是心了罷?”


    顏歌運氣一拍,樹幹顫動,震的鬆針簌簌落了好一會,道:“不錯,接下來是閱盡紅塵百態,以證陰陽,鍛吾心,使枝繁葉茂。”


    陳遠撚起她肩上一枚鬆針,放在鼻前嗅了嗅,道:“意?”


    顏歌瞧了他一眼,略有訝色,道:“真有你的!究天人之際,以分清濁,舒我意,使碩果累累。真真說,能做到這一步便已是橫行當世的絕頂高手。小遠,你不妨再猜猜下麵的境界是甚麽,若是對了我就服你呢!”


    陳遠沉思,繞著顏歌和鬆樹不停轉圈,她倚著樹,手中晃著枚翠綠鬆針,笑吟吟地瞧著。


    陳遠邊轉邊自語:“……諸果溶一?不對不對,算不上真正的更進一步……”


    皺眉良久,他遍思道藏,不得其解,驀然瞧見不遠處另一株杉樹,眼前一亮,恍然大悟,定了定心神,再想一遍,知定是了,便笑道:“溶果為子,再種一株自我真武之樹!”


    顏歌目光發亮,丟下鬆針,拍手讚道:“小遠,我開始有點相信你啦!”


    陳遠躬身歎道:“謝小師姐傳道!也請替我謝下華師姐。我如有所成,多是今日之因。”


    顏歌所言,對陳遠而言實是意義重大。


    兩人繞湖又談了許久,多是顏歌輕語,陳遠傾聽,待到黃昏,日暮西山,火燒晚霞,映的半天紅,殘月東升,銀冷星雲,托的蒼穹遠,兩種色彩,一近一遠,在中天交匯溶成一種奇異的蒼青色。這日月並行的奇景,二人一時瞧的癡了。


    待到夕陽落下不見,二人才迴過神來,顏歌歎道:“好美,可惜不能長久。”陳遠笑道:“萬事焉能求全,有此一睹,已幸平生。”


    顏歌嫣然笑道:“不錯,倒是我苛求了。不過這幾天華山要有一件喜事,於我而言,倒不比這景差了。”


    陳遠奇道:“明日已是大比,還有甚麽喜事?”


    顏歌不答,握拳伸個懶腰,飛身而起,留下一句話:“明日大比,今夜你就不要進白玉京了。”


    陳遠飯畢迴屋,將櫃中書全取了出來,裝了兩大箱,叫上李進,抱到萬卷樓還了,又借了一箱,背了迴來。


    李進抱著空箱,路上險些跌了一跤,迴來後掐著陳遠,惡狠狠地問:“你小子又不考狀元,看那麽多書幹嘛?”


    陳遠推開他,揉揉脖子,道:“我覺得讀書是一種享受,不出門而能知天下事,增廣見聞,幹嘛不看呢?”


    李進張牙舞爪,惡形惡氣道:“那也該行萬裏路才對!哼,比死看書強多了!累的本公子一身汗,天這麽黑!”


    陳遠無奈,放下書,問:“聽說易筋經是梵文寫的,給你一本,你認識麽,能練麽?”


    李進摸摸後腦,喪氣道:“不認識,不能練。”


    陳遠再問:“聽說長生訣是大篆,給你一本,你認識麽,能練麽?”


    李進目瞪口呆,呆呆道:“不認識,不能練。”


    陳遠笑笑,拿起一本書放入櫃中,道:“我都認識。”


    李進眼珠一轉,笑嘻嘻道:“我可以拿來請教你呀!”


    陳遠動作一滯,悶聲道:“我都不認識!你,出去!”


    李進才不管,往床上重重一躺,床吱啞一聲,他**道:“好舒服!聽說俠客行神功要不認字的人才能練,陳遠,你怎麽看?”


    陳遠動作不停,放完書,道:“知見障罷了,若真如此,這神功是怎麽寫下來的呢?”


    李進跑東屋端了一盆熱水,又迴來坐下,把腳放進水裏,**道:“爽!有可能是前輩先創的神功,再認的字呢?”


    兩人就此爭論不休,口水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直到四周漸無人聲,李進摔門而出,又進來了取水盆,氣唿唿的去了。


    良久,陳遠自言自語了一句,練氣完畢,倒頭便睡。


    夢中聽得一夜北風緊,果然次日開門雪尚飄,二人出院一瞧,天地俱白,幾無雜色,腳下厚厚的一層雪。一路上同門多了許多,待到上了劍音花帶,大比將近時,零零散散的,約有一百五十多人。


    花帶北麵早搭了一座三尺木台,台上北邊一座蘆蓬,裏麵放了幾排紅木桌太師椅,正中兩張椅子上,一張空著,一張坐著一位女俠,隱有英氣,不失溫婉,觀之可親,正是眾人師母:華山女俠丁貝,身後一張椅子上,青色衣青色劍,臉色淡淡,正是顏歌,左邊上一名青年,俊逸不凡,麵有傲氣,右邊上一位紅衣女子,麵容精致,大氣非常,兩側坐著七八名中年人,俱是門中平日執事,大多三四十,交頭接耳。另桌上擺著三個紅布箱子,各寫著甲乙丙三個大字。


    時辰已至,丁貝站起身來,走到木台中間,全場漸靜,唯有雪落聲,不見她提氣,語聲傳遍全場,雖低卻極清越:“好了,校比開始,和往年一般,行氣弟子先上台抽簽罷!”


    華山門規,年終大比,丙、乙、甲三組弟子先後進行。


    眾弟子轟然應是,六七十餘人依次上台,十一二歲至三十多歲都有。


    李進迴來時,臉色古怪,陳遠一睢他手中劍牌,正麵一個丙字,反麵卻是個大大的一。他拍著李進肩膀笑道:“不錯,好兆頭。”


    李進將劍牌掛在腰間,揚首神氣道:“真是不錯,看本公子拿個第一來!”忽地見陳遠腰間掛著一碧綠劍鞘,不由奇道:“你何時換的劍,我怎不知?”


    陳遠正色道:“此小事耳,倒是你隻差一條正經便能全通了,劍法又高,隻要小心些,不出意外,當是第一。”


    眾弟子抽簽完畢,丁貝喝道:“同門切磋,切記點到為止!王師弟,開始罷。”


    旁邊一名三十許的男子起身答到:“是。”


    他自左邊瓷瓶中取出兩個紙團,展開一看,高聲道:“丙一對丙十八,弟子上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心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山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山外並收藏江湖心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