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有上百斤的鐵門便如同活了一般朝著吳廣飛撞過來,幸好吳廣反應快,迅速撲向一旁的沙發,那沉重的鐵門唿嘯著從他腦門子上方飛了過去,徑直砸在距離大門足有十來米遠的照片牆上,轟地一聲,那門體竟生生嵌入了木製的牆壁,一時間那照片牆前一片狼藉。吳廣看得心驚膽寒,那堅固的木牆都被生生砸出一個大窟窿,要是剛剛那門砸在自己的身上,怕是自己這會兒早就一命嗚唿了。


    木屑與塵土飛揚,屋外的熱浪瞬間便撲了進來,那一身素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淡淡微笑著站在進門的地方,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一般:“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吳廣哪裏還敢說話,隻是驚恐地看著這個身形被屋外光線勾勒了一圈光暈的宛如天神降世一般的中年男子,生怕下一刻那人便走進來徑直擰斷他的脖子——他這會兒就是用腳趾頭想也應該能猜得出,這個一腳能踹開百斤重鐵門的男子應該是衝著李雲道或者樓上的那個老人來的。


    因為此時背光,吳廣有些看不太清楚中年男子的麵目,見對方的目光緩緩落在自己的身上,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道:“你是什麽人?你這是擅闖民宅!”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轉向一側不遠處的房間:“那對不起了。”他嘴上說著對不起,卻又一步一步地踏進別墅裏,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吳廣的心上一般,每踏出一步,吳廣的心都會揪一下,仿佛自己又離鬼門關又近了一步。


    終於,他想起自己的手裏是拿著槍的。他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地舉起來,嘴皮子有些哆嗦:“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中年男子有些同情地看著他,似乎那把兇器對他來說就如同玩具一般可笑:“怎麽現在國內對槍管控得不嚴了嗎?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弄得到一把槍,想想我們那個時候,想要玩槍那可是要冒著被老頭子吊起來抽的風險的。”


    吳廣依舊驚恐不已地看著那男子:“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中年男子指了指裏屋,而後展顏一笑道:“我都說了,我是來找我兒子的。”


    吳廣這才發現眼前這中年男子看著的確是有些麵熟,而後陡然一驚:“你……你是……王……王……”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說出那個名字的。


    曾幾何時,王抗美三個字在京城的某個圈子裏就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他也隻是從各種當年的傳聞和酒桌上的些許談資裏才了解到這個男人當年在京城是何等地意氣風發。


    “哦,看來你聽說過我。”王抗美淡淡一笑,那對同樣呈單鳳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那你應該知道,用槍對著我,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他又緩緩朝著那槍口踏出一步,竟似是絲毫都不畏懼那槍中會射出的子彈一般。


    “別過來,再往前我就開槍了!”吳廣心中驚恐得無以複加,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應該隻存在於傳


    說中的男人居然還活著。


    吳廣隻覺得手中一空,握在自己手裏的手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到了王抗美的手裏,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槍被直接拆成了零件。


    王抗美將彈匣拿在手裏,將零件盡數拋給了呆若木雞的吳廣:“你和雲道之間的恩怨,往後自有他來親自找你。”說完,也不管吳廣是留還是會逃走,他便徑直走向狹窄陰暗的裏屋。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那醫生探出腦袋瞧在了眼裏,見這大夏天穿著一身長袍卻絲毫不見流汗的中年男子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頓時驚恐萬分,他剛剛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人不知道用什麽方式,將這別墅的堂屋大鐵門一下子掀飛出去,到會兒為止,那鐵門還鑲嵌在木牆上,他是學醫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可遠遠沒那木牆和鐵門結實。


    那中年男子踏入那間拉著窗簾的房間,看到滴在地上的鮮血,他微微皺了皺眉。


    李雲道早就被客廳巨大的動靜給震醒了,原本以為是自己的人來了,但是聽聲音卻很陌生,直到那中年男子踏入房間,目光複雜地打量著自己,他才恍然醒悟。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覺得自己有些眩暈,便微微閉上眼睛,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某種自己期盼已經久的幻像,也不確認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實地存在著。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才發現那中年男子已經悄然走到床畔,低頭察看著他身上的傷口。


    “是你幫他縫的針?”中年男子轉向那醫生問道。


    醫生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吱唔著點頭:“是……是我縫的。”


    中年男子點頭,由衷讚道:“謝謝,手法很嫻熟!”


