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擰身,利用雙腿的剪切力,將那人的頸椎絞斷。

    刹時間,萬籟俱寂!

    風,唯有風,吹過林梢,嘶叫,極靜寂而激烈。

    陸臻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天,碧空如洗,血洗?

    刺目的日光令他感到一陣眩暈,終於,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鮮血浸透黑色的手套,一滴一滴,從指尖處凝聚出來,無聲落下。

    夏明朗喘了口氣,拔刀在手把四下躺倒的屍體檢查一遍,給還在喘氣的統統補上一刀。

    這算不算殺俘?

    陸臻腦袋裏鈍鈍的,卻又笑了,他們有什麽資格抓俘?

    如果迴到過去,坐在中隊的會議室裏,他可能會說上一萬個字,從人性人權人類尊嚴等等各種角度來做反複的比較與論證,可是這一刻,他隻想吼一聲,為什麽要來到這裏,站在我們的土地上,殺我?

    殺人者,恆被殺之。

    “沒事吧?”

    一隻手,戴著妥貼的黑線手套,挾著濃濃的血腥氣,落到陸臻的頭發上。

    陸臻緩緩地搖頭,卻看清了夏明朗眉骨上獰猊的傷痕,血液與塵土混合,凝為深褐色。眼角≮.txt100</a>txt100電子書電子書≯,被血液刺激出的淚水混合了鮮血的紅蜿蜒而下。陸臻抬手,擦去他臉上的血紅色液滴。

    夏明朗忽然閉目,在這生死莫測之際,放縱自己做這一秒的沉溺,把臉埋在陸臻的手掌裏,在他的手套上擦去所有硌在眼睛裏的苦澀異樣。

    這一刻,時間與空間都停止,陸臻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心髒被某種東西充滿了,而那,並不是血液。

    這一刻,他們在死劫中餘生,彼此相對,他的手放在他的發上,他的臉埋到他的掌心,隻是一秒鍾的溫柔相對,卻足以銘記終生。

    這一生,你曾與誰,真正生死與共?

    陸臻忽然相信,他們會在一起,無論以何種方式,永遠,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洪荒!

    2.

    “走!”

    夏明朗再睜開眼時,隻說了一個字,斬釘截鐵,金戈錚錚。

    陸臻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精光又一次爆起,用力掰開那兩隻幾乎掐到他肉裏去的手,跌

    跌撞撞地跟到夏明朗身後。

    狂奔出500米,夏明朗找了個地方隱蔽下來,輪流警戒,簡單地止血,處理傷口,把身上所有的血跡都擦幹,然後悄然地,沒入叢林中,背後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就這樣再潛行出兩公裏,夏明朗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休整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石凹。

    “我警戒,你先包紮。”夏明朗的聲音緩下來,不再金戈十足,透出濃濃的疲憊。

    陸臻一跤坐倒,再也動彈不得,夏明朗嚇一跳,連忙去扶他。

    “10分鍾,讓我喘口氣。”陸臻虛弱地抬一下眼,臉上是塵土與血液混合而成的泥漿。

    夏明朗伏身趴到地麵上仔細聽,確定附近沒有活物接近,心裏略鬆了口氣。想來那畢竟隻是一小股雇傭來的退役軍人,局部對抗時雖然慘烈,畢竟不可能像大兵團對抗演習那般的天羅地網,他的確也有點太過謹慎了。這麽一想,夏明朗將裝備卸下來,武器放在最稱手的位置,開始幫陸臻清理傷口。

    “我沒事,自己可以。”陸臻略掙紮了一下,但是一旦坐倒,竟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動一分。

    夏明朗把水瓶塞到陸臻手裏:“先歇一下。”

    陸臻喝了口水,翻出急救包裏的止痛膠片猶豫了一陣,還是放下了。

    “怎麽了,怕我守不住你嗎?”

