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過得良久,這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咬著牙,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若……若當真是這樣的死局,我會親手了解了她的痛苦,然後殺光所有的敵人為她報仇!”他咬牙切齒,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樣的話。


    李雲道卻微笑看向年輕的小師叔:“所以,你注定天生是個英雄,而我隻能是梟雄。”


    小師叔不解地看向李雲道:“什麽意思?”在他看來,這個論武力值遠遠不及自己十分之一的師侄雖不擅武學一道,但在排兵布陣、操持人心上卻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大宗師,而他此前為這個國家和民族所作出的貢獻,也遠遠要超過所謂的英雄這樣的稱謂。


    李雲道笑了笑,站在桌前,鋪開宣紙,蒼勁有力地寫下“英雄”兩個字,而後龍飛鳳舞又寫下“梟雄”二字,擱兵後才道:“英雄總是願意犧牲自我成就他人,而我卻是不行的!”


    龍五卻斬釘截鐵道:“不,你是英雄!”龍五知道,他曾經為了很多人的性命差些死在那些恐怖份子手裏,難道這樣還不是英雄嗎?


    李雲道微笑搖頭,在墨跡未幹的“梟雄”兩個字上吹了吹,而後道:“剛剛那個問題,如果你來問我,我的答案卻是與你不一樣的。”


    龍五張了張嘴:“有何不同?”


    話剛落音,便有笑聲從門外傳來:“若是換作是他,他一定會盡力滿足敵人的所有要求,哪怕卑躬屈膝,哪怕臥薪嚐膽,哪怕讓他負天下人,他也要把自己的老婆先換迴來,而後殺死對方,為自己和天下人報仇!”


    聽到這聲音,龍五和李雲道便都知道是誰來了,不是那總一身青衫在拉麵館門口曬太陽的老頭兒又能有誰?


    老頭兒不請自來,推門而入,一臉笑意地看向自己那個年輕的徒兒:“傻小子,莫要被他帶進了圈套裏,曆代青龍,都是行得正,坐得端、頂天立地的英雄,要真變成他這樣的,這青龍的位置,不傳你也罷!”


    李雲道立刻一臉陪笑地迎了上去:“老爺子,您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好去大門口迎您!”


    依舊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負手而立的老頭兒哼了哼,白了李雲道一眼道:“別想用你那些歪門邪道的學說騙我這傻徒弟,當年你爹就是信奉了這道實用主義,跑去了國外接了‘紅門’的那個爛攤子,雖然現在弄得也不錯,但在老頭兒我看來,都是不務正業!國之重器,豈能容你這般忽悠戲弄?”說到最後,老頭兒的眼中竟有了一絲難得的嚴肅和認真。


    李雲道立刻陪笑道:“哎喲,師祖,你這是想多了,我就是給小師叔要建立起‘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理防線,你也說了,現在敵人詭計多端,又結合了各種現代化的武器和手端,咱們還照搬千百年前的法子,那自然是不行的。”


    老頭兒眼睛一瞪:“別以為我老了,就能在我麵前瞎忽悠,我還不知道你?你想把你小師叔騙到二部裏為你所用


    吧?我跟你說,沒門兒!”


    不等李雲道開口,龍五自己卻突然道:“我覺得二部挺好的,我幹得很開心!”


    老頭兒怒目相向:“你懂個毛線,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龍五挺直了胸口,倔強道:“你別總拿舊眼光看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們都半年沒見了,這半年我學了很多東西呢!”


    老頭兒怒極反笑:“學了很多東西,那亮出來看看啊,我倒要看看,是我教了你二十年的功夫厲害,還是你在這臭小子身邊近墨者黑學的雜七雜八的更勝一籌!”


    龍五委屈道:“我說是不是動手,是動腦子!”


    老頭兒譏笑道:“動手你幹得過我?還動腦子,你有腦子嗎?”


    龍五怒道:“誰說我沒腦子,不信較量較量……”


    李雲道一看這向來沒大沒小的師徒倆又開始較勁,連忙跳出來當和事佬:“我說……”


    “閉嘴!”一老一少師徒倆同時對李雲道喝道。


    “小赤佬,半年沒見,翅膀硬了是不是?老頭兒我今天就要讓你看看什麽才是實力和智慧並存!”青衫老頭兒老不正經地瞪著臉。


    “老頭兒,倚老賣老不是本事,有種手下見真章!”龍五像鬥雞一般伸長了脖子。


    最後師徒倆就如同在拉麵館裏那段漫長的歲月裏一般,鬥著嘴,吵著架,出了李雲道的書房,也不知道找了這處四合院的哪個角落裏一爭高下了。


    李雲道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便是這對師徒的相處方式,在拉麵館生活的那小段日子,他也已經習慣了這一老一少奇特的相處模式,是師徒卻更像是相依為命的親人,是親人卻又像是吵鬧不休的冤家……也許正因為是這樣,才在那近二十載漫長的歲月裏生活得有滋有味吧!


