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江湖傳聞,戚洪波性格豪爽,對待自家兄弟出手大方,但對付對手卻比秋風掃落葉還要冷酷無情。浙北黑道上流傳著這麽一段趣聞:戚洪波還未曾發家時,手下有位很忠誠又很能打的兄弟,在一次幫派仇殺中這個名叫陸炎的兄弟救了戚洪波當時最心愛的三夫人,一來二去陸炎居然跟三夫人好上了。事情傳到威洪波耳中,那時候還未曾成勢的戚洪波讓人將陸炎和三夫人帶到自己跟前。陸炎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戚洪波卻隻斷他一根小指,又當場允諾休妻出門成全陸炎和三夫人。事後有人問起,戚洪波隻大笑說,我戚洪波守不住自己的女人,那是我活該,斷他一指是罰他對大嫂的覬覦之心,不過女人如衣物,兄弟如手足,沒了三夫人我戚洪波還可以有四夫人、五夫人,但叫陸炎的兄弟,我戚洪波這輩子隻有一個。戚洪波為人處事賞罰分明,頗具梟雄本色,在浙北黑道上褒揚多於貶壓,如果不是這幾年江湖人稱“老七頭”的戚洪波胃口越來越大,他這個性格鮮明的江湖人的佳話還能再流傳一段日子。


    扶著祁尚德出了大劇院,戚小江問道:“德叔,要不要緊?實在不行,先去趟醫院?”


    祁尚德喉頭聳動了數下,從戚小江手中抽出胳膊,跌跌撞撞衝到停車場的角落裏,單手扶牆,身子劇烈顫動,哇地一聲,吐出數口瘀血。


    快步緊跟上來的戚小江大吃一緊,他是親眼目睹祁尚德挨了那日本女子一掌,隻是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掌,真的有這麽大的殺傷力?祁尚德在蒲田當地號稱葉問之手詠春第一人,以往任何一次交手中,祁尚德往往都是占盡優勢的一方,哪裏會像今天這般狼狽。


    “少主,讓您見笑了!是老朽今天過於輕敵了,唉!”祁尚德歎了口氣,望了一口牆角汙穢不堪的瘀血,雙目渾濁。


    戚小江倒是很大度地擺擺手:“祁師傅過謙了,傷勢要緊,我還是先送您去醫院吧!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今天還是因為我們過於輕敵才落了下風。”


    祁尚德搖頭,緩緩道:“少主,老朽受的是內傷,尋常醫院根本醫不了這樣的傷。我有祖上的獨門療傷秘方,放心,有個十天半個月,這傷勢也就能好個七七八八了。不過,少主,有句話您當聽老朽一句勸。”


    “嗯?祁師傅您但說無妨。”戚小江扶著祁尚德上了一輛奔馳商務車。


    祁尚德靠在車椅背上稍稍調整了一下唿吸,每一次吸氣和唿氣都會帶來五髒六腑的劇烈疼痛。


    強忍著劇疼,祁尚德道:“跟我交手的女子,第一刀是東洋忍者的必殺技,不過那女子手下留情,否則老朽鐵定命喪當場。她的第二招從招式上看,有些北方‘小鴻雁’的影子,但也不全是,但那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威力極大,用的是某種很霸道的內家功法。”


    “這麽厲害?”戚小江聽祁尚德如此一說,又起了愛材之心,“早知道剛剛價碼可以抬得更高一些,有這樣一個隨時隨地可以取人性格的高手在,很多事情老頭子都不需要那般犯愁了。”


    祁尚德搖頭:“少主,不是老爺子妒忌那個忍者小姑娘,這樣的人,就算給再多的錢也難歸心。這種高手,如不能歸心,放在身邊很容易引火焚身啊!”


    戚小江聞言,又起了好勝心:“你的意思是,齊褒姒那個相好的,就能駕馭得了那樣的高手?”


    祁商德微微歎了口氣,少主戚小江心比天高,善交好施,這方麵得了主子的真傳,但在心胸上的確達不到老爺子那般割愛就義的寬廣程度,換句話說,少主還是沒有他老子臉皮厚,在腹黑這種事情上還未得精髓。


    “少主,那青年看上去年紀三十出頭,但性子相當隱忍,而且既然能對歐蚍蜉這樣的人物都不屑一顧,要麽是自持身份,要麽就是有深厚背景。我看他與齊褒姒的關係顯然不太一般,如果真是我們所想的那樣,連齊褒姒這樣的大明星都樂意投懷送抱,對於這樣的人,少主,老朽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樹為對手的好。”


    戚小江並非聽不進勸告的剛愎自用之人,當下點頭笑道:“祁師傅您先養傷,孩子在白玲手裏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兩天,這件事既然有齊褒姒和那家夥的介入,我們就要從長計議了。”說著,他對正在開車的司機道,“阿凡,你空了打聽打聽‘李雲道’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是道上和商界最近好像沒這號人物出現啊!”


