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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的小駿馬,跑那麽快做啥子喲!”哨兵是蜀中人,打趣著桑傑,卻沒有阻攔飛奔的孩子。


    桑傑頭也不迴,隻顧一路飛奔,到營地倒數第二排的一間木屋門口,見門沒鎖,砰一聲推門。


    木屋裏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兩個櫃子,桌麵上一塵不染。桑傑詫異地張著嘴,一路奔跑讓藏族少年的胸口不斷起伏,大口地喘著氣。


    確認屋裏空無一人後,桑傑轉身便往營地後方的訓練場跑去。他知道,那個天神一般的女子,隻要在營地裏,便隻會在兩處地方,要麽宿舍,要麽訓練場。


    他跟早操結束的士兵們擦肩而過,有人喊道:“草原上的小駿馬,剛看到蔡指導員往訓練場去了。”


    桑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他生怕自己送信送晚了而釀出大禍。


    此時的訓練場很空,桑傑一口氣紮進來的時候隻看到兩個人,喘著粗氣的孩子剛吸了口氣想喊那個背朝自己的軍裝女子,卻陡然睜大了眼睛,瞳孔收縮。


    隻見站在那女子對麵的是個皮膚黝黑的異域女子,長發及腰,遮麵紗遮去了下半張麵孔,露在外麵的一對黑色眸子卻隨著暴起的身形露出無窮的殺機。女子手腕和腳踝上各有一對銀鈴,此時躍在半空,銀鈴悅耳卻暗伏殺機。


    軍裝女子負手而立,因為背對著桑傑,所以藏族少年看不到她的表情。等半空中的遮麵女子伸出一隻手時,桑傑才看到她的五根手指上隻有一根指套,指套另一端鋒利如刀,此時五把刀尖已經斷了三把,隻有拇指和小指上的刀鋒正閃爍著刺眼的寒光,朝著那軍裝女子迅猛地襲去。


    那刀尖卻來卻近,那軍裝女子卻一動不動。


    桑傑覺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他想開口提醒,卻不料那剛剛落地的遮麵女子突然足下一點,身子騰空翻過軍裝女子,而後兩把尖利的刀鋒竟然衝著門口的桑傑襲來。


    桑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嚇得愣住了,連轉身逃跑都忘計了,隻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幾乎眨眼間便來到自己麵前的刀鋒。


    兩把刀衝著桑傑的雙目而來,就在那刀尖已經倒映在桑傑的眸子裏時,那軍裝女子卻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桑傑的身後,輕輕一拉,便讓藏族少年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而後伸出一指:“昔彌,不作死就不會死。”


    迅猛而至的刀勢幾乎在瞬間化為烏有,那被稱為昔彌的遮麵女子嬌笑著用孟加拉語道:“鳳凰,原來你並非沒有破綻。”


    被她稱為“鳳凰”的蔡家女子淡然一笑:“你永遠理解不了,他們才是我在站在這片土地上的動力。”


    昔彌輕笑:“你把我從新德裏帶到這裏,又不殺我,難不成你是想為你的相公再納一房妾室?我聽說你們華夏男人很崇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一套啊!”


    蔡家大菩薩絲毫不動怒,隻是淡淡地看向那遮著麵目卻露出小腹的女子:“社會資源的分配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能力強一些的人自然是要多占有一些社會資源的,從這一點來看,男人們並沒有錯。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沒上過學,我說的可能太過於深奧了!”


    那露在麵紗外的眸子裏終於有了一絲怒意:“我是神的仆人!”


    蔡桃夭莞爾一笑:“你說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離開這裏。”說完,她迴頭看向桑傑,“小駿馬,奶奶生病了?”


    桑傑連連搖頭,他怕自己用漢語說不清楚,飛快地用藏語說了些什麽,中間還指了指那被稱為昔彌的印度女子。


    昔彌聽不懂漢語,更不會藏這對她來說宛如天書的藏語,那個隻在給點時間便能在京大讀出兩個博士學位的蔡家女子卻能同時用孟加拉語、藏語和漢語對話,這讓從小就侍奉在梵天身邊的大地女神不由自主地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終於,蔡桃夭的目光落在昔彌的臉上:“有人來救你了。”


    昔彌不喜反驚:“誰?誰來了?我不要他們救,讓他們迴去!”


