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籠罩著大地,誰也不知道夜幕下多少罪惡在陰暗的旮旯裏滋生。楊充是從睡夢裏被電話驚醒的,模模糊糊中聽到了頂頭上司的聲音,便頓時睡意全無,而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案發現場,此時刑偵隊已經將現場用警戒線圍了起來。


    迎上來的是楊充的老熟人曹傑,此前樂天被誣陷殺害潘淩風一案中,曹傑也出了不少力。他是警隊裏對楊充為人處事極為佩服的手足之一,隻是此時在路燈下臉色依舊煞白,看到楊充後長長歎了口氣。


    楊充原本還懷著一絲希望,此時看到曹傑的臉色,頓時失色道:“確認是啟越了?”


    曹傑點了點頭:“我親眼去確認了,手上那隻蘋果表,是上次生日你送的禮物……”


    楊充猛地握起了拳頭,掀開警戒線便要往屍體那邊去,卻被曹傑一把抱住:“哥,你冷靜,刑偵隊正在處理!”


    楊充平日裏見誰都和和氣氣,此時卻如同換了個人一般,單手掰開曹傑的手往後一甩:“你別管!”


    曹傑急了,被甩開後,又急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楊充的胳膊:“哥,我知道你心疼侄子,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要急的是盡快破案!咱們把兄弟們都拉過來也無濟於事,而且你跟刑偵那邊本來就不對付,現在這個時候,你就更要避嫌了!”


    這一次,楊充倒也不再掙紮,隻是平靜地轉身,看著曹傑問道:“那麽,作為楊啟越同誌的上級,他巡邏時出事,我作為上級,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


    曹傑心中歎息一聲,也知道自己此時無論如何是勸不住楊充的,隻好鬆開手,而後跟上楊充的步伐:“我陪你過去。”


    這一次楊充並沒有表示反對,隻是快步往不斷閃著閃光燈的地方走了過去。


    屍體旁,法醫正在拍照,等到快接近的時候,楊充停住了步伐——一身深藍色製服的年輕人此時正仰在一片血泊中,兩眼圓瞪,喉嚨間一片模糊,顯然這裏便是致命傷。


    “哎喲,楊副支隊,您怎麽親自來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露出的一張長著疏眉三角眼的麵孔,這人叫孔誌輝,刑偵口子的紅人,沈大慶調去東北前,他便時不時會充當沈大慶的馬前卒,跟楊充的關係並不算和睦。


    此時楊充內心悲憤,並沒有將孔誌輝的話聽進去,而是渾身顫抖著看向那張半側臉沉浸在血泊裏的年輕人,眼中的血絲也隨著身體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孔誌輝見狀,正欲說話,又有人靠上來說了些什麽,他這才看著楊充皺了皺眉,而後說了些類似“一定會抓緊破案”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這才繞了開去。


    等與手下到了路邊建築下的黑暗角落裏,孔誌輝才暗罵一聲,問身邊的手下:“怎麽不早說是楊充的侄子?”


    那手下嘀嘀咕咕半天,最後才道:“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這還是剛剛幫著封鎖現場的民警說的,他們好像都知道,這個叫楊


    啟越的大學生是楊充的侄子。我估計楊充是想把侄子放進來鍛煉鍛煉,沒想到……”


    孔誌輝輕哼一聲,小眼睛在黑暗中咕嚕一轉,這才道:“姓楊的不是好相與的,尤其是現在死了侄子,這個節骨眼上,別去招惹他,現沈局不在京城了,我們還是要低調些才好。吩咐下去,讓他們按流程好好破案,記住,一定是按流程做事,別給別人留下什麽漏洞和口實。”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楊充在太平間裏待到天亮,便獨自一人開車前往東城的東山,在遠遠看到山道口的哨卡時便停了下來,下車坐在引擎蓋上靜靜地等著。


    過了七點三十分,一輛黑色轎車擦肩而過,而後便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一身體製中山裝的年輕人推門下車,對司機吩咐了些什麽,而後那黑色轎車便迅速離去,年輕男子朝著楊充這邊走了過來,笑意盎然:“來都來了,怎麽不上去?給我打個電話我跟下麵的哨兵說一聲就成的。你弟妹今兒一早正好多做了些早餐,走,上去坐坐!”


    楊充兩眼布滿血絲,看上去神情疲憊,想說些什麽,卻又被那年輕男子打斷:“不管你想說什麽,幹什麽,總要先填飽了肚子才行。看你這樣子,起碼大半夜沒睡,老楊,咱們都不是二十郎當的年輕人了,走,搭你的車,到家裏聊!”


