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這位生於廝長於廝的外事廳大神官明顯腳步輕快了許多,一路上遇到同齡人,多數都會遠遠地打聲招唿,說聲“早上好”或是“今天天氣真不錯啊老兄”,等走出那寫著“神職人員止步”的牌匾時,已經有數名外事廳執事候在原地,熟練地幫這位大神官脫下那用來掩飾身份的普通衣著,換上那身繡有紫色鳶尾花的神官袍。“去告訴他們,我跟華夏人談過了。”他輕聲地說了一聲,便立刻有一名執事快步離開。


    科托斯迴頭看了一眼那些漂亮的小房子,思緒卻越過那些建築,想著那個華夏年輕人應該還在海邊琢磨著自己開出的條件,他便唇角微微上翹——若論眼下島上的實力,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聰明的華夏人幾十年間究竟已經布下了多少個暗樁,隻要李雲道答應助自己一臂之力,那麽黃金聖座便真的近在咫尺了


    李雲道的確在海邊漫步,二月的海水微涼,他脫了鞋襪,卷起褲管,赤足踩在那些細軟的沙子上,但科托斯萬萬想不到的是,他根本沒去思考那些所謂的條件,隻是單純地享受著踩在細沙上的觸感和不斷湧上來的潮水洗禮。


    有一點如今可以肯定了,黃金聖座上的老家夥在做著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最危險的是他盡然打算拿億萬人的性命去圓他這個夢!赤足走在沙灘上的李雲道並沒有覺得好笑,相反越想越覺得心中惡寒——這便是權力不裝進籠子的惡果之一吧!


    沒有哪個獨裁者願意主動放下手中的權力,就算他自己願意,身邊的既得利益者也不會支持。老家夥顯然是要孤注一擲了!眼下最頭疼的便是誰也不知道那霸占黃金聖座的老頭子究竟想用什麽樣的手段,往往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才會發現人類這一物種的脆弱——在李雲道看來,起碼有幾十種方法可以達到那聖皇老頭兒想要達成的目的,如果不知道對方手裏究竟拿著什麽底牌,貿然發動奪權,後果恐怕並不是大家想要的。


    西方人似乎天生不怕冷,二月的西西裏,氣溫不過十來度,幾個金發碧眼看著不過五、六歲的小家夥便赤著身子在海水裏嬉鬧,旁邊的父母似乎隻顧著自己聊天曬太陽,對這些渾身濕透的小家夥們絲毫不聞不問。


    一隻小排球擦著水麵飛過來,正落在李雲道的腳邊,被他撿了起來。一個跟點點差不多大的金發小姑娘飛奔過來,用不太流利的英語抱歉道:“對不起,先生,打擾到您了,可以把球還給我嗎?”


    李雲道將小排球遞了過去,小家夥抱著小排球,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飛奔向自己的小夥伴們,孩子們又開始嬉鬧起來!


    人類便是這樣一代接一代地傳承和綿延下去的,無論那聖皇用了什麽法子,一旦被他達成目標,恐怕人類社會的文明又要倒退無數年了。


    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李雲道心情複雜地走向這片原住民聚居區的出口


    ,隻是還沒等他走出來,便遠遠聽到那等候了自己許久的侍衛統領的一聲唿喊:“特使先生快迴去,忒亞……”


    還沒等他說完,李雲道便見那已經被貶為普通執事的前任聖女忒亞一腳便被那侍衛統領踹飛出去,而後一把鐵劍抵在比亞的咽喉處,怒道:“吃裏爬外的混賬東西,我今日不殺他李雲道,誓不為人!”


    李雲道並沒有依言退迴那片大神官以下的神職人員不能踏住的原住民聚居區,相反,一步一步地走向用長劍抵著侍衛統領喉嚨的前任聖女,直到距離對方還有不到十步時,才停下腳步,滿臉微笑:“聖女冕下,好久不見!”


    此時隻著一身外事廳普通執事袍的忒亞氣不打一處來,又一腳踹飛了侍衛統領,提劍便直取李雲道的脖頸,大有一劍便砍下對方頭顱的氣勢。若是放在山城交手之時,李雲道也許被會這淩厲一劍逼得手忙腳亂,但這一年時時被青龍老頭逼得練那最便於防守的身法,便隻輕飄飄地挪了一步,那劍身便擦身而過,非但如此,忒亞的整個身子也隨著那勢大力沉的一擊,踉蹌著撲了出去。


    “噌”!鐵劍在水泥路上摩擦出道道火星,一擊不成的忒亞愈發惱羞成怒,轉身數息聲,便又向李雲道攻出數劍,隻可惜她上一次受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哪怕這隻臨時拿來湊數的重劍隻有原來那把亞瑟之劍的三分之二的重量,她隻刺出了十二劍便已經氣喘籲籲。


