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43)


    去火星呆上三天還得去太陽上?


    能去嗎?


    上物理課的時候老師好像讓計算過, 從地球到太陽以光速好像需要很多個光年的。但是多少個光年,這個已經不記得了。光年到底是多少年也不知道。


    她就說:“……怕是這趟不行呢。趕在明年中考前能迴來不?”


    清寧對著電話:“……………………”這到底是誰啊?沒事跟自己逗什麽悶子。她就說, “還要趕中考的時間啊, 這估計夠嗆。不過你要真想去,咱給教育部下個文件,改改考試時間就行了。”


    “真的啊?”哎呀媽,老厲害了!原地蹦了一下才又懊惱, “那也不行, 肯定得錯過我家收麥子的時間……”


    清寧:“………………”越發來勁了還!


    那邊清收一下子把電話給搶走了,然後迅速的掛了電話。清寧一直就糊裏糊塗的,也不知道這神經病是誰。


    閑的蛋疼啊!


    沒看見姑奶奶連年假都沒有, 就在家裏過了一個年三十, 然後又守在實驗室了嗎?


    清收那邊說楊美麗:“你都準備嫁給我了,你還管考試時間,你還管什麽你家收麥子……”


    前頭那句還行, 後頭那句叫坐在裏頭聽外麵說話的老楊越發心裏不歡喜了。雖然沒聽到對方電話裏說啥了, 但根據自己孩子的反應, 這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心裏本來就老不是滋味了。


    一樣的孩子, 自家孩子長的事一臉靈性相, 誰知道腦子就是有點笨。


    看人家那孩子呢,現在長啥模樣他也不知道,不過小的時候從鎮上過的時候還是見過的嘛。金老二的老娘抱著的孩子, 光溜溜的大腦門, 怎麽看怎麽醜。你說人家咋就那麽出息, 那是真能上天啊。


    正不是滋味呢,然後就聽到那小子說了那麽一句,行!要嫁人了,不用管考試的事。再說,就那腦子,你就是管考試的事了,又能咋?但憑啥不叫我閨女管我家收麥子的事。


    別人都種果樹,老楊呢,另辟蹊徑,在黃河灘地上承包了一百畝,種小麥呢。


    這種大麵積的耕種,種小麥其實也是有賺頭的。


    對楊家來說,一年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收麥子。前頭兩個姑爺,那是再忙,也得騰出十天的工夫幫老丈人家收麥子。有時候自己上陣還不夠,還得叫上自己的親朋好友。人家沒空,你就花錢雇人。反正得照看的老丈人家的糧食顆粒歸倉。


    沒兒子的人,心裏本來就有些不得勁。姑爺肯搭把手,老楊在外頭也有說頭,就說你看我們家的姑爺,那真是一個女婿半個兒。比有些人家的親兒子還強些。


    結果外麵那小子還不是自家姑爺呢,就攛掇著姑娘不要爹媽。


    不要爹媽都行啊,但至少我得預見我家姑娘跟著你得有好日子過吧。


    然而迄今為止,並不能!


    老楊頭就不樂意了,叫閨女進來:“美麗啊,進來,咱迴家。”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今天說不消停,改天再說都行。橫豎不能當著自家這傻孩子說。


    清收拽了拽楊美麗的袖子,低聲道:“你爸怕你錯過農時,不想叫你跟我……”


    然後這姑娘進去就說她爸:“我年年都收麥子,明年就少我一個也不行?”然後拉清收,“那明年我要是不在,你叫他去。他替我總行了吧。”


    清收咧著嘴笑,朝他爸他媽得意的挑眉。


    但是,老大兩口子真跟吃了蒼蠅似的,這跟他們預想的差的太遠了。


    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跟清寧一樣造飛船呢,轉眼就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去收麥子。


    兒啊!你說你叫爹媽咋接受。


    兩口子之前是隻要一想到將來有一天,自家清收那是比清寧還出息,半夜都給笑醒了。


    如今這樣,叫人情何以堪。


    行!咱就是不能跟清寧比,但至少得跟清輝差不多吧。


    你說你又不比誰少了啥,憑啥就得娶這個一個不夠數的媳婦?


    然後李仙兒就說楊美麗,特別的輕聲細語,就好像被懟的差點吐血的事壓根不存在過,她說:“好我的娃兒哩,你可別聽清收給你瞎說。他哄你哩!那天上真不是誰都能去的……”


    “咋不是?”楊美麗對李仙兒沒有絲毫的好感,她一說話就覺得假惺惺的不是好人,就說:“他二姐都說這一趟打算是太陽上哩……那還不算是上天?”


    叫人苦笑不得不是!


    清寧咋這麽促狹呢。


    老楊就氣的,心說你金家人怎麽這樣呢?一點也不厚道!欺負我家笨孩子幹啥。


    他就趕緊拉閨女:“不敢人家說啥你就信啊。那就成了瓜娃子咧。太陽離咱們那麽遠,到了夏天都熱的不得了,你還到太陽上去?”


    “爸,你不懂就別說話,省的丟人現眼。”楊美麗這姑娘氣道,“是你上學還是我上學?是你聽課了還是我聽課呢。要是不能到太陽上去,我物理老師叫我們算從地球到太陽需要多長時間是腦子有毛病哩?”


    老楊:“……”是啊!又去不了,算這個幹嘛?


    腦子也不夠數?


    在臥室裏偷聽的清安把頭塞到被子裏,不行了,要笑死過去了。


    學校裏的物理老師真是該被千刀萬剮。你看把你閑的!算毛算!算出禍患了吧。迴頭過不好就找你去。


    然後物理老師成了罪魁禍首。


    反正是這次談話,在金家楊家的家長都不願意的前提下,暫時結束了。


    可這事卻結束不了。為啥?


