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知道你沒心情,走吧!”

    “我認為我們兩個之間的矛盾並不傷到根本。”陸臻握緊了拳頭。

    “是啊,隻是有點傷感情。”

    “隊長,我不可能在任何時刻都跟你保持一致。”陸臻喊道。

    “我知道,所以我沒讓你聽我的。”夏明朗點頭:“我也沒想過要一個自己的複製品,隻是,在這個問題上……陸臻你有沒有真正絕望過?即使是一瞬間。”

    “我沒有!”

    “即使孤身一人,無人支援,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也不會嗎?”夏明朗問道。

    “不會,我的希望在我心裏,我不會因為被關在地下,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陽光,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堅持這樣做的原因。隻有內心充滿了陽光的人,才不會絕望,那麽即使環境很差走投無路,我們的心靈還有依靠。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是神聖的,值得我們無畏。”陸臻目光灼灼,漆黑熾熱。

    夏明朗點了點頭,卻沉默下去。

    陸臻等了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他,手臂勒緊,用力地收束,這是與情/欲無關的擁抱,這是比情/欲更重要的擁抱。夏明朗抬起手,圈在他背上,力氣很大,胸口貼緊,可是卻有莫名的隔膜。

    陸臻恍然間想到了他在上博的那隻盤子,水晶透明的牆。

    他與他,就像是兩個狂奔的人,隔著玻璃奔跑,即使目標是一致的,可是仍然覺得孤獨。

    陸臻開始期待這次的集訓快點過去。

    平靜的生活膠著著,雖然在新學員看來人生是如此的起伏跌宕,可是,在內部,陸臻與夏明朗之間反而是一種張得像弓一樣的靜。這讓陸臻很憂慮,夏明朗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公是公私是私,公私都很分明。

    當然誰都不是機器人,有誰能真正做到分私分明?

    他自己可以嗎?

    明顯也沒有!

    這是辦公室戀情的天生缺陷,陸臻歎了一口氣。

    變故,總是一觸而發,一個絕密任務,夏明朗漫不經心地把他叫走,看到房間裏坐著的其他人時,陸臻才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

    麒麟的任務並不總是絕密的,事實上,在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風風光光地生在陽光下長在紅旗中的軍中驕子,一年有80%的時間在訓練,15%時間是演習,剩下那5%才是任務,而在那些各種各樣的解救人質

    ,打擊暴力團夥的任務中,值得標上絕密二字的,一年都不過一兩件,陸臻沒有輪上參加過,所以他對此一無所知。

    所謂絕密,當你執行之前那個任務是絕密的,當你執行它的過程中你是絕密的,而當它被完成之後,你曾經的那段經曆是絕密的。

    陸臻很興奮,於公於私他都期待著這個任務。

    於公,他是軍人,天生的渴望挑戰;於私,他們是戰士,隻有戰鬥才能讓他們更親密。

    夏明朗簡潔明快地介紹了整個任務內容。

    暗殺,邊界上某小城的某個家族。

    要求,全部格殺,抹除痕跡。

    附帶要求,盡可能取迴保險櫃資料。

    任務一旦下發,所有的參與者都是一級戰備狀態,他們連夜轉場去了西北邊城,任務單拿的是小隊演習,而驅車離開軍用機場之後,大家都換上了便服。夏明朗一共帶了六個人,陸臻,肖準,陳默,方進,還有小黑。

    “放鬆點。”夏明朗笑眯眯地,神色自若:“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已經不存在了。”

    當任務進行的過程中,你就不存在,當任務結束之後,那個任務就不存在。

    任務的內容很簡單,前期資料給得齊全,小城的規模不大,有兩個十字路口的商業中心,目標是城郊的一處大屋,而陸臻在第一次踩點熟悉環境的時候臉色就變了,那間屋子裏住著一家人。

    是那種真真正正的一大家子,有老有小。

    重點人員核對過,完全相符,當夜動手,畢竟夜長夢多。

    陸臻猶豫了很久,終於悄悄地問夏明朗,那些老人和孩子怎麽辦?

    夏明朗冷冰冰地看著他,聲音沉銳,如刀鋒:“重複任務內容。”

    “全部格殺。”陸臻輕聲道。

    夏明朗便不再說話。

    “可是……”

    夏明朗忽然按住陸臻的肩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陸臻?”陸臻茫然不解。

    “不,你是a3,我是a1,我們不是夏明朗也不是陸臻,明白了嗎?”