    那醫生受寵若驚,有些慌張地看向李雲道,卻發現麵對綁匪也寧死不屈的李雲道此時雙目通紅,盯著那中年男子目不轉眼。


    而後,中年男子轉身在床邊蹲了下來,手指輕輕在那些傷口上隔空撫過:“疼嗎?”


    李雲道沒有說話,依舊怔怔地看著這個從小便被他視作白眼狼但這些年卻越來越能被自己理解的男人。


    如果說父愛如山,那麽眼前這個男人所傳達出來的父愛便如同那昆侖雪山一般深沉。


    “一定很疼啊!”他仿佛是在自問自答,目光中滿是憐惜和疼愛,“我有後悔,當年若是不答應大喇嘛所提的不教你習武的要求,也許你就不用經曆這麽多痛苦了!以噶瑪拔希的本事,就算你沒有那個傻小子和俊小子的天賦,但力求自保也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原本想著讓你師祖好好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隻是沒想到老爺子年紀大了卻愈發有個性了。好在,還是教了你一些逃命的手段,總算不至於死在忒亞的刀下。”


    李雲道顫抖著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小聲道:“費亞壬老爺子應該被他們關在樓上,千萬要幫我保護好老人家!”


    王抗美失笑,而後伸手拽著衣袖,幫三十多年都未曾見過麵的兒子輕輕


    擦去額頭上的血汙:“挺俊朗的孩子,怎麽弄得這麽狼狽?你自己都不知會如何,還想著要去保護那個所謂的民族先驅?”


    李雲道自嘲一笑,想動卻牽動了傷口,疼得他直皺眉。


    “你別動了,朱家的小丫頭和那個姓史的小子還沒有出門的時候,我的人已經去過樓上了。”他笑了笑,伸手想揉一揉兒子的腦袋,但又想起此時也許那黑發下遍布傷口,最後抬起的手落在那張在他看來更像那個叫李秋蘿的女子的麵龐上,“傻孩子,你跟你母親長得真像!”


    聽到母親兩個字時,滾燙的淚珠終於從李雲道的眼中滑落下來,淌過臉上的血汙,滑向雪白的枕頭。


    王抗美便那樣蹲在床畔,伸手幫著兒子擦去那些淚痕:“王抗美和李秋蘿的兒子,隻流汗流血不流眼淚!”


    李雲道吸了吸鼻子,笑罵道:“老頭,你這爹當得不合格!”


    王抗美微微愣了愣:“老頭?”而後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對這樣一個稱唿覺得還算滿意。


    “老子不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兔崽子你哪來太子爺可以當!”王抗美笑罵道。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沒有一笑泯恩仇。


    血濃於水。


    更何況,這是一個將父愛藏得如同深山裏的寶藏般的男人。


    “咦?”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疑惑聲,聽聲音就知道是出去追朱奴嬌的史銘迴來了,“怎麽迴事兒?姓吳的,你人呢?”


    客廳裏空蕩蕩的,人影都沒有,隻有一片狼藉和混亂。


    史銘快步奔向裏屋,他隻關心李雲道還在不在,如果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再讓李雲道跑掉,他估計自己的腸子都會悔青——剛剛就應該直接在那家夥身上來上幾刀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隻是,他剛剛走到門前,還沒等他看清裏麵究竟有沒有人,一股巨大的力道便擊在他的腹部,他頓時疼得弓身如蝦,順著那巨大力道被直接一腳踹飛出去。


    轟地一聲,他的身子狠狠地砸在了牆上,疼得他幾乎要昏過去。


    他伸手就想去掏槍,可是掏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出門的時候把槍交給了吳廣那個蠢貨。


    他吃力地轉過頭,吐掉嘴裏的灰塵和木屑,這才看清那裏屋門前,站著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寒氣的中年男子。


    “就是你下了藥,差點兒毒死古家丫頭和我的孫子?”那中年男子冷冷一笑,對著外麵的空氣說了聲,“把他給我扔到非洲去挖礦,永世不得出來死也要死在礦裏!”


    史銘大驚,正想掙紮著站起身,卻發現一個長得如同巨形恐龍般的日耳曼壯漢獰笑著站在自己的麵前,一腳踏在自己的背上,幾乎要將他的骨頭踩斷。史銘哀嚎不已,卻被那壯漢一把拎了起來,蒲扇大小的巴掌徑直一巴掌扇了過去。


    哀嚎聲戛然而止。這一巴掌,竟生生地將史銘扇得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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