    因為楊美麗同學到家後就偷跑出來了,去了金老大家,住下不走了。哪怕老楊過來說:“走!閨女,爸現在就帶你去京城咱花錢看長城去。”


    那也不去。堅定的覺得在天上看長城一定更美。


    你想啊,一個村裏就那麽大點的地方。好事的人無事還想掀起幾尺浪呢。更何況出了這麽大一個事。


    柳成他姐簡直把金滿城家的事編成了評說,出去見人就說。


    這麽一大姑娘住家裏來,你說這啥說頭都沒有,可傳出去不好聽啊。這將來清收說媳婦怎麽辦?不清不楚的,這就成了二婚了。


    就總有那些閑人,愛管人家的家事。都覺得自己有道理吧,就上門勸。


    不光是勸金家,就是楊家那邊,也有熱心的人幫著張羅。


    跟金老大兩口子說:“你看倆孩子都這樣了,不管怎麽說,給孩子操辦起來。這婚事還是得說了。這楊家的姑娘,說人家不夠數,那都是人胡說八道的。你看人家孩子像是個傻的嗎?才多大年紀的人對不對?家裏嬌慣一些,性子直一些。看起來憨,還是年齡小的緣故。不知道做大人的教她,不就完了。如今這情況,至少娶進門省了大錢了。要不然你說你咋辦?”一副為他考慮的樣子,說,“你算一算現在娶個媳婦的代價。你這一院子都給了你家大兒子。如今小的結婚,你怎麽著都得一個院子。現在一個空院子啥都不帶,沒有一萬下不了。咱給院子上好歹得蓋點房子吧,也不多蓋,就蓋三間正房帶個廚房,以現在的磚瓦沙土費,人工費,我跟你說,沒有兩萬五六絕對蓋不下來。光院子加房子就得三萬五六。然後房子不粉刷嗎?你得給簡單的粉刷的能住人吧。咱不多算,大不了將來咱叫幾個熟人,自家就把這活幹完了。但材料得買,把門窗玻璃這些都算上,又是三四千。這都四萬了。然後娶媳婦,你不能房子空著,指靠娘家嫁妝把房子填滿吧。最基本的家具你還得值班,就是最簡單的床櫃子沙發這一套,沒一萬下不了。這就五萬了。就這連電視都沒算在內。看將來媳婦的陪嫁裏能不能有。”


    這位為了別人家的事,那也真是操碎心了。他算的自己都把自己愁住了,攤開兩手,“就這還沒算人家女方要的彩禮錢。現在娶媳婦,別的先不說,現拿三萬是底線。至於什麽幾金幾銀的,四季衣裳的……這都先不說了。就這些……加在一起就是八萬!你還得有錢辦婚禮吧。怎麽也得再準備兩萬。你看,這一個媳婦娶下來,沒十萬都不行。”


    金滿城兩口子壓根就沒算過這賬。


    家裏迄今為止還背著債呢,如今家裏能湊出的數也就兩三百。


    李仙兒給幼兒園做飯嘛,日子一天一天的就靠著偷拿點吃的東西和一天七八塊錢過呢。


    十萬,那真是個誰也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這位閑事主任就說:“你們自己算算,看看我哪裏算錯了。這還是一般的情況下。這要是不跟楊家結親,以後咱家孩子這婚事可真不好找了。誰都知道有姑娘不清不白在咱家住過。人家好好的姑娘就不怎麽願意咱這婚事了。要麽找個二婚的,帶個孩子進門。要麽呢,就得從錢上取齊。看有沒有愛錢的爹媽,願意把閨女嫁過來。到那個時候,就不是十萬能打發的事了。但是反過來算一筆賬,就是老楊家,姑娘這都不明不白的住過來了,他那些條件是不是能降低點,暫時沒有房子沒有院子行不行?肯定是願意通融的。人家要三萬的彩禮,給他一萬這事就能擱的住。完了他那邊再一陪嫁。咱家一點虧都不吃還白得一媳婦。這個媳婦娶的劃算的很。”


    光是錢數的前後對比,就足以叫兩人心動了。


    就聽這位閑事主任又說:“說人家有毛病的,那純屬胡說八道。你看人家楊家那倆大閨女生的孩子,有啥問題?人家不是一樣的上學,考試,也沒見誰說人家孩子哪裏就傻了?我跟你們說,這人的嘴最是相信的不得。”


    好像也是有些道理的。


    然後楊家那邊也有人在老楊麵前念叨了:“……你說這事都出了,不嫁過去怎麽辦?就算是你想給孩子招贅一個。可好的不願意招贅進來,不好的孩子能願意?孩子心裏不得說,我明明能找個身體健全的,為啥還要給我找個殘缺不全的人。一旦過的不好了,兩口子叨叨了,這心裏是不是就會這麽想。越想越是委屈。再就是咱美麗的性子,人家說個啥好話,一哄就跑了。現在年紀還小,跑了頂多人家就說一句年少不知時。等到結婚了,你給找個老實的女婿上門來了,然後再叫人給哄跑了。老楊啊!那才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那就是不是年少不知時,那就成了跟別人私奔,是寡廉鮮恥了。大人跟著丟人不丟人的這都不說了,你就說那女婿,心裏能不犯膈應。你活著,他不敢翻起啥浪花。可你能千年萬年的長到世上?等將來你們兩口子都走了……好我的老楊啊,這娃兒的苦日子才算是來了。”


