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書記曲費清欽點的“高手”來了,隻是這位“高手”一踏進刑偵大樓跟迴家似的,見人就打招唿,刑偵支隊的大家夥兒似乎對這位西湖日報的當家花旦印象也挺不錯,熱情地迴應著,有的還衝她豎起大拇指,偷偷說聲“那篇文章寫得真不錯,把我們頭兒的英明神武表現得淋漓盡致”。今天穿著一身粉紅套裙的戴記者心情很好,市公安局出現了輿論危機,市委曲書記第一個就想到自己了,可見上一次完成的報道任務,書記還是相當滿意的,一路走來又吸引了不少眼球,作為女人她自然能分得出什麽是欣賞而什麽是出自男性荷爾蒙的炙熱。隻是走到支隊長辦公室門前時,她還是微微有些忐忑,之前已經被裏麵這位拒絕過一次采訪,再次跟對方合作,她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什麽態度,而且前幾天的那篇報道,自己也沒給對方審稿就簽發了,盡管有市委曲書記在背後撐腰,但歸根結底還是沒有給這位副局長足夠的尊重。


    “咚咚咚!”她叩響了辦公室的門,等了幾秒鍾,裏麵卻沒有任何應答。難道說沒聽見?她又敲了敲,還是沒人應答。人不在?她決定給華副支隊長打個電話,他應該知道這位李副局長的去向。


    剛掏出手機,冷不丁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請問你找誰?”穿著警務製服的青年筆挺地站在她的麵前,寸頭,桃花眼,真人看上去很像韓劇裏的男主角,就連閱人無數的戴紀菲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微笑相當有感染力,他衝你一笑,你便如沐春風。


    “李局長,您不記得我了?我們在醫院見過,我是《西湖日報》的戴紀菲!”戴大美女主動伸手纖纖素手。


    “哦,你是啊!”李雲道熱情地笑了笑,輕輕握住戴紀菲手掌的前半截,蜻蜓點水般地握了握便鬆開,既禮貌又紳士,這個表現讓戴紀菲眼前微微一亮。


    戴紀菲在黨政新聞條線裏跑了很多年了,對於自己的出色資本她也心知肚明,不少大腹便便的官員一握住自己的手便跟著了魔似的不想鬆開,有些猥瑣惡心的還要在她手掌心裏撓一撓,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有種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但眼前的這位年輕副局長明顯跟那些色欲熏心的老家夥們不一樣,他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得甚至令她微微有些氣惱,這使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美貌資本產生了從未曾有過的懷疑。


    “進來坐!”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又迴頭衝大辦公室的方向吼了一句,“小叮當,泡杯茶來!”


    大辦公室裏立刻傳來一個清靈的聲音:“好咧,馬上!”


    從這一嗓子以及那個叫小叮當的小姑娘的迴答,戴紀菲就看得出,這位年紀的副局長跟下屬們的關係很融洽,而且這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家夥。不過,她想想也就釋然,一個跳過長江大橋的家夥,就連坐在幾千公斤炸藥上麵眼睛都沒眨一下,又怎麽會太在意一些俗人在意的小節呢?


    小叮當泡了杯龍井送了進來,一看是戴紀菲,頓時樂了:“是戴記者呀,怎麽又來采訪我們頭兒?”


    戴紀菲看了李雲道一眼,但似乎這位副局長並不太在意下屬的越俎代庖,似乎他也正興致勃勃地看著自己,也很想知道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她笑了笑:“哪天天天來叨擾你們頭兒啊?”刑偵支隊的人都喜歡叫李雲道為頭兒,戴紀菲也稱他為“頭兒”,一下子就拉近了跟小叮當之間的距離,當然,這隻是她從事新聞行業多年總結出的拉近與采訪對象距離的小小手段之一。


    果然,小叮當眉開眼笑:“戴記者,上迴你那篇文章寫得可好了,我們刑偵支隊現在人手一份西湖日報。”


    李雲道清了清嗓子,小叮當這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頭兒,戴記者,你們聊,我那邊還有一份報告要趕。”


    等小叮當出去,李雲道才微笑道:“戴記者這次是奔著什麽新聞來的?最新我們刑偵上可沒有能登報的案子。”


    戴紀菲微微一笑:“我是來協助你解決問題的!”


