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他可以坦然和方進貼在一起入夢,卻受不了陸臻離他太近?他忽然想起那個夜晚,裸/露的皮膚貼合在一起的悸動,原來,原來根本不是像他想的那樣,他不是因為被誘惑才覺得吸引,他是先被吸引,才覺得誘惑!

    隻因為陸臻!

    陸臻一覺睡到下午才醒,睡醒之後在夏明朗屋裏團團轉,夏明朗聽到裏麵的響動進去看,發現陸臻正彎腰疊被子,當真是切削豆腐一般的齊。麒麟不像野戰連隊,對內務的問題抓得不那麽死,隻要整齊幹淨就成,至少夏明朗就從來沒在陸臻本人的床上看到這種級別的被子,這充分說明了某人不是不能,他隻是不願。

    “隊長!”陸臻一看到他就叫得特別動情。

    夏明朗頭皮一炸,臉上聲色不動。

    “我剛才沒怎麽吧?”陸臻臉上很僵。

    “嗯,你應該會怎麽?”夏明朗本來就打算好了敵進我退、觀定而後動的遊擊戰術。

    “沒有,隊長,我這個人喝醉了容易頭腦發熱,我要是幹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你千萬別往心裏去。”陸臻已經急得臉都紅了。

    “怎麽你不記得了?”夏明朗懷疑地。

    “我要記得就好了。”陸臻仰天悲歎。

    “你都不記得了,怎麽知道自己會幹傻事?”夏明朗說到最後那兩個字的時候有點遲鈍,潛意識裏,至少是潛意識,他不覺得那是傻事,那是再美妙也不過的事。

    陸臻一副死就死了的樣子:“我上次喝醉是研究生畢業聚會,那次我打了我們組一個工作人員的屁股,因為他成天不幹活催著我要數據……”

    “你沒打我屁股,你隻是趴在我身上睡著了。”

    陸臻鬆了一口氣:“就這樣?”

    “嗯,就這樣。忽然間壓過來,占了我的床,就這麽睡著了。”夏明朗嚴肅地點頭,“搞得我現在滿床的酒氣。”

    “我給你洗!”陸臻馬上討好地笑。

    夏明朗繃了一會,到底沒繃住,笑開了:“沒關係,就當是讓我練練酒量了。”

    “那麽,那酒?”陸臻小心翼翼。

    “酒沒了,得下次迴去偷渡迴來了,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喝。”夏明朗笑道,“你先迴去吧,收拾一下裝備,好好休息,明天,會有一個難忘的旅程。”

    “是!”陸臻跳起來敬了一個軍禮,不等夏明朗還禮,人就已經躥了出去。

    夏明朗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咬住了嘴唇。

    為什麽要說謊?

    好像真的不為什麽,好像條件反射地就覺得這才是正確的辦法,粉飾太平也好,大雪壓山也好,這是唯一的出路。

    更何況這有什麽不對呢?

    說開了彼此都會尷尬。

    陸臻一出門就開始狂奔,他記得,他當然記得,他記得每一個細節每一點變化,好像做夢一樣,他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但是一切曆曆在目,他甚至還記得從夏明朗驚駭的眼睛裏映出的自己的臉。

    很明顯夏明朗打算忽略這件事,可陸臻卻發現他並不難過,可能是這樣,夏明朗其實也是喜歡他的這項認知的狂喜已經蓋過了所有的遺憾。他是喜歡他的,即使他自己都不肯承認,但是,他真的是喜歡他的,即使將來會變,被自我壓抑,被時間磨平,可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喜歡他的。

    這個事實本身,已經超過了他所有想象中的美好。

    5.