    說的老楊把剛掏出來的煙都揉成沫子了。


    那邊人家還都嘚嘚著呢,“……可這把這個閨女嫁出去,這就不一樣了。你想啊,如今娶媳婦多難,娶進門了得跟先人似的供著,就怕一不高興拍拍屁股走了。咱家孩子嫁過去,金老大家兩口子……看著吧!鱉是啥他是啥。嫌棄金家那小子不走正道?這有啥啊!當年那金怪是走正道的人?你看看人家現在,誰有他的日子過的牛。是!他家老四肯定幫襯了。但這清收跟金老四也不遠,親侄兒呢。隨便搭把手,那日子就不是咱羨慕的來的。你看老三家的那小子,聽說在京城混的可好了。開個啥公司,還從咱這鎮上村裏找人。說是四十歲的婦女都要,一個月還不少賺。一樣的侄兒能兩樣對待?他就是個劉阿鬥,不也是有人把他扶到了皇位上了?是不是?到時候你就等著好日子過吧。”這個人替人家想的相當全麵,“不就是想招贅嗎?這個招贅不了就嫁過去。你不是還有倆外孫嗎?抱來一個在家養著,不管是大姑爺二姑爺,哪個肯過來跟你們過,家裏的房子啥將來就是誰的不就完了。再說了,往後這世道,都是獨生子女。那隻生了一個閨女的人家,人家還不過日子了?就看你是為孩子想的多還是為你自己將來想的多了。”


    這話說的,不把閨女嫁過去,自己就成了自私自利了。


    反正兩家是不得消停,親朋好友鄰居鄉親,反正是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人人都覺得是為了這兩家人考慮到了。


    把金滿城兩口子和老楊說的啊,這心裏越發不得勁了!


    難道我當初的想法是錯的。


    更有媒人主動上兩家的門:“放心,倆娃的事包在我身上了,覺得對說的妥妥當當的。”


    李仙兒才說:“叫我們再尋思尋思……”


    對方就一臉的你不知道好歹的表情,沒兩天,誰都知道到了這份上了,李仙兒選兒媳婦還特別挑剔。


    有些人背後就說:“日子過成那慫樣子了,如今有姑娘肯嫁過來,就該燒香拜佛了。還故意拿捏呢,好像他家有啥了不起的一樣……”


    你看,好的壞的,全叫人給說了。


    還有人專門跑到老二和英子那裏,跟這兩人說呢:“你們當叔叔嬸子的,得管。不能看著你們家老大這麽作……”


    誰作了?


    清平就特別不能理解這些人,沒人了在家跟她媽嘀咕:“這人的咋就這麽清閑呢?不尋思他自家的日子咋過,倒是把別人家的賬算的這麽清。”


    英子就說:“一個村祖祖輩輩住這一塊,誰家不知道誰家。你問問去,咱家一年收入是多少,咱巷子裏的人都幫咱們算著呢。不說十成準吧,但也八|九不離十。就是有這麽閑的人,有啥辦法呢。”


    還有人跟老二和英子說:“該跟老四和桐說一聲,孩子的婚事是大事。”


    一個個的都是好心,都特別熱心的給人家建議呢。


    你還不能就這麽直白的把人懟迴去,當著人家的麵,老二和英子就是那種不管對方說啥了,他們都‘是是是’‘好好好’,等人走了,不過‘嗤’一聲,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這事摻和不了,想幫老大家兩口子當家做主,誰都沒那份本事。


    老二說:清收那小子就該打斷了腿。


    但人家兩口子聽了嗎?闖了那麽大的禍迴來了,氣就氣了呢三五分鍾,過後還不是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了。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清平跟徐強都準備寒假收假迴京城的事了,然後自家大伯和大伯娘來了,是來通知一聲的。


    跟楊家的婚事定下了。


    打算二月二訂婚,然後六月六辦婚禮。


    連日子都選好了!


    李仙兒還挺高興的,跟英子說:“……你不知道,人家楊家隻要一萬塊錢的彩禮錢,說好了,將來陪送電視洗衣機。”


    人家兩家都願意且說定的事,誰還說啥。


    等這兩口子走了,英子就說老二:“不準再給錢了。清收從強子那裏拿了五百,老大兩口子黑不提白不提,就當沒這事。但咱能當沒這事嗎?”完了又給清平叮囑,“一碼是一碼,得給人家還了。”


    清平應著。


    英子又給桐桐打電話:“……還從嚴格那拿了五千呢。他們再找你借錢,就不要給。還沒完沒了了!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去!”


    老三借口給清涓辦上學的事呢,花費很大,也說沒有。


    李仙兒就跟人說:“娶媳婦這麽大的事,我家這些人,沒一個肯幫襯的。”


    別人心說:就你家那媳婦娶的,跟白撿的似的。連房子院子這事都不說了。還抱怨啥呢?


    然後金滿城這人的信譽又不咋好,借是借不來的。


    兩人給清豐打電話,要一萬塊錢,“你好歹是當哥的,你兄弟結婚,你一毛都不拔?”


    花花當然不答應:“咱孩子花了那麽多錢,他們還是當爺爺奶奶叔叔的,誰不是親的?他們咋就不管呢?幹的就不是人事!這會子想起來咱是親的了,那會子扔咱家孩子的時候,咋就想不起咋是親的呢。要一萬,咱能拿的出來。但我寧願把那一萬拿去給那些可憐的看不起病的孩子,也不願意拿給她。我還明白的告訴你,金清豐,你要是敢偷著補貼你爸你媽你弟弟,咱倆就別過了。反正到現在連個結婚證都沒有!”


    清豐吭哧了半天才道:“不給就不給,你看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啥。”


    反正是這一萬塊錢也倒騰不過來。


    咋辦呢?


    老大家兩口子把自家的地,租出去了!


    租十年!租金兩萬!


    他們手裏一共要六個人的地,算上清豐家三口的都給租出去了,七畝二分地,十年!給兩萬!