    “算了,我撐得住。”陸臻笑起來,在這窮途末路之地,那笑容卻如拂過五月的霽日清風。

    “吃一點沒事的,麻醉性不強,我守得住。”夏明朗垂下頭,解開陸臻的作戰服。

    “我信你。”陸臻笑了,撕了半片,咀嚼咽下,同時把一團紗布咬到嘴裏。

    左臂上的傷口當時已經包紮過了,但是在後來的打鬥中完全崩裂,重新消了毒,止血,剪去破碎的傷口組織,用特種膠條粘合傷口。四肢的小傷痕另外還有四、五道,不算深,也不算長,隻簡單地消毒上藥,包紮。而左肋下有大塊的淤血,應該是被人膝擊造成的,不過在夏明朗的壓按之下,陸臻並沒有感覺到太過劇烈的疼痛,也沒有惡心吐血的跡象,那麽證明內髒並沒有受到損傷。

    比較嚴重的傷口隻有兩處,一處在左肩,深,而長,血流不止,止血的藥膏抹上去幾乎壓不住,而另一處,則在小腿上,陸臻之所以會被人絆住掙不開腳,就是因為那人垂死的最後一擊,一刀插進了陸臻的小腿裏,那傷口不大,卻極深,萬幸沒有傷到血管

    和肌腱。

    夏明朗看著那紅白翻轉的皮肉,縫針時聲音竟有點抖:“你就這樣跟著我跑了這麽久?”

    “嗯!”陸臻眯著眼睛,有些困頓的,“跑起來就不疼了。”

    “你啊!”夏明朗無奈,“你那個腦子裏是怎麽想的?”

    “我是被逼無奈好不好?後麵有槍在追,我難道抱著你哭啊?若是在和平時代,有美人當前,小生一定呻吟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陸臻笑得勉強,卻不僵硬。

    夏明朗知道他這是在活躍氣氛,這個看起來斯文柔軟的家夥,即使身在絕境,仍然積極與樂觀,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強悍。

    止痛片的藥性過了些,火熱的疼痛又令他的神智清醒了起來。陸臻一麵持槍警戒,同時開始清點起背包裏的儀器。而夏明朗則開始自行清理傷口。

    陸臻乍一看到槍傷時,也著實嚇了一跳,不過那顆子彈到他身上時已經沒多少衝擊力,入肉不深。夏明朗在傷處劃了一個十字,用鈍頭鑷子把子彈夾出來,壓了一堆膠性的藥物敷料上去堵住血口。

    陸臻視線微抬:“你當心感染。”

    夏明朗露齒一笑:“感染好,證明還活著。”

    七七八八的擦劃口子不論,夏明朗的傷主要是兩處,左肩上被槍托砸的地方已經腫得像饅頭,不過總算是他反應靈敏,沒有傷到骨頭;比較重的傷口在後背,夏明朗自己搞不定,隻能讓陸臻幫忙。

    一番清理過後,兩人的精力都恢複了些,陸臻開始報告壞消息。

    所有的精細電子儀器通迅設備和gps定位係統,臂上電腦,基本全被損壞,夜視儀一台徹底報廢,另外一台已經勉強修好。情況危急,高科技為他們插上翅膀,可是過分地依賴高科技,當翅膀折斷的時候,他們更似困獸。

    當然,夏明朗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沒關係,我們失聯之後,鄭楷會自動承擔總指揮組的任務。”夏明朗苦笑了一下,“就沒什麽好消息嗎?”

    “有個針對你個人的好消息。”陸臻笑起來,“那就是我的護身符都丟了,小生這條命終於不比你值錢了。”

    夏明朗無奈:“就這個?”