    冬訓的最後一個項目是野外生存,為期5天,300公裏直線距離,全部裝備隻有一把匕首、50克鹽,還有一張粗陋而錯誤百出的地圖。飛機帶他們轉場去亞熱帶原始森林,夏明朗抱著肩膀,靠在機艙壁上休息,即使是閉著眼睛,他也可以感受到陸臻的目光,像羽毛一樣的輕盈,明快而熱烈,而當你看向他,又馬上裝模作樣地飄開。

    全不記得了!我操!信他就有鬼了,夏明朗不以為然地撇著嘴。

    隻是他難以想通的是,為什麽,陸臻可以如此快樂而坦然地接受這件事。這場愛情對他而言是劫數,而兩情相悅更是讓危險升級,好像災難。可是此刻陸臻的樣子仿佛隻要他隨時點個頭,他們就能一起肩並著肩走上陽光大道。

    嗨,小子!?

    夏明朗忍不住想要質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他看到陸臻轉過頭去和徐知著說話,聲音很輕笑容明亮,眼睛裏全是星光,快樂得讓人羨慕,近一個月來的艱苦折磨居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

    方進莫名其妙地揪著夏明朗的袖子,壓低了聲音俯耳過去:“那小子又抽風了。”

    “唔!”夏明朗不置可否,他當然知道方進指的是誰。

    “真他媽見鬼了啊!昨天早上見他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睡一天就能精神成這樣?”方進嘖舌。

    夏明朗感慨:

    “可能是你老了。”

    方進轉轉眼珠,頓時激動了:“隊長,你搞什麽搞?我還沒他年紀大呢?小爺我今年才23!!”

    夏明朗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心老!”

    方進摸胸口,撲通撲通不知道跳得多歡,頓時不悅地哼道:“是你老了才對!”

    夏明朗沉默地轉過臉去,方進隻覺寒光撲麵,馬上低頭噤聲,陳默向他勾勾手指,他默默地溜了過去。

    陸臻他們聽到這邊有動靜,好奇地瞅過來,夏明朗再一次被目光洗禮,終於覺得累了,站起身走到角落裏。

    鄭楷看他黑漆漆壓了一腦門的官司,問道:“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點困。”夏明朗貼在他身邊坐下,找了個還不錯的位置靠上閉目養神,這裏是一個死角,在這裏,陸臻看不到他,他也看不見陸臻,大家都清淨。

    兩個小時之後,飛機進入指定區域,夏明朗站起來訓話,內容很簡單:

    前進,直到無法前進;堅持,直到無可堅持。

    自己折騰死在訓練中,不是什麽英雄,不占烈士名額。

    方進幫他補了一句:被三隻以下的野豬和兩隻以下的熊幹掉的同誌,去見閻王的時候不許提他方進的名,方小爺丟不起那個人。

    眾人聽完一陣哄笑,剛剛還緊繃得生火的氣氛頓時鬆懈下來。

    飛機沿著指定區域劃了一個圓,隊員們陸續跳了下去,而鄭楷和夏明朗則傘降在圓心的位置,一天之後會有直升機支隊的人過來幫忙救援臨時遇險的退出者。至於這一天之內退出的隊員們,用夏明朗的原話來說就是:那你就等死吧!

    低緯度地區的冬天也不覺寒冷,鄭楷和夏明朗兩個落地後收好傘,開始了百無聊賴的等待。

    夏明朗隨便給自己找了個背光的地方,從包裏拿出一個黑盒子來按個不停,鄭楷抬眼看過去:“什麽東西?”

    “psp,從陸臻那兒搶的。”夏明朗隨口答道,忽然一愣,手上警報大響,他又over了,夏明朗覺得無味,把東西收了起來,開始和鄭楷打賭猜測今年到底誰能第一個從這密林深處走出來,到達這集合點。

    鄭楷在這批新人裏最看好常濱,體力好,幾乎不知疲倦。可是夏明朗卻不同意,叢林深處的前進不像山地越野,比的不光是體能還有計謀,其實他看好徐知著,徐知著的越野能力也非常強悍。