    “協助我?解決問題?”李雲道失笑,其實他已經大致猜出戴紀菲此行的目的了。這位市級黨報的筆杆子應該受曲費清書記的委托,也就是宣傳部那位處長所說的“欽點高手”。


    戴紀菲很自信地點點頭:“李局長,最近你們市公安局可是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啊!所以曲書記請我來幫你們‘把把脈’!”戴紀菲是科班出身的新聞記者,理論聯係實際,寫得一手好文章,在西湖日報這麽些年,自然在輿論把控和宣傳上總結出了不少心得。她清楚,市公安局這一次麵臨的並不是什麽無法破解的僵局,隻是在處理手法上,這位副局長似乎過於堅持原則了。


    “好啊,求之不得!”李雲道笑了起來,笑意真誠,看不出半點虛偽。


    戴紀菲沒想到李雲道會這麽好說話,這似乎跟她之前的設想並不太一致,她想了想,正色道:“我要知道真相,外麵盛傳康與之局長是被人報複致死,有說是毒販下手,也有說是競爭對手下的手……”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偷偷地打量了李雲道一眼,但見對方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心中微微詫異:這年輕局長好深的城府,自己說“競爭對手下的手”就幾乎等同社會上所流傳的“李雲道買兇殺人”的傳聞,但這位年輕局長居然麵不變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樣的人,戴紀菲接觸過,無一不是跟曲費清一個段位的高手,可是那些都是位高權重的老頭子啊,眼前的年輕人怎麽可能……就算這件事真的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但一個年輕幹部被人冤枉,居然沒有絲毫過激的反應,這才是令她覺得最為驚異的地方。


    “真相?”李雲道從辦公桌後方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遠眺窗外,歎氣道,“我跟你一樣,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現在案子還在調查中,所以我就算想告訴你真相,如今也無能為力。”


    “還在調查?”戴紀菲吃了一驚,“難道說真的有什麽不能對大眾公布的細節?”


    李雲道想了想,還是打開抽屜,將那份驗屍報告推到戴紀菲的麵前:“你先看看這個。”


    戴紀菲這是第一次看到驗屍報告這種東西,接過來捧在手上的時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這應該是任何一個普通女性看到驗屍兩個字的時候,都會產生的正常反應。不過戴紀菲見多識廣,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驗屍報告一頁一頁地向後翻去,有些專業術語她可能還不太懂,但是死因“胃部溶解”這四個漢字還是能分辨得清楚的。


    “什麽叫胃部溶解?”戴紀菲狐疑地看著李雲道,“一個活生生的人,胃怎麽可能溶解呢?”


    “我們不知道不代表不可能!比如說將強酸製成膠囊吞下去,比如說某種藥物成份抑製了胃粘膜的作用,進而使得胃酸會大麵積腐蝕胃部。”李雲道幾乎是將林桃子處長那兒的知識現學現賣。


    戴紀菲眼前一亮:“這麽說,你認為康局長是被謀殺的?”新聞記者在新聞的麵前,永遠都像是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戴紀菲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則新聞如果發出去,不管是傳統媒體還是自媒體平台,都能在短期內吸引大量的視線,但她不是社會新聞記者,她是跑時政新聞的報社一姐,她所要做的是事情,是作為“喉舌”所應該發揮的本職職能。


    李雲道苦笑:“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麽市局會集體‘失聲’了吧?”李雲道並不是不想澄清一些事實,但是在查明真相前,他不想打草驚蛇。


    戴紀菲微微皺眉,似乎眼前的格局超出了她之間預想:“這就有些麻煩了,但事實現在肯定不能公布,否則否麵效應會擴大。”她愣了愣,突然問道:“曲書記知不知道這件事?”


    李雲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呢?”


    戴紀菲有些懊惱,剛剛還信心滿滿的表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咱們還是得小心謹慎,否則很有可能出現一招出錯,滿盤皆輸的尷尬局麵。”


    李雲道點頭,他知道戴紀菲不笨,能獲得市委書記曲費清賞識的女人了,除了臉蛋氣質外,應該還是有些真材實學的。


    戴紀菲想了想,問道:“除了康與之的案子,你們手上還有沒有什麽案子值得說一說的?嗯,最好是你們今年剛剛偵破不久的,能拿出來搏一搏眼球的。”


    李雲道想都沒想便道:“我來西湖就幹了兩年事,反恐和緝毒。”


    戴紀菲見縫插針地笑著問道:“前兩天的那篇稿子,李局覺得如何?”


    李雲道笑了笑,給了八個字的評價。


    言過其實,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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