    當初兩口子在農場是沒地的,後來四爺和桐越走越高,村上不會為了兩人的地不給人麵子。所以後來給他們補上了。就連花花沒結婚證,孩子還沒上戶口這事都沒計較,村裏把地給分了的。


    按說有七八畝地,隻要不是懶的身上長跳蚤的人,普通的日子還是能過的。


    結果呢,把地租出去了。一租還是十年!


    老二忍不住罵老大:“你腦子叫豬給吃了!你就是你莊稼人,你把地租出去了,完了你吃啥!”


    人家在外麵打工的,確實是能掙的到的,為了不叫田地荒廢,租出去就租出去了。可你們一家,就指著一個女人給人家做飯一天掙那幾塊錢維持生計呢,你也敢把地租出去?


    老大還有他的道理呢,“我給清收把媳婦娶進門,我還有啥事可操心的?剩下的事,看他們兄弟倆咱弄。還能看著我跟你嫂子餓死?在家當我的老太爺就行了。”


    才四十來歲!當什麽老太爺!


    老二就跟英子說:“真是三歲看老。老大這一輩子啊……年輕的時候,是靠爹媽。當時為了他,叫爸媽做了多少難。如今呢?他折騰的一屁股爛賬沒打掃幹淨呢,就準備啥也不幹了!給娃娶個媳婦連地都租出去了。完了還當甩手掌櫃!年紀輕輕的就想叫娃們養活他……”


    英子就想起早些年李仙兒說的話,不由的就笑:“……人家早都說了,窮也罷,富也罷,至少肉甜……”


    人都懶到這份上了,還有啥要說的?


    至於清收跟楊美麗,這倆孩子之後考啥謀生,對不起!好像跟他們就真的毫不相幹了一樣。


    英子就說老二:“雖然李仙兒也不是東西,但至少比你大哥好了太多。靠你大哥種地,好家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來才悠閑的燒水泡茶,喝兩壺茶之後才下地。到地裏幹不到一個小時,就得迴家。”她說著,就學金滿城的語氣神態,“不行不行,我這身體不行,太陽太毒了,曬的人頭暈。”


    清平就捂嘴笑,自家大伯真就是這樣的。


    本來趁著天涼,大部分人都是早上五六點下地,幹到十一點左右。迴來做飯吃飯,然後歇晌,到了下午三點多,熱氣開始慢慢的退了,又下地,一直到晚上七八點,天黑下來確實是看不見了才迴家。


    誰像他似的,下地都九點多十點了,然後十一點準時跟大家一起迴家。晚上六點下又下地,然後七八點鍾迴家。


    這麽伺候莊稼,莊稼能有收成嗎?


    他是年年種莊稼,年年賠本的一個。


    反倒是李仙兒,早上四點起來去幼兒園,要趕在七點半給孩子們把早飯做出來。那麽多人,吃完了還得收拾碗筷。收拾完又是第二頓飯。反正是一天幾乎是沒有清閑的時間。直到下午五點半吃了晚飯,孩子們放學,她收拾利索廚房。迴到家就是六點半七點左右,偶爾還趁著天沒黑透下地幫著幹上一會子活兒。


    夏天最熱的就是廚房,冬天是起的早,半夜三更就爬起來敢夜路。反正一到冬天,那臉蛋就生凍瘡,手就更不能看了。


    別管性格怎樣,人品怎樣,這至少是想辦法養家糊口著呢。


    英子就跟清平為李仙兒說了一句公道話:“……人家都說你大伯母愛個小偷小摸,她不偷不摸,該咋活。家裏那爺倆指著她養活呢。真有錢了,稀罕那三瓜兩棗的?一把米,二兩醋的,給你媽我,我都嫌費事,懶的拿。誰沒事偷那個幹啥?說到底還是窮!你大伯是不爭氣,才四十多歲,你就是給養豬場拉大糞去,抽空一個月也能掙七八百,還把家裏的地照看了。”


    清平聽了一肚子的是是非非,她覺得她把這些都收集起來,將來就寫一本小說,叫做《我們村的那點事》。


    然後到了京城,又坐在沙發上,跟清寧和小姨,說這些八卦。


    把清寧聽的樂的不行,“……我當時還以為誰故意跟我搗亂呢。誰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反正等到二月二訂婚那天,誰都不可能趕迴去。


    禮金桐桐跟英子說,隨他們的溜子上禮就行了。


    但也有為難的事,比如,這是弟弟結婚,你說這當哥哥姐姐的,是不是得也得上禮金。


    這把清寧和清平給難住了。又打電話給清輝,問他:“你上禮不上禮?”


    清輝哪裏知道?


    你們都不懂,我就更不懂。


    清平就說:“當時清豐結婚的時候,咱們是啥也沒給的。”


    清寧就說:“但那時候你不是沒訂婚嗎?現在你訂婚了,就是大人了。而我這邊……那時候我還不算是大學畢業,但現在雖然沒畢業,但是讀研了,咱老家那邊的人都說我是造飛船的,還不定都在傳我一個月掙多少錢呢。一分都不往出拿,好看嗎?”


    這麽說也有道理!


    對於他們自己來說,誰愛說啥去就說啥去,老家跟他們的生活離的遠了,誰在乎?


    可他們不在乎,但是家裏的長輩在乎啊!


    別為了這點事叫人家講究咱的不是。


    然後清寧就問她媽:“你說我跟我姐這樣的,咋辦?”


    林雨桐就說:“你大伯給你打電話了嗎?”


    嗯?


    什麽意思?


    林雨桐就說:“這上禮不上禮,是有講究的。人家專門跟你說了,通知你了,那你這事非行不可,除非想斷道。要是人家沒專門通知你,那你就不用管。你沒結婚也沒成家,跟嚴格也沒訂婚這些儀式,他應該不會給你說的。”


    清平問英子,英子也是這麽說的。你們沒成家,就不算是大人,憑啥給他走禮。


    然而過了兩天,金滿城還真的給倆侄女打電話了,說的很正式:“你們現在都是大人了,不給你們說吧,又怕你們怪罪。今兒打電話就是專門跟你們說一聲……”


    這姐倆都懵圈了,都這麽說了,咱能不上禮嗎?