    “明白了。”

    夏明朗手下一緊,陸臻脫口而出。

    西邊的黑夜總是來得特別晚,正式動手是淩晨五點。對完表,各組的路線已經劃分明確。陸臻、夏明朗與肖準一組,從二樓進入,方進、陳默與小黑負

    責一樓。

    手槍已經裝上消聲器,武器與子彈通通非國產,臨別時那一眼,陸臻從方進的眼中看到冰冷的殺意,如此熟悉,令人膽寒。

    普通的民居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全開放的,夏明朗他們沿著水管爬上二樓,砂輪劃開玻璃,悄無聲息地滑進屋。這裏是書房,通往主臥的門開著,大床上有起伏的陰影,安靜地沉睡著。

    夏明朗走到床頭開槍,極輕的一聲,像是一道輕風吹過縫隙,此後,再無一點聲音。陸臻熟悉夏明朗子彈的落點,眉心,中樞反射區,當場斃命,甚至,就連從夢中驚醒的餘地都沒有。然而,當陸臻看著夏明朗從床邊迴轉,窗外的微光打在他身上,熟悉的輪廓,一分不差的側影,哢的一聲,他聽到自己的心底爆出輕響,有什麽東西,裂開了一條縫。

    “找一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帶走。”夏明朗匆匆折轉,擦身而過時,聲音極低地飄了過來。

    嗯,陸臻如夢初醒,戴上夜視護目鏡,仔細搜索四壁,他強迫自己什麽都別想,至少,暫時什麽都別想。

    夏明朗更快地找到了目標,他把櫃子裏的雜物清空,移開木板之後露出一個保險櫃,是電子鎖,陸臻用軍刀挑開鎖頭,把電腦拿出來接駁電線,淺藍色的屏幕上飛快地跳過一行一行的字節編碼,奔跑在陸臻深黑的鏡片上。

    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這讓夏明朗有些心慌。

    肖準在為他們警戒,夏明朗拿出塑膠炸藥安放到保險櫃的鋼軸上,任務內容並沒有強調那些資料,也就是說,如果時間超過預計,他可以直接炸開這個保險櫃,把裏麵的東西毀掉。

    夏明朗看著腕表的數字一格一格地跳動,整個屋子裏安靜得隻剩下陸臻敲擊鍵盤時極輕的沙沙聲。

    “好了!”陸臻輕聲道。

    比預計的更快,保險櫃裏有一些錢,人民幣與美金都有,還有一些單據和幾張光碟與u盤,二層靠邊的地方,有一個紅色的錦盒,陸臻在夏明朗打開的瞬間看到一抹瑩白,是一隻鐲子,陸臻心中閃過一陣沒來由的悸痛。

    夏明朗迅速地拿出密封袋把裏麵的東西全都裝了進去,陸臻心念電轉,卸走了桌上那台電腦的硬盤,拿給夏明朗。

    在昏暗的夜光下,他看到夏明朗抬起頭極短暫地凝視他,一秒鍾,幽黑的眼眸,在那個瞬間光華璨亮,讓陸臻詫異,然而那目光轉瞬即逝,夏明朗接過硬盤把東西封到了一起。

    “走吧!”夏明朗把密封袋裝進背包裏。

    肖準已經閃了出去,陸臻在中間,夏明朗押後。

    陸臻模糊地聽到夏明朗在通知陳默開始動手,腦子裏有一道白光閃過,照得他眼前發白。

    走廊裏靜悄悄的,光線昏暗而曖昧,這三個人行走在地板上,沒有一點點聲音,打開門,搜索,格殺,陸臻自己有些恍惚,他開始不自覺地祈禱下一間屋裏別再有人,然而房門緩緩而開,一個瘦小的人影迅速地跳了起來,床頭壓著一點燈光,清晰地照出他青澀的臉,深目,鼻梁挺直,睫毛濃長。

    “ma?”

    陸臻看到他張開嘴,短促地叫出一個字節之後表情忽然凝固在最驚駭的瞬間。雖然陸臻熟悉的方言語係中並不包括當地這種,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稱唿奇跡般地相似,那就是:媽!

    陸臻的手指僵硬著,彎不下去。

    那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站在烈日下的繁華路口,酷烈的陽光穿透了他,讓他全身僵硬,額頭生汗,眼睜睜看著車流如海,從四麵八方奔湧而來,卻無真實感覺。

    然而,一隻手,從旁邊探過來包裹了他的右手。

    陸臻驚訝地轉過臉去,他看到夏明朗熟悉的側臉,從額角到下巴的那一條線,嘴角抿得很緊,眼神堅硬冰冷。指尖上受到一絲壓力,陸臻下意識地一動,一聲輕響,像風過林梢。

    陸臻猛然迴頭,看到那個少年眉心流下一線細細的血,栽倒在床上。

    一瞬間天地旋轉,陸臻感覺到他的胃裏像是被徹底地翻了過來那樣的絞痛,整張臉痛苦地扭曲起來,夏明朗忽然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推到牆上,低聲喝道:“深唿吸,現在是任務期間。”

    陸臻緊緊地閉上眼睛,唿吸急促而混亂。

    “冷靜一點。”夏明朗的聲音極度地平緩,幾乎沒有一點波折,他握住陸臻的右手,問道:“這是什麽?”

    “槍!”陸臻掙紮著說道。

    “那你我是什麽?”

    “a1……a……”陸臻的聲音因為混亂的唿吸而變得斷續。

    “不,我們是……它!”