    他們

    聊啊聊,話題慢慢從新到老,又開始猜測這次到底有誰能超過老隊員先撞線,又有誰會可憐地被新兵甩開一條街。於是說著說著,兩人相視而笑,因為大家都想到了方進。方小侯威武不凡,可耐力是他永遠的痛,如果沒有意外,他總是最後一個,唯一一次反超,還是他剛進隊那次,就贏了一個陳默,因為陳默在最後兩天裏扭到了腳,扭得不輕不重,別別扭扭地走到了終點。

    鄭楷感慨:“今年就看侯爺和陸臻這兩人誰比較次了。”

    因為又一次聽到了陸臻這兩個字,夏明朗臉上一僵,雙手墊在脖子下麵,躺倒在樹下較綿軟的草地上閉目養神。

    日影西斜,鄭楷砍了半顆枯樹生出一把火,夏明朗看著那跳躍的火光愣了愣,拍拍屁股站起來,說:我去準備晚飯。

    半個小時之後,夏明朗帶著一隻兔子兩條蛇出現,剛剛剝了皮的新鮮肉體還帶著餘溫,夏明朗用鹽醃了,挑了幾根看起來比較直的樹枝開始刮樹皮。反正是無聊,夏明朗做這些事的時候非常緩慢,於是思維像是被風吹起的紙片那樣在腦子裏轉啊轉。他低頭看到被砍斷的蛇頭哢的一聲用力合上,死死地咬住了一根枯枝。

    “你得把它扔遠點,蛇是低等爬行類,神經中樞分布全身,你砍了它的頭,它也照樣能咬你。”

    夏明朗微微笑了一下,那小子,真是囉嗦,還以為這世界上就光他懂道理呢,他夏明朗吃的蛇比他見過的還多,這還用他教嗎?夏明朗發現他最近總是會想起之前,從最初選訓的時候開始想起,試圖捕捉一些蛛絲馬跡,解釋這一場沒來由的愛戀。但事實上,他總是想不出,一切發生得太沒有痕跡了,或者說,太自然了!

    手藝當然是一貫的好,脂香肉滑,夏明朗忽然想到了他這幾天等在這裏能幹點啥,於是打電話讓支隊的飛行員們明天過來之前去食堂要幾包調料。鄭楷雖然望天覺得這事實在有點無聊,可是等待顯然更無聊,也就隨他去了。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大黑了,夏明朗抽了一根木柴點上煙,吞吐著煙霧問鄭楷是不是也要來一根。

    鄭楷瞧了他半天,忽然說道:“你最近有點不太正常。”

    夏明朗笑起來:“怎麽了?連你都看出來了啊?”

    鄭楷笑道:“也就我能看出來吧,你比較不瞞我。”

    夏明朗仰起臉瞧了他一會,聲音弱了幾度:“楷哥。”

    “說說吧!”鄭楷轉過臉去看火,黝黑的臉映出金

    紅色的火光。

    夏明朗沉默了半天,忽然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一人。”

    鄭楷張大嘴轉過頭去,夏明朗特別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

    半晌,鄭楷忽然問道:“是隊員嗎?”

    夏明朗一下子跳了起來,半張臉隱在黑暗裏,半張臉被火光照亮,有種肅殺的凜利氣息。

    “是?”鄭楷鎮定地逼問了一句。

    “為什麽這麽說?”夏明朗硬邦邦地問道。

    “你最近沒休假沒外出,前一陣亂七八糟相的那些姑娘也全沒聯絡,你說你還能看上誰?”鄭楷頓了一下:“是陸臻?還是……”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夏明朗打斷鄭楷。

    “猜的,老的那些個你要有想法早就有了對吧,新人裏,要麽,徐知著?別的都長成那樣五大三粗的,跟你也不親近,陸臻特別親近你。”

    “他對誰都親近。”夏明朗森然道。

    鄭楷低頭:“其實你也別激動,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還記得劉永亮和楊寧嗎?他倆當時住一個屋,好得像什麽一樣,同出同進的,幹啥都在一起。

    “我沒聽說過這件事。”