    清寧正嘀咕呢,嚴格打電話來了:“……那什麽……咱們那邊訂婚姻親都是咋走禮的。大伯給我打電話,說清收要結婚的事。還說不知道我爸我媽的聯係方式,叫我跟他們說一聲,到了日子去喝喜酒。”


    他雖然也在縣上呆過,可也沒現在這麽深切的體會到那地方守舊過。


    真的!都什麽年月了,這姻親牽扯的還這麽遠。


    自家親堂哥頭一迴娶的那個嫂子,娘家人長的是圓還是扁都分不清楚的。


    可到了清寧的老家,老規矩特別重。


    像是這種姻親,是實實在在的親戚。


    他就親眼見過清輝把清寧和清平的大舅叫大舅。最多跟別人說起的時候,稱唿為‘林家大舅’。以此類推,管李仙兒的弟弟,金家的孩子都稱為‘李家舅舅’。


    在城裏已經很少見到這種親戚套親戚的模式了。


    清寧就皺眉,這種事麻煩自己行,但是再牽扯更多的人,她就徹底煩躁。


    就說:“你別管了,他說了,我這邊替你走禮就行了。”


    然後迴家就跟爸媽抱怨:“我大伯也真是的,我還沒嫁出去呢,攀的啥親。”


    而徐強那邊,徐天打電話說了,是老大家兩口子登門說的。禮肯定得正兒八經的準備。


    這就是沒辦法抱怨的事,當初徐強的媽死了,金家這邊一共五房,都是按照姻親的禮數準備的。就是壓根沒關係的吳達吳雙,也都沒落在人後。


    因此,徐強跟清平說了,清平就點頭,當初就是當姻親來往的,這事沒啥可抱怨的。


    唯一不合適的就是,給徐家說了,就不該再專門跟她說。她大學還沒畢業了,雖然靠文字賺了點錢,但到底不算是走到社會上自力更生了嘛。


    不管怎麽說吧,二月二是沒人迴去的。


    清寧就問他爸:“六月六你們迴去嗎?”


    林雨桐就翻日曆,“六月六……得迴去一趟,都迴去。”


    不是為了清收的婚禮,而是因為老師,今年是老師的八十大壽。


    這些年也是忙,很少迴去。老師秦國呢,一直在縣城住著。醫院有專門的專家每天給老人家檢查身體。


    師兄一直在那邊照看。


    雖然每次通電話都說,沾了自己的光了,如今他的待遇高的不得了。在這縣上,說句話,誰都給麵子。


    可叫林雨桐說,心裏還是有所虧欠的。


    前幾年就說要接他到京城來,可結果呢,說什麽都不來。又是嫌棄春天的風沙太大,又是嫌棄夏天太熱。到了秋天呢,又說秋太短,還沒怎麽著呢,就冷的出不了門了。


    總有理由!


    說到底,不過是不願意給自己添麻煩而已。


    她越是明白老人家的心思,心裏的虧欠就越大。也不怕誰說閑話,今年自己牽頭,就是要好好的給老師過個八十大壽。


    過生日過的是農曆,老家定親說的日子也是農曆。


    老師是六月初八的生辰,得提前迴去準備的話,六月六那時候該是在縣城的。


    林雨桐就跟清寧商量:“你看能不能調整你的時間,跟我們迴老家一趟。”他指著日曆,“農曆的六月六就正好是陽曆的七月二十六。清遠早就考完了。不牽扯啥的。就看你的時間。”


    給師公做壽,小輩不去不好看。


    清寧就說:“我跟導師說說,到時候把時間給空出來。”


    然後林雨桐就真特別上心,把老師這些老關係,都列了單子出來。


    各行各業的,都有,什麽人要請,什麽人不請。這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事。


    但還得提前至少一個月給人家發請柬,好叫人家安排時間,其實算起來,時間還是很緊的。


    更有好些老關係,如今究竟是個啥情況,林雨桐也不是特別清楚,難免得打電話迴去問老師,還不能說做壽這件事,所以就得變著花樣的套話。


    最後把老人家給套煩了,不耐煩的很:“你就說吧,你到底像幹啥?”


    別看八十歲了,但人特別精神。早晚打太極,晚上還能沿著人工湖小跑。如今不光是身強體健,關鍵是思維特別清晰,老被當成老糊塗套話就不是很爽。


    被煩的不要不要的!


    林雨桐:“……”她愣了一下才道,“就是想你了嘛,叫你來住你又不住。”


    “我嫌棄命長啊!”老人家獅子吼的功夫越發深厚,“你看京城那沙塵暴,還能瞅見人不?”


    是!這兩年沙塵暴特別厲害。


    春季風多,窗戶白天基本是不開的,要不然晚上迴來,家裏就好像落了一層灰的。


    一旦出門了,迴來就得洗頭。要是用盆子洗,看著吧,盆子底下倒幹淨水剩下的一定是沙子。


    林雨桐是一邊顧著工作,得閑了張羅老師大壽的事。但更多的關注點,則放在清遠的身上。


    高三生嘛。


    開會除非不得不去的,剩下的一些事情能躲就躲了。孩子一輩子就高考一迴,這算是孩子一輩子遇到的第一個大事,必須得陪著。


    四爺原計劃第二輪的巡查都不去了,換了另一位副部,他也是盡量的迴家來。


    清遠跟清寧不一樣。清寧是各種競賽得獎放著一堆,拿出來都是加分項。但是清遠呢,他沒那麽些競賽獎,隻有一個是國家中學生英語演講比賽的一等獎。加分不加分的,現在還不知道。


    倒是能爭取個優秀學生,不過這事,林雨桐和四爺沒說,他自己就放棄爭取了。


    放棄的原因不得而知,問他了,他比較中二的說:“我不需要借誰的光。”


    林雨桐不能相信自家的孩子性情上有這麽中二的一麵,但是也沒追根究底。得允許還是有自己的秘密不是?


