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正在盡全力調查西山區的無名屍案,整個刑偵支隊都將手頭的其它工作暫時放了下來,因為嚴市長那句限時三日破案,如同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所有人的頭上,這個時候顯然無法從刑偵支隊抽調人手。


    正躊躇之際,一則短信提示跳上手機屏幕。


    “你要找的人在我手裏。”


    李雲道立刻迴電過去,移動公司千遍一律的機械應答: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夏初,查查這個號碼。”李雲道又重新迴到夏初的那間辦公室,“有可能是嫌疑人。”


    夏初動作很麻利,不到兩分鍾就有了結果:“頭兒,這個是用號碼修改軟件通過網絡發來的,ip用的是國外的,估計用的代理服務器。這種號碼是單項的,隻能他聯絡你,你卻沒有辦法迴複。”


    “國外的ip對你來說也不是難事,白宮的服務器你們都入侵過。”


    夏初吐了吐舌頭:“理論上應該是可以找的,但需要全團隊配合運作,八到十個小時。”


    “給你六個小時。”李雲道斬釘截鐵道,“人命關天,拜托!”


    手機又震了一下,又是一條短信,這一次換了一個新的號碼。


    “一個人來見我,隻要有人跟著,我就撕票。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撕票前老子一定替你享受享受。”


    見看完短信,李雲道麵色愈發沉重,夏初也拿過手機看了一眼,頓時麵色微變:“頭兒,您可不能相信這個人,千萬別單槍匹馬去救人啊。”


    李雲道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不會單槍匹馬去的。”


    兩分鍾後,又一條短信發來,是一處地址,地址並不在市內,而李雲道之前雲過的龍井鎮外的西山。


    李雲道二話不說,直接地下停車場取車,因為尚未立案,李雲道開的是自家的那輛大眾輝騰。


    夏初在樓上看到李雲道的車緩緩駛出大院,急著直跺腳,打電話給戰風雨,戰風雨一聽也愣住了,頭兒這是又要上演第一滴血的節奏?


    “你別急,我這會兒在從秀州迴來的路上,你給華隊去個電話,安排好人手策應頭兒就成,咱們頭兒不是一般人,隨便去個人沒準還會拖他後腿。”戰風雨定了定心神,很快就冷靜下來。


    從市區到龍井鎮,原本四十分鍾的車程李雲道全程一百二,半小時不到便到了龍井鎮的西山腳下。


    遠處的龍井山莊內一片寂靜,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鎮上的黨委班子幾乎被一鍋兒端,曾經在龍井山莊內觥籌交錯的幹部如今同臨清苦的鐵窗生涯,那些大冬天也穿著旗袍招待客人的姑娘此時又身在何方呢?


    一切就仿佛發生在昨天,又似乎離自己十分遙遠。


    車子停在山腳岔路口,有四條不同的上山路,都必須步行,盡管心急如焚,但還是不得不耐心地等待著短信的到來。


    綁走師姐的到底是誰呢?是恐怖份子的報複嗎?抑或是毒販來尋仇?李雲道隱隱覺得都不像,恐怖份子和毒販的手段,都要比這種直接得多,費盡心機地綁走師姐,就為了讓自己獨自一人單刀赴會?


    天色漸暗,山色也變得朦朧昏暗起來,遠處的龍井山莊仿佛瘟疫過來的村落,在黑暗中慢慢和時間沙漏一起溶入曆史。


    曆史又是什麽呢?失敗者的墓誌銘?勝利者的墊腳石?龍正清,傅九彪都算是失敗者嗎?或許在曆史的長河中,這些人和事都如同塵埃一般渺小。


    月亮升起,遠遠綴在天邊,山風輕柔,如果換成是帶老師和師姐來這裏度假,或許才應景。眼下的境況,不是配上月黑風高,才算真應景吧。


    薛紅荷已經連打了兩個電話過來,小姑奶奶這會兒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等消息,怕錯過綁匪的電話,李雲道已經連續掐掉了十幾通電話。


    一聲輕脆的嘀聲傳來,是手機短信提示音。


    “把槍留在車裏。”


    李雲道想了想,從後腰拔出槍扔進車內,舉起雙手在原地轉了一圈,他知道,遠方的山上,一定有人在用紅外望遠鏡看著自己。


    “沿最南邊的小道上山。”


    李雲道沒有絲毫猶豫,也不用手電,快步衝上山道,往山頂的方向攀去。


    進大山對於李雲道來說就如同迴家一般,在尋常人看來崎嶇無比的山路,在他眼中卻與平坦的馬路沒有什麽區別。


    從山腳到山腰,隻用了不到八分鍾。山腰有一處地勢平緩的平地,一邊是懸崖徒壁,一邊是山體,李雲道逐漸降低速度,小心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短信又來了:迴到山腰的平坡去。