    鄭楷道:“你那時剛好出國了,也不知道祁隊當時是怎麽看出來的,反正祁隊這人你也知道,他要是想查點什麽,什麽法子都下得了手,總之就是讓他拿著證據了。”

    “後來呢?”夏明朗壓低了嗓子問道。

    “祁隊想把他們調走,劉永亮差不多到歲數了,要退也可以退了,楊寧嘛,反正他們兩個走一個,這事兒就算了。不過當時,唉……楊寧多強的一個人呐,哭得像什麽似的,在祁隊屋裏跪了一天,我怎麽拉都拉不起來。最後還是嚴頭出麵平的事兒,嚴頭說:‘咱們管天管地還管他們晚上抱著誰睡覺嗎?’”

    夏明朗沉默無言,忽然想起來:“可是我迴國的時候劉永亮已經不在了。”

    “是啊,演習事故,不算重,大腿骨骨折,能好,不過就是肌腱也受了傷,不能像以前那樣發力了,所以還是調走了,過了兩年楊寧也走了。”鄭楷抬起頭看到夏明朗臉色陰沉,抓了抓頭發繼續說道:“其實我總覺得祁隊也不是真心就煩這事兒,後來那兩人都去武警那邊了,在一個地方呆著,祁隊親自寫的推薦信。他主要是怕壞了隊裏的風氣,雖說咱管不著別人晚上抱著誰睡覺吧,可是一大隊的全是年青小夥子,血氣方

    剛的晚上都抱一塊睡去了,那還怎麽得了。再說了,他們好的時候還沒什麽,那萬一要是掰了呢?心裏還能沒點嫉恨?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事到臨頭的時候不能有半點疑慮。”

    “我知道,祁隊有他的道理。”夏明朗點了點頭,心中發苦,何止是有道理,換了他,他也是一樣的幹法。

    “其實祁隊後來也挺後悔的,他總覺得是他沒壓住火,反而把事情搞大了,這年頭誰都不是傻的,有一點風言風語的猜猜都能猜出來,大家表麵上不說什麽,背地裏都有議論,雖然不會真有什麽,可是楊寧最後那兩年,日子其實真的不好過。”

    鄭楷轉而問道:“陸臻他是怎麽個想法?”

    “不,這事跟他沒關係。”夏明朗斷然道,“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他什麽都不知道,這與他無關。”

    “那就好。”鄭楷按住夏明朗的肩。

    一點壓力沉下去,好像直接按在胸口上似的,夏明朗一支接一支地抽煙,鄭楷終於忍不住問:“你帶了多少煙出來?”

    “就這麽一包,就這還違規了呢,所以,算了,抽光算數。”

    夏明朗勉強一笑,眼睛眯起來,黑漆漆的瞳仁被火光映出異彩。

    第二天,夏明朗一直在專心逮兔子,逮著了就用背包繩綁在樹上扔草窩子裏養著,武直的兄弟們趕到的時候驚歎不已。午飯是用老鼠肉和蛇肉熬的湯,還有烤兔肉和食堂裏順來的饅頭,吃得那兩位飛行員心滿意足地直哼哼,放言以後出來跑還得跟著夏隊長混,跟著隊長有肉吃。

    夏明朗手腳太利落,折騰了一整天,方圓幾裏之內的兔子算是徹底絕了後,到晚上他守著篝火心有不甘,早知道去弄點硝鹽來他就能把那些皮子都給硝了,出山還能去集巿上賣賣皮草。

    於是到了第三天,無聊的夏隊長隻能割草喂兔子玩兒,忽然想到陸臻此時不知道在哪個叢林沼澤裏掙命,而他現在清閑舒適得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這場麵要是讓他看到了,非得氣個半死不可。想到生氣,便想到那雙火光閃閃的充滿生機的黑眼睛,還有圓鼓鼓的臉頰,夏明朗隻覺得更無聊了。

    當天晚上出了第一樁意外,那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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