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兩人走出聖殿後不久,迎麵便來了一隊衛兵,衛兵身後披風上的鳶尾花標識格外惹眼。外事廳衛兵頭領先是向老大人克瑞俄斯行了一禮,而後投向李雲道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戒備:“跟我們走吧!”說著,便有數人上前將李雲道團團圍住,似乎生怕一個不留神,這位敵國的情報頭目便會腳底抹油。


    李雲道看向克瑞俄斯道:“外事廳老大人就不必陪我去了,既然人家已經給您準備好了莊園,還是早早地去吧!”而後他轉身對那衛兵頭領道,“走吧,許久不曾見過你們那位大神官了,不知此次見麵,可有驚喜。”


    那衛兵頭領微微皺眉,但終究是什麽都不曾說,離開時再次向那位佝僂著身子的老大人行禮,這才“押”著那位傳說中的華夏“死神”一路走向外事廳。


    十二名衛兵形成一個方陣,將李雲道和那名衛後頭領圍在中間,緩緩前行。李雲道將衛兵們逐一打量了一遍,最後才嘖嘖道:“這是你們外事廳中樞處最核心的戰力了吧?其中有幾人,我猜應該是在前些天的夜裏受了傷,不過即便如此,戰力與奧爾德斯麾下的黃金騎士們也有得一拚啊!不錯不錯,想不到科托斯那個老神棍馭下倒也有方,能打造出你們這支核心力量,怕是也要費不少心思!”


    與他並肩膀同行的衛兵頭領心中驚訝不已,但看一眼便知道這支衛兵隊的戰力,而且還知道有人在前些天受了傷,這已經不僅僅是眼力頗佳了,此次被聖教眾人稱為“死神”看來定有其過人之處。不過想到大神官反複囑咐他要客客氣氣地從聖殿門口將人請迴去,他便也就有些釋然,早些時候科托斯大神官幾乎下了死命令讓中樞處取這人的性命,但自從知道這人得了聖皇陛下的召見後,大神官的態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一開始作為外事廳戰力最強的衛兵隊統領,他還有些憤憤不平,但見到這人後,他便已經隱隱感受到對方的不凡之處,但是這份麵臨生死考驗也依舊風度翩翩的膽色,就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大神官在等著我們。”衛兵統領答非所問,隻是提高嗓門,吩咐周遭眾部屬,“加快些速度,不要讓科托斯大神官等急了!”他這句話是對下麵人對的,也是對李雲道說的,更是對暗中盯著這裏的那些雙眼睛說的——從剛剛他們在聖殿前與兩人相會開始,他就已經感受到有無數雙眼睛此時正盯著自己,眼下島上局勢格外詭譎,華夏特使不請自來,自然是各方關注的重點。


    “怎麽稱唿?”李雲道看了一眼身邊眉清目秀的衛兵頭領,問道,“我也見過你們聖教不少人了,你這長相,怕是除了你們那位裁決大神官,這島上就屬你長得最漂亮了!”


    那兵頭頭領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皺著眉道:“我是中樞處衛兵統領比亞。”


    李雲道一臉恍然:“哦,怪不得,原來是你!”


    那自稱比亞的衛兵統領愣了一下,奇道:“你……你知道我?”


    李雲道對他做了一個諱莫如深的表情,而後話鋒一轉道:“走吧,別讓你們的大神官閣下等得太久了,我記得他可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衛兵統領比亞覺得莫名其妙,之後便不再跟這個傳說中的華夏“死神”多作交流,在無數目光的追蹤下,一行人來到了外事廳的門前。


    一根銅製的巨大橄欖枝,一柄同樣質地的巨形戰斧,象征著一手蘿卜一手大棒的對外策略。


    李雲道站在那高達十米的銅質雕塑下,用手遮擋了陽光後抬頭仰望,微微眯眼道:“好一個一手軟一手硬的策略,很符合辯證法。”


    那衛兵統領比亞生怕他在外事廳門前說出什麽桀驁不馴的話到時候傳出去讓科托斯大神官下不來台,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大神官在正殿。”


    “正殿?”李雲道咦了一聲,道:“這樣不太好吧,我畢竟還未正式登島啊!”


    那衛兵統領比亞正躊躇兩難之際,一名同樣身著鳶尾花披風的衛兵快步從高處的台階下來,走到兩人麵前,朗聲道:“大神官吩咐說,既然陛下都認可了特使的登島,外事廳自然沒有異議,還請特使大人進殿共商和平談判大計。”


    李雲道微笑道:“大神官的格局果然與聖皇陛下一樣高!”