    “咦,聖女冕下的劍法又精進了不少啊!”李雲道笑嘻嘻地說著反話,讓拄劍調整唿吸的忒亞臉色愈發慘白起來。


    “特使先生,還請不要再刺激她了,因為與閣下那一戰,忒亞她受傷頗重,還因此被革去了聖女頭銜,如今她是大神官麾下的一名執事!”擦著口角餘血的年輕侍衛統領蹣跚上前,站在兩人中間,“還請特使先生手下留情!”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讓那原本就氣結的前任聖女愈發火冒三丈:“請他對我手下留情?你覺得他也配?山城一戰,若不是他卑鄙地隱藏實力,我怎會上當受騙?李雲道,你若是男人,今天就在這裏痛痛快快地與我打上一場,若是你贏了,我忒亞無法可說,任你打殺,可若是我贏了,哼,你這條狗命就是我的了!”


    李雲道一手端在胸前托肘,一手輕撫下巴,微笑點頭道:“這麽說起來,好像還挺公平的!”


    聞言,年輕侍衛統領苦笑道:“特使先生,您這又是何必呢……總之,隻要我在這裏,是萬萬不能讓你們動手的……”


    還沒等他說完,忒亞的那寬厚劍麵就已經敲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可憐的年輕人瞬間便倒地昏闕過去。


    忒亞看了昏迷不醒的侍衛統領一眼,冷冷道:“聒噪得很,像個娘們兒!”而後,她抬頭怒視李雲道,“你的三刃刀呢?亮出來吧!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這個奸猾小人得逞!”


    李雲道


    笑了笑,雙手一攤道:“奸猾這個形容還恕雲道不能接受,兩國交戰,原本講究就是兵不厭詐,更何況那一次你們用了卑鄙手段將山城市局的人都調虎離山了,這才逼得我不得不出手。你以為我想跟你交手?我這個人,其實很懶惰的,能用嘴巴絕對不動手,能用槍我絕對是不會用刀的!”


    忒亞心中一驚,果然看到這家夥手腕一抖,手心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袖珍的銀色手槍,而後還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聖女……哦不,是前任聖女,要不要試試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忒亞再度咬牙切齒:“你這個無恥之徒!”她當然也清楚,自己的動作再如何迅捷,也自然是快不過李雲道手中的槍和子彈的,更何況,從之前的情報來看,這家夥的槍法要遠遠勝過他的功夫。無奈的忒亞隻能再度言語相激,但李雲道始終一臉微笑,仿佛泰山壓頂,也一樣麵不變色。


    等到她嗓子都要說啞的時候,才突然記起一事,而後得意地冷笑道:“李雲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在哪兒吧?這裏是中樞,聖皇有令,持火器之人,必送上火刑架!”


    李雲道一愣,而後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啊,竟有此事?”


    隻是,不等忒亞再次開口,那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侍衛統領卻突然開口道:“特使先生,您就別再逗她了!”他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身,揉後後腦勺,看向忒亞時卻絲毫不惱,相反眼中充滿柔情,“特使先生沒告訴你,他執火器上島是得了陛下許可的!”


    “你……”忒亞無言以對,隻能憤憤道,“陛下怎麽可能做這樣的決策!”


    李雲道卻笑道:“那是因為我跟你們的聖皇陛下說了,這座島上危機四伏,想要我性命的人不計其數,其中包括那個叫忒亞的聖女,你們那位英明的陛下仔細一想,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便批準了我隨身帶槍!嘿嘿,你這位前任聖女難道還要去質問質問你們的聖皇陛下嗎?”


    “你……”忒亞氣得胸口起伏不止,幾次想要提劍揮砍,但看到李雲道手中閃著寒光的手槍,又隻好放棄。她絲毫不懷疑,隻要自己當真再敢揮劍,對麵那家夥肯定會開槍,而後眼下對方是華夏特使,而自己如今隻是一個普通執事,昨日去找對方麻煩,便已經得了口頭警告,今天這件事傳迴去,不知道又要受到什麽懲罰,如此前提下,就算自己死在李雲道手裏,恐怕如今願意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之人,也是極少的。


    “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離開西西裏島之前,會公平地接受一次你的挑戰,到時候,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如何?”李雲道笑眯眯看著這位前任聖女。


    忒亞咬牙道:“好,到時候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這位曾經在聖教炙手可熱的核心人物扛劍離去。


    比亞苦笑著看向李雲道:“特使先生,您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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