    最後的兩個月,林雨桐這當媽的終於拿出晚上的時間,給孩子突擊數學了。


    他的數學不差,但一百五的滿分,想拿到一百四以上,還是有些吃力的。


    林雨桐幫孩子專攻壓軸題,每天晚上五道題。


    然後他爸呢,吃飯閑聊的時候就把曆史地理這些知識點,給他溜了一遍。然後這種訓練日複一日,一下子就連貫的訓練了兩個月。


    臨到考試的前半個月了,就徹底給他放鬆了。


    林雨桐就跟孩子說:“放心考去吧,就是砸了,也應該比大部分都要好的多。”


    四爺跟孩子的說法是:“放心去吧。絕對砸不了。該複習的咱都複習到了。絕對沒有任何知識盲點。”


    但清遠能真的放心嗎?


    緊張的進了考場,當然了,一見卷子,啥緊張的情緒都沒了。被訓練的見了考題就忘我,除了考試啥也沒有了。


    答題一路順暢到不行。語文文言文,對大家來說不知道哪裏來的節選,但這文章自己熟啊,小學都會背了。數學一路不打磕巴的做完,竟然沒有覺得最後一道壓軸題有任何難度。裏麵牽扯到的任何一個知識點,自家老媽都講過了。比老師講的還清楚。


    總之考完之後,清遠就麵色奇怪的看他姐:“我覺得我也是可以爭取一個狀元的。”


    狀元?


    到了頂尖的學府,碰見的個個都是狀元。學校的狀元、區裏的狀元、市裏的狀元。省裏的狀元……反正是人人頭上都帶著狀元的光環。


    清寧就說:“你這心態不行。你千萬得記準了,你就把你當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人,甚至謙虛的就把自己放在那種需要先飛的‘笨鳥’那個檔次上,你的心理或許會好受一些。”


    給清遠刺激的差點直接報一個漢語言文學算了。他覺得就這個專業他肯定是能聽懂的。


    嚴格迴來的時候,清遠就說嚴格:“你是怎麽忍受我姐的。”


    換一般人,早打死她一萬遍了。


    都屬於科學家預備役了,整天還覺得她自己屬於笨蛋那一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矯情。


    嚴格倒是理解,“……她所處的環境越來越精尖,在那麽一群人中,你姐壓力也大……”


    而這種壓力,就不是咱們這種凡人能懂的了。


    林雨桐把娃伺候到高考結束,就不管了。想學什麽專業,那是他自己的事。又不是對大學對各種專業一點都不了解的孩子,還需要大人幫著引導。他是啥都明白,那她跟四爺就沒多事,由著他自己吧。


    她忙什麽呢?忙著把給老師壽誕的請柬發出去。


    卻沒想到,這請柬一出去,迅速炒熱了。


    有些沒收到請柬的人,托關係走門路到林雨桐這裏,想要一張請柬。


    更是有人找到收到請柬的人,隻為帶他們去參加壽宴的。


    老人家教過的學生多了,有那鼻子靈的,急著走門路呢。有些老人家的老同事,人已經不在了,但是後輩子孫沒接到請柬的,就打電話給老人家,表示一定要去的,千萬不要拒之門外雲雲。


    然後秦國就把電話打過來了,吼林雨桐:“我才八十歲,急著做什麽壽!等我一百歲了,你再這麽鋪排也不遲!”


    林雨桐哭笑不得,還沒說話呢,那邊‘生氣’的就掛了電話。


    然後掛了電話了,秦國坐在沙發上,一手紫砂的茶壺,一手手機,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呢,“……哎呀……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我剛才罵她了,太高調了,太張揚了……”


    那邊就說:“也就是你,逮住個大部|長張嘴就能訓,誰有你體麵?如今這把老骨頭了,下麵還有幾個不爭氣的學生……”


    倒不是給他自己的兒子孫子走關係,是為了他的學生的。


    提攜學生這樣的事,老爺子還沒法子拒絕了,“那就帶來吧。我可說好了,啥都不要帶。我啥也不收,我家這個丫頭呢,啥肯定也不收。你要是叫人帶東西來了,你就是沒拿我當自己人……”


    周揚就偷著給林雨桐打電話:“老師不愛張揚是真的,但你不避諱大張旗鼓的給他做壽,老師心裏還是高興的。正顯擺呢。”


    老人家上心了,林雨桐就更用心了。


    六月初三,一家四口就迴老家。嚴格專門請假,也跟著去了。再加上迴去準備參加清收婚禮的清平和徐強還有清輝,這一行,可謂是浩浩蕩蕩。


    縣城的房子,英子已經幫收拾好了,吃的喝的都把冰箱塞滿了。


    也有好幾年沒迴來了,如今的縣城變了很多。


    初四在家裏見了一些老朋友老同事,初五就跟酒店商量這些菜品等事。


    倒是初五晚上,清寧清遠還有嚴格,迴了鎮上。


    老二老三都先一步迴縣上了。這結婚的頭一天,都有的忙呢。晚上更是要人氣旺,新房裏不能空,越多的人在才越好。


    清寧和清平去轉了一圈,然後就迴來了。


    寧肯在家裏看電視劇,也不願意在那邊呆。


    尤其是清寧,別的不說,就是那大伯就夠人煩的。一聽說自家老爸迴來了,就不停的追著清寧問:“你爸你媽啥時候過來?”