    隔著染血的兇器,夏明朗的手指與陸臻的交纏在一起,他的額頭抵住他的,溫熱的風有節奏地拂過陸臻的臉,陸臻在純粹的黑暗中感受這種節奏,終於平靜下來。

    “走!”夏明朗在前麵帶路,陸臻恍恍惚惚

    地跟在他後麵。

    最後一扇門,安靜地閉合在走廊的末尾,陸臻上前了一步正想去推,被夏明朗拉了一下,空白的大腦沒有思考,他順從地退到了夏明朗身後。

    肖準走上前去,轉動門把,推開……

    明黃色熾熱的火光在一瞬間炸開,陸臻下意識地閉上眼,腦中隆隆一片,火光擦身而過的瞬間夏明朗將他撲倒壓在身下。

    “a1,報告情況。”耳機裏傳來沙沙的響,是陳默平靜的聲音。

    “遇到爆炸,a2左臂受傷,情況不明,當地警方最快會在十分鍾之後到達現場,注意控製時間。”夏明朗迅速地鑽進火裏。

    陸臻撲過去幫肖準檢查傷口,出色的戰術習慣在此時救了他一命,肖準的左臂被炸傷,嵌著破碎的木條和鋒利的彈片,陸臻簡單幫他處理了傷口,塗上敷料止血。

    肖準咬著嘴唇一聲不吭,陸臻看著他嘴角繃起的肌肉,一種隱秘的難以啟齒的釋然在心中化開,即使不應該,即使心中充滿了罪惡感,可是陸臻承認他期待著看到這些血,如果這些傷口綻開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會更高興一點。

    夏明朗從火門裏穿出來,很顯然,裏麵已經空無一物,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劇烈的爆炸清空了。

    “撤退。”夏明朗把命令傳給所有人。

    陸臻想扶著肖準,可是肖準推開了他,自己站了起來。

    近處的居民被爆炸聲驚醒,有些已經出門觀望,夏明朗引爆了安放在各處的塑膠炸藥,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幾條淡淡的人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按既定路線逃離,當他們脫去血衣再一次換上軍裝的時候,夏明朗十分戲劇化地拍了拍手,說道:“同誌們,歡迎大家重迴人間。”

    所有的衣物、手套等等都被潑上了酒直接燒光,陸臻看著幽藍色的火焰吞沒最後一寸布料,當那些沾著火星的漆黑墨蝶紛飛而起的時候,陸臻的視線隨著它們的身影追逐到遠方,直到消失不見,帶著他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些東西,永遠地,消失不見了。

    夏明朗專注地看著陸臻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黑白分明,可是那層咄咄逼人的銳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黯淡的疲憊,他走過去握住他的手,陸臻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是任由他握著,一動不動。

    由於肖準在演習中意外受傷,所以這次演習任務提前結束,這理由倒是恰恰好。

    陸臻安靜地看著夏明朗與機場方的人員交涉,笑容淡淡的,從容自若,有些不陰不陽的妖孽氣,卻又奇怪地不讓人生厭,一如往昔。

    然而陸臻卻是如此清晰地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變了,都變了,在那個瞬間,他與夏明朗身上的一些東西,破裂了。

    陸臻不自覺握緊了拳頭,他的手上沒有紅,鮮血滲透在每一個毛孔裏。

    方進靠在陳默的背上熟睡,黑子就倒在他腿上,陳默偶爾會看他一眼,那眼神是關切的。可是莫名其妙的,陸臻會想起陳默開槍時的冰冷,於是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飛機三小時之後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夏明朗坐到陸臻身邊,抬起手打算揉揉他的頭發,可是陸臻猛地一偏頭,夏明朗手上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滑了過去。

    “隊長!”陸臻的聲音顫抖。

    “有什麽話迴去再說,不過是個小演習,雖然有隊員受了傷,也不是你的錯,不必這麽內疚。”

    陸臻深唿吸,強壓住音調中的起伏,緩慢地說道:“是,隊長。”

    陸臻於是一路沉默。

    2.

    快節奏的行動、轉場,這讓所有人都非常疲憊,肖準被直接送去了軍區醫院,而陳默他們隻是簡單點了個頭,就迴去睡覺了,陸臻跟著夏明朗走進了他的寢室,當夏明朗反手鎖上大門的時候,他聽到背後壓抑而急促的唿吸聲。

    “現在輪到我了!”陸臻低吼道。

    “是的。”夏明朗轉過身,坦然地看著他。

    “為什麽要這麽幹?”

    “因為沒有選擇!”

    “他還是個孩子!他可能才隻有16歲,他犯了什麽罪非死不可?”陸臻的手指發顫,逆流的血液讓他覺得全身刺痛。

    “16歲已經不是孩子了知道嗎?”夏明朗抱著肩膀:“16歲可以抱著比他人還高的步槍向你射擊,他可以傳遞消息,他可以被人利用,他可以成為借口,他會心懷仇恨地長大,或者不必長大就直接開始報複,他會讓本應該被徹底切斷的一條線又連起來,會讓這件事,變得不那麽容易被抹掉。”

    “你確定,他,他做過這樣的事?”陸臻質問道。

    “不,我不確定。”夏明朗道:“事實上我根本不認識他,我不能確定關於他的任何事,我隻是在執行任務。”

    “那麽,有沒有可能那個任務是錯的,他

    們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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