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紈絝趙槐趙公子這段日子頗為鬱悶,二叔那一記耳光抽得他中耳炎複發,而後不知道誰將他私自出動持警的事情捅到了部裏,還好上頭顧及趙家的麵子,給了一張不痛不癢的處分罰單。但這還不是最惡心人的,最讓趙槐感到無比煩躁的是,原先一直稱病請假的特警支隊一把手王瓊居然一夜之間“病愈”歸隊了,正琢磨著怎麽把姓王的逼迴家呆著去,趙槐就接到了二叔趙平安的通知:春節後正式到浙北省會西湖市公安局報到,擔任黨委副書記、常務副局長一職。


    趙槐在京城的紈絝圈內,原本也隻介於一流與二流之間,跟王小北混的那個圈子還有些差距,但也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至少肩扛老趙家的金字招牌,在京城裏也無需夾著尾巴做人。但是調到千裏之外的西湖市那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二叔剛剛調到浙北坐鎮一方,幾乎等同於給趙槐上了一道緊箍咒。趙家眾長輩中,趙槐最怕的就是這個笑起來人畜無害、一旦發怒便如海嘯般恐怖的二叔。


    趙槐心裏也清楚,這次他為了幫趙如穎私自動用特警,而且人人裝備實彈,的確給趙家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前幾天在京城紀委當職的一發小還偷偷知會過他,讓他這段日子調些,市紀委有大人物盯上他了。對於市紀委,放在幾年前趙槐完全可以不當迴事,無非就進喝個茶聊個天,迴頭家裏打幾個電話,晚上照樣能跟一幫狐朋狗友在會所裏依紅偎綠,但孔先生執掌大權後的這幾年,眼看著身邊有幾個段位比自己還高的公子哥都被請入了秦城,之後便再也沒了消息,這就由不得趙槐對此事不上心了。


    調去西湖也好,暫時遠離京城,避避風頭,指不定哪天咱又風風光光地迴京城了呢!趙槐是這麽想的,不過很快他又得到一個令他極其不痛快的消息:老王家的野種李雲道居然也在西湖市公安局當差,而且跟自己還是一個級別——副局長兼刑警支隊長,據說姓李的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到西湖市局報到了,還參與了前段日子的e30的安全保衛工作。


    趙槐把幾個狐朋狗友召集起來,請大家夥兒一起幫忙出主意,最後一致商定還是先示弱,等到了西湖摸清情況後再做判斷。


    趙槐一聽李雲道還沒吃飯,當即表示在中關村旁的一處會所裏擺一桌邊吃邊聊,但被李雲道婉拒了,兩人約定在公安大學邊上的一處川菜館碰頭。


    川菜館不大,但菜很地道,辣味十足,李雲道在青幹班的時候偶爾會跟毛浪一起來這裏吃宵夜,有段日子沒來,但川菜的老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脾氣爽朗的青年。


    “兄弟,還是老三樣?”老板笑著跟李雲道揚揚眉毛,又督促一旁過了飯點正打著瞌睡的廚師,“醒醒喲!”


    “中,老三樣!酒就算了,呆會兒還要開車。”之前來吃宵夜,李雲道和毛浪都是一人一瓶二鍋頭,“對了,包廂空不空?呆會兒還有個朋友來談點事情。”


    “空著,直接進去就成!”小川菜館攏共也就一個包廂,客滿的情況下,有時候還要幾撥客人合用一個包廂。


    老三樣是指毛血旺、酸菜魚和口水雞,毛浪不愛吃素,所以以往來這裏吃飯,大多都迎合了毛浪的胃口,李雲道倒是不挑,不過多來了幾次也就習慣了。


    等老板將毛血旺和酸菜魚都端上來的時候,趙槐也單槍匹馬地殺到了,從那輛大切諾基上跳下來,抬頭望了一眼半舊的餐館牌匾,微微皺著眉犯起了嘀咕:這李雲道日子過得也太糙了吧?這種館子,指不定用的都是地溝油,酒也指不定是勾兌的,怎麽敢來這種地方吃飯?不過李雲道是王家流落在外的嫡長孫,否則也沒有“野種”一說了,這樣想想他也就釋然了。


    “趙政委,這麽急找我,有何貴幹?”李雲道對趙家依舊不太感冒,尤其是上次綠荷師姐受辱,當事人之一趙如穎並沒有得到相應的懲罰,李大刁民雖不至於睚眥必報,但也沒大度到宰相肚中能撐船的程度,對待趙槐自然也就沒有那般客氣。


    趙槐幹笑兩聲,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李雲道,咱倆也算不打不相識,我估計你也已經聽說了,接下來咱倆要搭班子開展工作。之前的一些誤會,我是想在去西湖之前,盡可能地化解開。我也聽說了,咱們那位新任的康局長,可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角色,咱哥倆不聯手,有些工作不太好開展啊!”