    清寧開始還不知道是啥意思,見自家姨媽英子在一邊搖頭,她就說:“說不好。來拜訪的人要多了,也不好說見這個不見那個……”


    老大還不死心,叮囑清寧:“給你爸打個電話,叫趕緊迴來。有啥大不了的人物,耽擱啥啊。親侄子結婚,迴不來就算了,既然迴來了,就趕緊迴來。”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清寧沒言語。


    等人走了,英子才說:“想叫你爸迴來帶著清收去楊家那頭司先!”


    司先是要給楊家的列祖列宗磕頭的。


    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臉叫自家老爸去?


    清寧當時就惱了,這事就不說了,他打他的算盤,不搭理他他算個狗屁。


    關鍵是吧,她覺得她迴來之後連話都沒法正常的說了。


    到鎮上之後,對話模式是這樣的:


    “清寧迴來了……這可是咱的大科學家……”


    “您客氣客氣,啥科學家啊,跟著老師打下手呢。”


    “打下手是幹啥呢?”


    “打下手就是……就是……幹點零碎的工作……”


    邊上的人自覺的理解了,然後還好心的解釋,“就跟工地上的小工差不多。”


    我?工地上的小工?


    然後對方就覺得理解了,“他們是飛天的工程是工程,咱們那蓋房子的工程也是工程,啥工程都是需要小工的……”


    於是,清寧就成了傳說中的那種在整個工程中打小工的。


    關鍵是小工不是正式工,對吧?


    這些人就說:“得叫你爸你媽趕緊找人,怎麽也得有編製吧。”


    清寧:“……………………好的!我會跟我爸我媽說的。”


    這天就沒法聊了!


    電視上何書桓正跟依萍‘你無理取鬧’‘你不可理喻’的吵架呢,清寧一邊聽著,一邊跟清平吐槽,“以前覺得在村裏也挺好的,放假還挺樂意迴來。怎麽現在已迴來,就覺得這麽別扭呢。不迴來呢,偶爾還會想,可真等迴來了,三天……最多三天我就煩……”


    清平就笑,“也有人問我是不是要到大山裏挖古墓去。”


    不過習慣就好。


    他們都沒啥惡意,就是對外麵的世界不了解。


    清平就說:“我現在跟我爸都沒共同語言了。現在還動不動就說我,工作還是鐵飯碗好。到時候看學校怎麽分配工作……別總指著你四叔和小姨……”


    她現在連解釋都已經懶的解釋了。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到了第二天,姐妹倆九點才過去。


    清豐兩口子到現在都沒迴來,而清收的新房用的還是當初清收的那一間。


    這迴倒是禮儀周全,該請的先人都請迴來了。


    然後該接新娘子去了,金滿城又可大的聲叫清寧:“問問你爸你媽還迴來不迴來?不迴來這就接人去了。”


    清寧就說:“接你的人就是了。問我爸我媽幹啥?不迴來你們還不結婚了?”


    她昨晚都已經跟自家媽說了自家大伯的打算,然後老媽說了:“不迴去!”


    就是不給這個臉麵!


    要是知道分寸,迴去哪怕給對方敬個酒,也是個心意。但這麽不知道分寸,那就一邊呆著去。


    麵上糊弄住了,迷了人的眼,就算逑!


    當著親戚朋友這麽多人的麵,清寧把人給懟迴去了。


    金滿城這人,就沒有那種被懟的自覺。清寧聲氣一強,他就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說迴來就該開席了。有新親戚呢。叫新親等著,不好。”


    “那就不要等嘛。”我爸我媽又沒說要迴鎮上。


    這就是說人可能不迴來了。


    村裏的人就看明白了,金家的兄弟不願意管金滿城了。老二躲在外麵招唿人,老三到現在都不知道竄哪去了。


    幾個妯娌啥事都不管,問啥都是說你問我大嫂子去,咱不知道。


    反正新娘子來了,該熱鬧的,像是這些叔叔嬸子都該給臉上擦鍋底灰的,結果沒一個人敢鬧騰。


    楊美麗進了新房,耷拉著臉,當著那麽多人問清收:“你家連個新床都沒買。”


    用的還是你哥你嫂子的床。


    清收正是輕狂的年紀,背後怎麽哄媳婦那是另一碼事,但在人前被這麽撅麵子,當即就不樂意,“都給了你家一萬塊錢了,你少在這裏沒事找事。”


    然後圍觀的人見小兩口叨叨嘴,就都出去了。


    兩人在家怎麽吵的沒人知道,清寧是剛坐在桌子前,就看見新房的門簾子一撩,新娘子一身大紅的衝了出來,然後站在院子裏,左顧右盼像是找人。


    清平還問清寧:“這是找誰呢?”


    清平還沒說話呢,就聽這新娘子尖著嗓子,“金滿城!金滿城!你出來!”


    清寧目瞪口呆,滿院子的賓客目瞪口呆,然後門口的客人也不坐席了,跑進來看熱鬧來了。


    剛進門的兒媳婦叫老公公的名字,這真是難得的奇葩事。


    老楊都快瘋了,剛起身準備攔一下,結果就見人家人影一動,衝著一個方向就跑。


    金滿城滿臉的愕然,還不知道發生了啥的時候,‘啪啪啪’三聲,楊美麗揚著手,給了新上任的公公三記響亮的耳刮子。


    誰家媳婦打公公?


    誰家結婚當天的新媳婦打公公?


    金滿城挨了三巴掌,都不知道為啥的?


    老楊臉都白了,起身趕緊把自家閨女拉到他身後,在這熊孩子背上拍了幾下,“你這是幹啥?”