    “還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陸臻眨一下眼睛,笑容更盛,“我們兩個居然都還活著,而且沒缺胳膊沒少腿。”

    夏明朗凝眸看了他一陣,溫聲道:“別笑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

    陸臻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緩了一陣,還是笑了起來,卻是很清淡很疲憊的笑容:“我累了。”

    “睡吧,休息一下。”夏明朗把剩下半條止痛膠硬塞進了陸臻嘴裏,陸臻順從地閉上眼睛,迅速地陷入了近似昏迷一般的深眠裏。

    半個多小時之後,陸臻自動驚醒,甚至在驚醒的同時,完成了從持槍、換彈夾到跪立待射的全過程。

    夏明朗看得一愣,笑道:“醒了還是夢遊?”

    陸臻脖子像是被卡到了,極緩極緩地轉過頭,有些怔怔的:“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真醒了?幫忙撐一會,我歇口氣。”夏明朗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靠在石壁上休息。

    陸臻看著那雙精光內斂的眸子緩緩地合上,忽然覺得心頭大慟,剛剛在深眠的夢裏,也是這樣,看到夏明朗緩緩閉合的眼睛,像是永遠都不會再醒來,這樣的驚恐令他在極限的疲憊中醒過來。

    你可不能死啊,陸臻苦笑,我可以平靜地接受一切,接受無數人在我麵前死去,無數血染透我的衣服,隻有你,不能死!

    陸臻深吸了一口氣,靜氣凝神,守護這一小方天地。

    長期嚴格的訓練已經讓夏明朗的神經變得異常強悍,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再吃了些東西,精神狀態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分批藏匿好損壞的物品,兩人開始討論下一步的任務。

    是的,自然是任務,還沒有到要放棄的時候。

    雖然電子地圖沒有了,但是恰好夏明朗和陸臻兩個都是愛記地圖的人,他們都還記得遇伏時的地點,而夏明朗即使是在奪路狂奔時,仍然記得方位和路線,所以暫時並沒有迷路的危險。

    同時,即使先前得到的情報有誤,也不可能會有大批的武裝分子潛入國境,剛剛那一場反伏擊戰,他們已經消滅了18個敵人,那麽剩下在基地的人,絕不可能太多,而且夏明朗以在他們身上發現的聯絡設備來看,他們基地應該就在不遠處。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摸在門邊上了。

    夏明朗在前,陸臻押後,他們小心地潛行在從林裏,當然考慮到陸臻的腿傷,速度放慢了很多。

    那塊修羅場果然已經被清理過了,一些人被埋了,一些人被帶走。在這樣的叢林裏,兩個人的痕跡好掩藏,但是十幾個人的運屍隊總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夏明朗他們生怕中了埋伏,追蹤得十分小心,不過還好,再一

    次皇天庇護,他們的首腦人物,不是夏明朗。

    老實說,當追到基地時,夏明朗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完美的火力布置,當初選擇並設計這個基地的人絕對是業內行家。這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大岩洞,就在半山腰上,洞前是一道斷崖,幾乎沒有進攻的空間,洞口的兩邊都設有機槍火力點,來來迴迴巡邏的人手裏都拿著諸如ak47之類的小口徑步槍。

    天色已經完完全全地暗了下來,這兩人潛伏在草叢裏,陸臻用夜視儀仔細觀察過,繪出了陣地地圖,估計整個基地裏的人數在二十到三十人左右。

    陸臻咬著牙,恨道:“真想唿叫空中支持,手動引導,一下子炸平了他們。”

    “冷靜點。”夏明朗隨手拍了拍他,隻是手掌剛一觸及,陸臻的身體一閃,臉色已經大變。

    “怎麽了?”夏明朗終於發現問題不對。

    解開衣服一看,剛剛肩膀上那道口子居然還沒有止血,而且整個傷口漲成紫色,腫得老高。

    “媽的,那刀不幹淨。”夏明朗黑了臉,“疼嗎?”