    此言一出,無論是衛兵統領比亞還是那位出來傳話的衛兵兩人均大驚失色,下意識地看向四周,此時正殿前方亦有人來人往,這話不知道被多少人聽了去,若是傳到那座聖殿那位的耳朵裏,恐怕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特使請慎言!”衛兵統領比亞連忙道,“有什麽話,我們進殿再議!”


    李雲道仿佛也剛剛迴過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自責道:“對對對,這些話我們還是進了正殿再行商議!走走走,我要見見我那位老朋友,山城一別,不知是否別來無恙啊!”


    聖殿議事大廳內,關於李雲道離開後的一舉一動開始源源不斷地有情報匯總而來,終於那句關於“格局”和“進殿再商議”的話,不到兩分鍾,便呈到了一身明黃袍子的老人家案前。


    送來這兩則消息的人躬身在老人麵前,久久不敢直起身子。


    枯瘦老人依舊端坐在那把黃金聖座上,看完那兩則情報,唇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笑意:“怎麽,連你們也質疑我們那位科托斯大神官的忠誠嗎?放心,那華夏人行的是我挑撥離間之計,我又會分辨不出呢?那李雲道的一些雕蟲小技,也敢用在這座島上,真不怕貽笑大方?”


    送信之人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正欲站直身子,卻又聽老人道:“不過咱們的科托斯大神官的的確確格局很高啊,你有沒有覺得,大神官的格局,甚至比我這個坐在黃金聖座上的,還高那麽一點點?”


    那送信之人嚇


    得身子一顫,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陛下高瞻遠矚,豈是一個小小大神官可以比肩的!”


    老人哈哈大笑:“起來吧,不要怕,對於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信徒,神都是會眷顧的。”


    那送信之人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大理石:“陛下聖明!”


    “去吧!讓他們都盯緊了,有什麽消息,像這樣的,立刻傳迴來便很好了。”老人揮揮手,那人如蒙大赦,走出議事廳時,才發現背脊上濕了一大片。


    所謂伴君如伴虎,莫過於此。


    待得送信之人出了議事廳,老人臉上的微笑緩緩收斂,而後愈發凝重,目光落在那幾行對話上,最後定格在那“格局”一詞上,而後目光中露出濃鬱的厭惡之色,最後將那些紙張揉在一起,起身投入一旁的壁爐中,“忽”地一聲,火焰燃起,那些寫了關於老大人和李雲道出殿後種種對話的紙張化於一捧灰燼。


    老人站在壁爐前,看著那些忽明忽暗的鋼炭,雙目越發渾濁,最後喃喃自語道:“一個一個地,格局都很高啊!”


    被李雲道稱作“格局很高”的外事廳大神官斜著身子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作為特使的李雲道被特許可以走到九步外的長階上與大神官對話。


    李雲道看向下方漫長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台階,笑著道:“我說大神官,你們這工作不錯啊,天天上班爬台階,省得鍛煉身體了!就是這年紀大了怕是會有些不太方便!不知道你們那位聖皇陛下,每天是怎麽走上那黃金聖座的!”


    科托斯似笑非笑地看向台階下方平台上的華夏年輕男子,道:“山城一別,你果然比上次見麵更狡猾了!”


    李雲道嘿嘿一笑:“大神官過獎了!聽說老朋友對我頗為掛念,派了人滿島找我,這不,不用大神官再浪費人力物力了,我來看望您這位老朋友了!”


    科托斯便也不生氣,隻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這位剛剛從二部掌舵人位置卸任的年輕人:“既然你說是老朋友,那麽咱們還是明人不說暗話,李雲道,說說看,你這次冒著生命危險上島,究竟有什麽企圖?”


    李雲道微微一笑道:“親愛的大神官閣下,我可是懷著最誠摯的敬意登上咱們這座曆史久遠的西西裏島的,我本人對聖皇陛下的敬仰,那可是如同濤濤江水……”


    “打住!”科托斯露出一臉無奈地笑意,“別人不知道你李雲道是什麽人,我外事廳作為聖教與外界打交道最多的機構,又豈會不知道你李特使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李雲道微一行禮道:“最近我對自己也頗感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人,還請大神官閣下給鄙人解惑啊!”


    科托斯從那神座上站起身,淡淡一笑道:“李雲道,華夏人稱你為‘閻王’,我聖教中人稱你為‘死神’,你就跟那瘟疫一樣,走到哪兒,哪兒便是屍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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