    蔡桃夭轉身就走,邊走邊道:“給你一個可以擊敗我的機會,你們來了三個人,三人聯手,應該能勉強支撐一段時間。不過他在那兒,我不知道等我去的時候,來救你的兩個人會不會……唉,你們應該慶幸,他這幾年已經不太願意枉造殺孽了,否則也許等不到我去,你們的人已經死得很難看了。”


    伽內什的臉色此時的確很難看,他被稱為智慧無雙的象鼻神,卻沒想到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居然著了別人的道。


    腹中的翻騰和絞痛讓他額上不斷流下黃豆般大小的汗珠,站在懸崖邊的他穩了穩身形,才沒一頭載進那萬丈深淵。


    少女帕爾瓦蒂也發現了伽內什的異樣,不解地看著晃悠著身子緩緩走向李雲道的象鼻神。


    終於,在他抬手指著李雲道的時候,終於支撐不住,單腿跪在了地上,卻仍舊支撐著抬手,顫抖著的食指指向似笑非笑的某刁民:“你下的什麽毒?”


    某人後退幾步,跟伽內什拉開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這才蹲下身子,嘿嘿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雖然是個問句,看他似乎絲毫沒在意對麵麵色蠟黃的伽內什同不同意,自顧自地道,“我在昆侖山的破喇嘛寺裏長大的,我有個師父,是個喇嘛,嗯,你應該知道的,這處高原是就是喇嘛們的天堂。他們對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相當有感情,也深知這裏的一草一木究竟可以入食還是可以入藥。嗯,小時候我們山下有個流水村,裏頭有幾個比我大的家夥,總是合起夥來欺負我,我放過蛇,沒用,蛇被他們取了膽和毒囊,還下鍋煮了頓美餐。後來我就想了個辦法來對付他們,嗯,就是用來對付你的這個辦法!嘿嘿!”


    伽內什隻覺得腹中巨痛,咬牙強忍著想撲上來,剛剛才使上力氣,便頹然倒地。


    少女帕爾瓦蒂也意識到不好,連忙從車邊走過來,扶住雙手撐地卻不斷顫抖的伽內什。


    “你真的給他下了毒?”少女帕爾瓦蒂可憐兮兮地看向李雲道。


    李雲道聳聳肩:“聽說他是你們當中讀書最多、最有智慧的那個,嗯,不可否認,他真的很小心。在拉薩那家餐廳裏的時候,他用一個很不經意的動作把我和他的碗對調了,他以為那碗我準備給自己喝的青稞酒定然是安全的。嘿嘿,嘿嘿嘿,我這個人做事向來很狠的。”


    說著,李雲道自己也蹲了下來,臉色愈發慘白。


    少女帕爾瓦蒂瞪圓了雙眼:“你……那我的……”


    李雲道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卑鄙到要給一個孩子下藥的地步,何況,你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少女帕爾瓦蒂低頭不語,良久才道:“你知道嗎,在教義裏,帕爾瓦蒂是伽內什的母親。”


    李雲道苦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也不算虧,原本單打獨鬥,他一個便可以打我十個,現在扯平了,如今我跟他兩個人都算是手無縛雞之力了。至於你想怎麽辦,你看著辦吧!”


    西藏的的確確是個好地方,滿大街叫賣的可以就地取材的“毒”,昨日給少女買了那些東西外,他也給自己買了些藥材。李雲道歎息一聲,在算無遺策之下,就必須連自己的毒也給下了。


    男人嘛,就該對自己狠一點!


    可是這狠一點的結局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兩個大男人疼得就差沒滿地打滾了,這毒其實不烈,最大的用處就是腹中絞疼,讓人失去所有的戰鬥力。也就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換在內陸或沿海,幾味極關鍵的藥材,自己根本沒地兒尋去。


    少女帕爾瓦蒂起身,她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她看向那座在晨暉中慢慢熱鬧來的軍營,那兒的軍歌嘹亮,那兒的人們似乎幹什麽事情都熱火朝天。


    前些天她自己也去過自己那一邊的軍營,直到她走進軍營,那些打牌賭博的軍人都沒有發覺,似乎把她也當成了來軍營裏兜售土特產的當地少女。


    她微微歎了口氣,有些結論都是對比出來的。


    但即使這樣,有些事情她還是要堅持著做下去。這是身體奔淌流動的血液決定的,而且不能隨著她的意誌而轉移。


    她看了一眼已經疼得趴在地上的伽內什,而李雲道卻始終都是蹲著的,麵色卻也不比伽內什好到哪兒去。


    “你的毒比他輕?”她問道。


    李雲道搖頭:“疼痛這種事情,我從小就習慣了。”


    她皺了皺眉:“怎麽會有人習慣疼痛。”


    因為疼痛,冷汗不斷從麵頰上滑落下來,最後從下巴尖掉落在懸崖的地麵上。他的身子在顫抖,笑容也有些勉強,但他的的確確是在笑,絲毫沒有作偽。


    “習慣了跟死神擦肩而過的話,有些事情,就沒那麽重要了,比如說疼痛!”


    他抬頭,便看到遠處走來的一襲軍裝。


    山風中的女中,短發,颯爽。


    亦如很多年前在昆侖懸崖邊的那第一次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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