    “他兒子打我,我打不過他兒子,我打他!”楊美麗理直氣壯。


    原來是兩口子吵嘴動了手,然後她打不過小女婿,衝出來打公公報仇。


    老楊就趕緊打自己的臉:“對不起啊親家,孩子沒教好。”


    英子就看著,看老大兩口子怎麽往下處理。


    結果兩口子屁都沒放一個,婚禮該怎麽往下辦還是怎麽往下辦了。清收更是連新房的門都沒出。


    她直接就起身了,還吃啥啊。她都覺得沒臉呢。


    然後金家人就陸陸續續的都走了,連孟家那些當舅舅的,也覺得金滿城太慫。也都沒吃飯,直接走人了。


    最後喜宴一半的桌子都是空著的。


    清寧迴家跟她媽學這事,“您是不知道,我當是都覺得臉紅的不行。”尤其是嚴格就坐在邊上的時候,覺得太給金家人丟臉了。


    這邊正說這事著呢,四爺的電話就響了,是金滿城打來了,哭的特別可憐:“老四啊,你不在,哥這日子都沒法過了。老二老三老五都指不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被兒媳婦打耳光,我還有啥臉麵?出門了,沒人把我的臉當臉了。誰也不管……”


    四爺就問他:“你希望誰管?怎麽管?”


    清遠撇嘴:你親兒子都不出來管媳婦,指望誰去管。但凡你們誰說一句,今兒這親不結了,那後麵的事都好處理。可當時一個屁都不放,這個時候說啥啊?


    你們才是親親的一家,親兒子,親兒媳婦,哪裏有別人插話的地方。


    金滿城被四爺一問,抽抽噎噎的,“我……我這……我這不是……”


    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從英子和林雨桐的角度看,看熱鬧的心態更多些。


    英子就說:“她李仙兒不是能耐嗎?當年敢跟孩子他奶打的滿院子裏滾,現在呢?”


    是呢!


    當年婆媳兩個幹架,金滿城就在一邊看著。


    如今他挨了媳婦的打,他兒子躲在屋裏沒出來,如出一轍。


    清平就說她媽:“你現在笑話人家,按照你說的‘報應’一說,是不是將來也有被人家笑話的一天!”


    說者無心,聽者也無意,母女倆一笑就過去了。


    卻沒想到一語成箴!


    人家這媳婦再不好,但好歹還能娶到媳婦。


    可有些大好青年,在爹媽的眼裏,就是娶不到媳婦的蠢蛋。


    而清遠和清安這兩隻還在這裏評論清收這婚結的還不如不結的時候,壓根就沒想到,他們在未來會因為是單身狗而成為父母的‘恥辱’。


    你看!你連清收都不如,人家好歹還有個媳婦。你們呢?


    六月初八,烈日灼人。


    一大早上起來,就感覺到了這暑氣。


    林雨桐自己先過去,早上五點老爺子起床之後就去了。帶著親手給老爺子繡出來的夏衫。然後又去了廚房,給老爺子做一碗長壽麵。


    奉上麵,林雨桐規規矩矩的跪下,給老師磕了三個頭,“您一定得長命百歲。”


    秦國的嗓子一下子就哽住了,最樸素的祝福詞,這一跪,卻一下子就了重量。沉甸甸的!


    “起來起來。”秦國拉她起來,“我最是不講究這些……”


    師徒倆麵對麵坐著,吃壽麵。


    老爺子說:“我沒想到,當年收了一個養豬能手,卻得到這樣的福報。”


    林雨桐笑:“您那時候還不樂意教我呢。”


    誰說的?!


    老爺子堅決不肯承認。周揚來的時候,兩人又開始叨叨了。


    等到壽宴開始,秦國饒是知道會驚動很多人,但也沒想到會驚動這麽多。


    這裏麵有好些個都是當年在國外認識的朋友。之後他迴國在國內教書,很多關係都淡了。就是當年給自己這學生這些人的名單,也是用最後一次人情。


    可是如今呢?


    這些人好些都是從國外趕迴來的。沒接到請柬的,就找老朋友把他們帶來了。不僅來了,還都帶著自家的後輩。


    人人見了他都很客氣,很親熱,都帶著奉承的語氣。


    他高聲說笑,全不是當年想辦法打越洋電話,然後跟人家套近乎時候的樣子。當年為了學生,他霍出過一次臉麵。


    而今,這孩子又把自己的麵子給找迴來了。


    熱熱鬧鬧的,等晚上了,把老爺子送迴去了,林雨桐蹲在他的身邊:“老師,您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老爺子擺手:“我沒什麽能教給你的了。”事實上早就沒什麽可教導了,不過說起囑咐,“我倒是有一句話……”


    林雨桐點點頭,拉著老爺子的手:“您說,我聽著。”


    老爺子常常的歎了一聲:“莫失本心……莫失本心……以後這麽張揚的事情再不要做了……有這一次,今生足矣……”


    林雨桐點頭,“我記住了。”


    她扭頭看老爺子放在手邊的書,是關於轉基因的。


    這叫他微微一頓,“您放心,對於食品安全,我會始終秉持謹慎的態度。”


    老爺子這才笑了,“去吧!忙去吧!”


    林雨桐點頭,迴家來卻坐在沙發上發呆。


    四爺從書房出來:“迴來了?”


    “嗯!”林雨桐常常舒了一口氣,“老師心裏明白。”


    四爺就笑:“活到他這份上,該明白的都明白。”


    這次祝壽,桐桐是真心的,是真心想給老爺子祝壽的。但過的這麽大,這麽張揚,卻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這是接著老爺子的壽誕,表達自己的態度呢。


    對轉基因,她持保留意見。


    老爺子在這方麵是權威,作為學生,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為老師祝壽,一是聲援老爺子。二是跟某些人表達態度。


    在這事上,她的態度一直都是審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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