    他在書房前站立片刻,又聽到前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今家中人並不多,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各有特色的,阮鈺走路時亦如她的性格一般風風火火,齊媛因為拍戲時受過傷所以腳步聲一重一輕,而此時這從前院到後院步調和力度都無比均勻的腳步聲,也隻有自家那位麵臨梵天等三大宗師都一樣不落下風的蔡家女子了。


    果然,李雲道笑眯眯地看向月門處,隨著那腳步聲近了,蔡家女子端著盤碟的身影便出現在昏黃的夜燈下。走過月門的女子也看到了自家男人,笑盈盈道:“剛剛看到老先生和龍五又吵著要出去較量了,出什麽事了?”


    李雲道笑道:“這是他們師徒表達團聚喜悅的一種方式罷了,不要管他們。”


    蔡家女子笑著走上前:“晚上媛媛燉的銀耳羹,這些天她的手藝進步神速,你也別熬夜了,差不多就該歇了。”


    李雲道掀開那碗蓋著青花瓷蓋的銀耳羹,仰頭幾乎是一飲而盡,而後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是進步了不少!”


    蔡家女子用手扯著衣袖,輕輕幫他擦著嘴角,微笑


    道:“其實她原本都會的,就是這麽些年沒機會下廚。”停了停,她才又道,“抽時間多陪陪媛媛,今晚她幹嘔了兩迴,我剛剛幫她初步把了脈,應該是喜脈!”


    碗還拿在手中,李雲道的動作微微一滯,而後表情瞬間變作狂喜:“真的嗎?媛媛有了?”


    蔡家女子笑著伸出蔥白的食指在某人額頭上輕輕一點:“冤家!”


    李雲道卻握住那嫩白手指,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謝謝媳婦兒!”


    蔡家女子微笑搖頭:“去看看媛媛吧,估計這會兒應該還激動得沒睡著。”


    李雲道重重點頭,放下碗便往前院飛奔而去。


    蔡桃夭輕笑搖頭:“還像個孩子……”


    待得李雲道身影消失在月門處,她進了書房,關了窗,收拾了書桌,關上燈,默默鎖門,待得轉身的那一刻,她莞爾一笑,開口道:“早就來了,為什麽不進去找他?”


    她站在原地未動,卻聽得那院角處有人露出身形,卻是剛剛早就已經到了這裏的薛紅荷。


    紅荷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她手中的碗勺,而後看了看她身後的那間上了鎖的書房,歎息一聲道:“也就隻有蔡桃夭,才能這般大度了,換作是我,萬不可能與瘋妞兒和大明星這般和諧相處的。”


    蔡家女人淡淡一笑:“這些隻是你的假設,不若進門試一試?”


    薛紅荷咬了咬牙,沒有表態,卻是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山下加強了守衛,暫時應該不會有人再溜上來找麻煩了!”那晚發生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除了驚歎於眼前這個恬靜女子的強大外,更也隻有默默地做著一些事情,好為這個家減輕一些負擔。


    蔡桃夭笑道:“你應該自己告訴雲道。”


    薛紅荷道:“他現在應該沒有心情聽我嘮叨這些可有可無的事情,雖然我知道,就算加強了守衛,作為普通人的士兵,也是不可能防得住那些人的。”


    蔡桃夭卻笑道:“他有沒有心情聽,要你說了才知道,你不說,如何知道結果?就像你不進這家門,又如何知道往後的日子是過得幸福還是不幸福?”


    薛紅荷漲紅了臉道:“沒聽過像你這樣還幫他找小三的……”


    蔡桃夭笑了起來:“爺爺說過,老王家人丁單薄,能做出貢獻的,都是老王家的功臣。我因為有重任在身,若是可以,我倒是真願意再多這個家多添幾口人,隻是……”她笑了笑,看著眼前女子的腰身,笑得意味深長。


    薛紅荷被她看得臉上愈發發燙,輕啐一聲:“你們……欺負人……”說著,扭頭便走,哪裏還有半點那薛家大妖孽的澎湃霸氣。


    夜色下,這一身素衣的蔡家女子走下台階,又止了步子,轉身看向同樣鎖了門的那間書房,默默站了片刻,才緩緩抬步離開。


    爺爺,老王家一定會迎來人丁興旺的那一天的。


    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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