    李雲道微微皺眉,趙槐的交淺言深讓他有些警惕,按道理,趙槐也在京城特警支隊的支隊長,這種人未到就私下編排新上司的做法本就是官場大忌,趙槐在體製裏混了這麽久,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想了想,李雲道笑道:“康廳長在浙北公安體係裏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相信有康廳長總攬大局,西湖市公安局應該能在老朱局長奠下的基礎上開創一番新局麵。”李雲道說得嚴絲合縫,既不得罪康與之,也相應捧了捧朱子胥,算是兩不得罪,估計趙槐一時間也找不出漏洞。


    趙槐不由得又幹笑兩聲:“李雲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說實話,咱們都是空降兵,有天然的共同點,康與之是土生土長的浙北人,我打聽過了,康與之治下手腕相當強硬,如果你我二人不結盟,便宜的是外人啊!”


    趙槐一句話就將李雲道劃為“自己人”,而康與之則成了他口中的“外人”,作為世族第三代,這種潛移默化地籠絡人心手腕是從小耳濡耳染的,隻可惜趙槐功力還太淺,換成趙平安的話,絕對會讓人如沐春風,不由自主地心生讚同之感,但現在坐在李雲道麵前的是趙槐,不由得令李雲道心中冷笑。


    一兩句話就想冰釋前嫌,是你趙槐太傻還是我李雲道太好騙?


    既然大家都演戲,李雲道也不介意陪上一陪,盡管心中冷笑,李雲道臉上卻早已經換上了春風一般溫暖的笑意:“槐哥說得是啊,說到底,咱倆都是大院裏的子弟兵,下去不聯手,到底會讓人看笑話。”


    “對對對,說得太好了!老板,給我們來瓶茅台,光吃飯不喝酒算啥?”


    趙槐興起,招唿老板上酒,川菜館老板卻犯起了躊躇:“茅台啊?小店倒是沒有,我去對麵超市給您買一瓶來?”


    趙槐心情不錯,大手一揮:“去拿兩瓶來,待會兒我一起給你結賬。”


    李雲道卻趕緊攔住老板:“槐哥,大中午的,還是別了,呆會兒我還得去我大姑姑那兒走一趟。”


    趙槐一愣,李雲道的大姑姑,那不就是中紀委的王抗日嗎?當下,趙公子搓了搓手:“去那兒倒真的不太適合一身酒氣了!成,那老板給上點好茶,我哥倆以茶代酒!”


    老板連連應下,李雲道心中覺得好笑,這門麵不足百平的小菜館,能有什麽好茶?


    跟趙槐一番虛與委蛇,臨分別時趙槐又約李雲道春節前在京城再聚一次,李雲道也都一一應下,看來趙槐是怕李雲道反悔,想拉上一些狐朋狗友來助陣。


    見完趙槐,算是茶足飯飽的李雲道驅車直奔秦家,老爺子和周樹人不在,但守門的老婦人卻認得李雲道。


    老婦人也姓秦,應該是秦孤鶴老家的親戚,說話帶著些吳儂軟語的口音:“瀟瀟在琴房練琴,順著連廊到底右拐就是了。”老婦人在蘇州時就一直在秦家幫忙,對李雲道的印象極好,現在知道李雲道不僅是秦老爺子的弟子,也是京城某個紅色家族的後代,打心眼裏希望他跟能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秦瀟瀟走到一起,不過聽說這青年已經結了婚,娶了蔡家姑娘,她也就淡了這個心思,但對李雲道的好印象仍舊是不減反增。


    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冬陽西照,透過雕花窗,在連廊上留下斑駁的光影。李雲道踏著光斑,沿著遠遠傳來的琴聲,走向沿廊深處。


    鋼琴曲很熟悉的c小調第五交響曲,第67號作品,也就是眾人熟知的命運交響曲,琴聲時而高亢,時而溫婉,時而又激昂,時而又低沉,盡管是一首扼住命運喉嚨的曲子,卻被秦瀟瀟彈出了數種交織的矛盾情感。


    琴房其實也是秦瀟瀟的書房,布置得很清新優雅,價值不菲的三角鋼琴立在書房的正中央,與四周林立的書架也算是相映成趣。


    曲終,一身居家運動服的秦瀟瀟坐在鋼琴前,微微有些發怔,對於一個習慣了每天按照秘書排定日程行事的女強人來說,突然失去了事業,又遭遇新能源項目的波折和友人的背叛,她的情緒有些難以言表的低落。


    突然,身後傳來掌聲,又響聲一人的讚譽聲:“命運交響曲被你彈出這般憂愁的情緒,我倒也是頭一遭聽到。”


    秦瀟瀟迴頭看了他一眼,轉過身,雙手撐在琴凳上:“為爺爺的事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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