    李雲道一愣,緩緩退至山腰平坡。


    雖是夏日,山風清冷,林間樹葉摩娑發出沙沙的聲響。


    腳邊卻不是千仞懸崖,但如果掉下去,生還的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李雲道站在懸崖邊,眯眼望著夜霧繚繞的山穀,右手的掌心中,輕扣著三刃刀。


    等了許久,對方卻再也有發來任何消息,倒是積攢了薛紅荷的八十六通未接來電。


    到淩晨三點的時候,李雲道意識到對方似乎故意在消耗自己的體力,普通人這麽站著別說幾個小時,哪怕隻站大半個鍾頭也會覺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更不用說迎著山風提高警惕地支撐幾個鍾頭。


    快四點的時候,手機終於又響了。


    李雲道看一眼屏幕,歎了口氣,開始沿著來時的山道往下走,又迴到之前的四岔路口,看了一眼山上的方向,微微提氣,沿著右起第二條山道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這是一條石階道,台階長寬不一,但有路總比沒路好,隻是有路的地方便有人,有人的地方便有了江湖。


    東方升起啟明星的時候,江湖如約而至。


    丟棄在台階上的手拷暴露了綁匪的身份,隻是李雲道想不通,他如此大費周章,就隻為了報複?


    山頂易守難攻,有兩間破舊的青瓦房,自縛雙手的李雲道踏進那間不知道多少人無人問津的破房子時,一把黑色的手槍正抵在綠荷師姐的太陽穴上。


    “陶德慶,出來混的都講規矩,所謂‘禍不及家人’,有什麽事情你都衝著我來,這樣對待一個女子,你真不配做個男人。”李雲道雖然雙手被拷,但語氣卻絲毫不客氣,似乎他也不擔心隨時會激怒窮途末路的陶德慶,什麽詞尖酸刻薄什麽話難聽至極,他就挑什麽說,果然,才幾句話的功夫,陶德慶已經麵色潮紅,胸口起伏不定。


    “住口,姓李的,你滿口仁義道德,黨性原則,你自己看看,你遵守過幾條?滿大街公務員,吃喝嫖賭抽的大有人在,你們憑什麽拿我下刀?”一想起自己在警犬支隊土皇帝一般的日子,陶德慶就仿佛看到了參照物,一邊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邊是前唿後擁的支隊長,“這些年我為警隊做了多少貢獻,你知道嗎?我為警隊犧牲了多少,你又知道嗎?憑什麽你李雲道一句話就可以全盤否定我的過去?”


    李雲道淡淡一笑:“糾正你兩點,第一,你曾經做過的貢獻,我清楚,第二,否定你的不是我李雲道,而是黨紀國法。”


    陶德慶此時穿著不知道哪個鄉鎮小戶人家偷來的衣服,圓領t恤衣領有些鬆塌,露出幾撮胸毛,衣服上印著碩大的一條龍,看上去有些滑稽,禿頭邊上長出一圈毛發,加上一臉的煞氣,倒真像是跨省逃竄的大悍匪。


    “我呸!你清楚?你清楚個屁,老子為了國家和人民流汗流血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呢!別他娘的跟老子扯什麽黨紀國法,什麽黨什麽國法,你看看現下的世道,誰他媽的還在乎這個?這個社會,有錢才是王道!”陶德慶的情緒有些激動,但手中的槍口卻始終沒有挪動過。


    薛綠荷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但唿吸均勻,應該是被下了下三濫的迷藥。陶德慶見李雲道的目光落在薛綠荷的身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知道我為什麽要你來這裏嗎?”


    李雲道撇撇嘴:“我猜你應該不單單是想要我的命。”


    陶德慶獰笑:“你也把你自己看得太過重要了,你的命才值幾斤幾兩?”


    李雲道笑道:“大雪山裏走出來的窮苦人,除了命硬了些,容易克死對手外,倒也值不了幾個錢。”


    陶德慶哼哼兩聲冷笑:“管你命硬還是命軟,現在你和你的情人師姐都在我手裏,想活命的話,讓你老婆拿三千萬美元來贖人。”


    李雲道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陶德慶怒道:“別耍花樣,三千萬,少一分錢,老子死也要拉你們倆個墊背。”


    李雲道奇道:“陶德慶,你是不是美國大片看多了?我一個小公務員,誰會拿三千萬美元來贖人?”


    陶德慶冷笑:“李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個身家上億的老婆,在美國做金融的,區區三千萬,對她來說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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