    “嗯!”陸臻遲疑地點了下頭。

    “還好,”夏明朗略微放心了點,“疼比麻好一點,應該不是故意淬的毒,估計是那小子原來不知道砍過什麽東西,讓你撞上了。”

    “沒辦法,人品太好。”陸臻笑得灑脫。

    定好點,標出方位,接下來就該想辦法找人匯合去了,畢竟像這樣一個基地,並不是兩個人就能拿下的。陸臻按記憶裏的地圖對方位再做最後一次的確定,而夏明朗,開始觀察進攻時的路線。

    “不對!”夏明朗皺起眉頭,“他們好像要轉移。”

    陸臻聞言一驚,用夜視儀往內部仔細觀察:“真的!那怎麽辦?”

    兩人頓時心中一緊。

    “我留下來拖著,你先迴去找人。”

    “不行!”陸臻斷然拒絕。

    “你有更好的方案嗎?”夏明朗的聲音裏一點火氣也沒有。

    陸臻怔了怔,卻還是咬牙道:“不要。”

    一個人,沒有任何聯絡工具,獨自麵對近三十名持槍匪徒,在這危機四伏的亞熱帶叢林中,陸臻覺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夏明朗的聲音柔和起來,眼中甚至有一些憐憫。

    陸臻狠狠地盯著夏明朗的眼睛看了半晌,猛地別過頭去,

    眼眶已經發紅:“沒有為什麽,你不會懂。”

    “我懂。”那聲音很柔軟,平和而柔軟。

    有什麽不懂,怎麽會不懂,正是因為懂得,才會慈悲,於是越加溫柔。

    陸臻極緩極緩地轉迴頭,幾乎是憤怒地,用一種你他媽想找死的表情瞪著他:“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夏明朗不言,眼中有破碎的溫柔,閃閃而現。

    “你現在告訴我,你懂?”

    你懂?

    你他媽懂個大頭鬼!

    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遺憾那些浪費的時間?

    我為什麽要傻乎乎地隨著你去拖那個莫名其妙的現世安穩?

    曾經,曾經我以為我們的未來是天長地久!!

    我以為我還消磨得起!!

    你不會懂!!

    “我怕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機會了。”夏明朗道。

    陸臻牙關緊咬。

    “再不說,我怕你會覺得遺憾,現在……”夏明朗有少見的慌亂。

    “現在這有什麽分別?”陸臻質問。

    “我也不知道。”難得的,夏明朗露出這種完全不自信的神情。

    陸臻閉上眼睛,卻又笑了:“好,你成功了,我都聽你的。”他閉著眼睛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其實我根本沒得選擇,對嗎?”

    我甚至連留下來陪你一起去麵對死亡都不行,無論我願不願意。

    “媽的!”陸臻忽然將夏明朗一把推倒,翻身壓上去,伸手去解夏明朗的扣子。

    “你要幹嘛?”夏明朗一時錯愕。

    “我想咬你,總不能咬你臉上吧。”陸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張口咬在夏明朗脖子上。

    所有的渴望,都在裏麵,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恨。

    汗味,血腥氣,青草味,泥土和油彩的味道錯綜複雜。然後,陸臻的舌尖觸到一絲鹹甜,新鮮的溫熱的血的味道,夏明朗的味道。渴望了那麽久,第一次嚐到,夏明朗悶哼了一聲,眉頭皺緊,一動不動。

    “怎麽樣?”夏明朗看到陸臻抬起頭,鮮血將他的嘴唇染得一片殷紅。

    “味道不錯。”陸臻舔舔唇,眼睛亮得像狼。

    “讓我嚐嚐。”夏明朗微笑,眼中閃過一絲流光,抬手勒住陸臻的脖子吻了上去。

    陸臻被吻得一怔

    ,可是當夏明朗的舌尖撬開齒關闖進來之後,頓時也反應過來。

    糾纏,吮吸,抵死纏綿,好像要把所有想做未做的事,在這一刻傾盡……

    陸臻小心地喘息,唇上有一點痛,大約是磨破皮了。

    “我走,重武器全留給你。”陸臻低著頭,不肯看人。

    “小心一點,記得你的任務,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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