    楊充點點頭,昨夜從看到楊啟越屍體的那一刻起,他便渾身冰涼,一直到跟到太平間,他全身的溫度都仿佛一直在流逝著,直到此時,看到眼前年輕男子的微笑和如同家人一般的問候,這才稍稍有些緩和過來。


    李雲道親自開的車,一路無話,在山道岔路口開往四合院門口,跳下車還沒等踏上台階,便聽他往院子裏喊著:“媳婦兒,早飯再熱熱,我一好兄弟來了,沒吃早飯呢!”


    繞過影壁,楊充便看到了那個隨意在腦後紮了個發髻的女子,微笑和煦得如同東方天空的暖陽,應該是聽到聲音後迎了上來:“我再給烙個餅吧!你們聊著,馬上好!”


    換成以往,楊充總是要忍不住讚上幾句的,此時卻也沒了那個心情,待得蔡桃夭進了廚房,他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雲道,哥哥想請你幫個忙!”


    李雲道見他說得異常認真,便也不由自主地麵色凝重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什麽要幫的,你直接開口!”


    楊充看著李雲道的雙眼:“我想抓一個人。”


    李雲道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一個你惹不起的人?”


    楊充點頭道:“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相信,那個人的背景應該是不簡單的。”


    李雲道點頭:“好,我幫你!”


    楊充愣了一下:“你不先聽聽我要抓誰嗎?”


    李雲道笑道:“你是我兄弟,我信得過你的人品和專業判斷,所以無論你要抓誰,我都相信你一定有足夠的理由。”


    楊充盯著李雲道的雙眼看了良久,最終苦笑一聲道:“


    我也不知道,這麽做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


    李雲道卻打斷他道:“我隻擔心這天下不夠太平,隻擔心有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隻擔心有外敵對我華夏虎視眈眈,至於你說的麻煩,我好像從來就沒有畏懼過。你是兄弟,你的麻煩便我李雲道的麻煩。”


    楊充重重點頭,眼圈微微泛紅,將剛剛夜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正要說出自己的請求,卻又接到了局裏的電話,聽完電話的內容,楊充的臉色再度難看了起來。


    “怎麽了?”


    “局裏剛剛通報,昨夜在啟越出事的現場附近,又有三名單身女性遭遇不測,死狀跟前幾次的很像似,刑偵那邊現在懷疑殺害啟越的兇手跟那一係列兇殺案的兇手是同一人。我之所以來找你,其實是因為我之前對這案子已經關注了很久,我已經隱隱發現,有人在暗中幫那個兇手,否則已經做案這麽多次了,又如何查不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呢?”


    李雲道坐鎮二部,雖然關心的多數是國外發生的事情,但對潛入國內的敵對勢力也同樣保持著關注。金地小區附近的連環殺人案其實他早就已經注意到了,隻是此時自己已非警察,再加上精力畢竟有限,也就沒有太關注事情的動態,本以為京城的刑偵隊已經破了案,沒想到事情卻愈演愈烈。


    “一般來說,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在心理上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扭曲或變態的,這種扭曲和變態,往往要追溯到兇手的童年,可以讓刑偵隊往這方麵去查查看。”李雲道想了想,而後自嘲地笑了笑,“現在京城刑偵上大多也是沈大慶的人吧?怕是你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太買賬的。”


    楊充點點頭道:“雲道,你也知道的,我要是幹刑偵,一定不比沈大慶差。他現在調去東北,算是平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仕途怕是就要戛然而止了。但沈大慶破案上,的確還是有一手的,隻是後來,他將這些聰明都用在了溜須拍馬上。他提拔起來的人,有可用之人,但也有相當一部分跟他一樣的。所以這樁案子,我準備自己查!”


    李雲道微微皺眉,看著楊充道:“你想早日揪出兇手為啟越報仇,這些我都理解,但是作為老兄弟,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踩過界有時候是迴不了頭的,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你若是將案子破了,怕是全市的刑偵隊員都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更不用說還有沈大慶的人在背後煽風點火。”


    楊充搖頭道:“啟越才二十五歲啊,雲道,你跟我說過,二十五你才從昆侖山下山,可啟越卻已經……”說到這裏,楊充終於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進警隊也是我一力主張的,雲道,你說我該怎麽向我哥還有我嫂子交代啊!”


    李雲道想了想,開口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我有個主意,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


    楊充詫異地看向李雲道:“什麽辦法?”


    李雲道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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