    司機阿凡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寡言少語,是個一棍子打不出三個悶屁的角色,但從十六歲起就跟著戚洪波打天下,在浙北道上有“快刀阿凡”的綽號,一把快刀傷過不少人,前幾年為救戚洪波傷了左膝,怕連累戚老大,便主動要求到少主身邊當司機,順便扮演保鏢的角色。


    平時阿凡對戚小江的吩咐隻有“嗯”和點頭兩種反應,今天出奇地一腳刹車,踩得戚小江和祁尚德頓時一個踉蹌,祁尚德更是牽動了內傷,劇痛不已。


    戚小江也知曉阿凡的脾氣,揉著被前座撞得發紅的額頭,也不生氣,隻是皺眉打量著默不吭聲的阿凡:“凡哥,出什麽事了?”


    “少爺,您剛剛說的那個人叫李雲道?”阿凡迴過頭,一張劍眉大眼的麵孔,隻是歲月的侵襲讓這張臉比看上去還要更蒼老些,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倒是五十開外的模樣。


    戚小江吃驚地看著平日裏不太說話的阿凡:“凡哥,你認得那小子?”


    阿凡搖頭:“少爺,可不光我認識,全西湖混道上的,應該都聽過這個名字。”


    戚小江不解:“最近沒聽說哪條混江龍跑來咱們西湖盤著了呀?”


    阿凡道:“是剛剛調來的,公安。”


    戚小江終於知道為什麽“李雲道”三個字聽上去有些耳熟了,前陣子新調來的公安局副局長不就叫李雲道嗎?戚小江也清楚,阿凡雖然退出了一線,但平日裏空閑時候,也沒少跟原來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們私下聚在一起約個澡打個炮之類的,那些在一線打打殺殺混飯吃的兄弟自然會關注衙門的動向,尤其是與自己生死相關的公安局,所以李雲道空降至西湖市局自然會第一時間吸引這些踩著邊際討生活的人們的注意力。


    “前段日子,老大派我出去了一趟。”阿凡幽幽道。


    “是啊,這事我知道,老爺子給我打過招。”戚小江不傻,知道阿凡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提起這茬,“怎麽?老爺子派你出去的事情跟這個李雲道有關?”


    阿凡點頭,前所未有地認真地看著戚小江:“小江,聽凡哥一句勸,能不跟這個人發生衝突就盡量不要去招惹他。凡哥跟了老爺子這麽多年,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碰,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你一定要相信凡哥的判斷。”


    戚小江倒是越來越好奇了,就連剛剛被阿凡一記急刹車弄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的祁尚德也來了興致。


    “阿凡,那個年輕人背景很硬?”祁尚德輕輕按揉著胸腹處的幾處大穴,讓翻滾的氣血稍稍平靜了一些,這才問道,“以你的膽識,也不是一丁點背景就能嚇得住你‘快刀阿凡’的。”


    阿凡不客氣道:“祁老爺子,你剛剛沒死在他手裏,都算你命大。”


    祁尚德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種說話方式,笑道:“老爺子我命不該絕,你倒說說看,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路?”


    阿凡突然想起幾周前老爺子派他跑了一趟外差,地方倒沒去幾處,隻是去了江南省的省會江寧和江南最富裕的城市姑蘇城。阿凡早年便跟著戚洪波打天下,深得戚老爺子真傳,朋友遍天下,這趟外差出得也算是風光得很——盡管瘸了一條腿,但往日受了恩惠的兄弟沒一個嫌棄他凡青蛇,反倒是一個賽一個地招待周到,尤其是當年落魄時受他恩惠的,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把酒話當年,酒到酣處,抱頭痛哭憶當初的也不在少數。隻是一提起“李雲道”三個字,不但姑蘇黑道幾位重量級人物噤若寒蟬,江寧那位如日中天的白頭白稼軒跟他喝得酩酊大醉後還不忘千叮萬囑,千萬不要跟那姓李的對著來,否則下場或許比當年無限風光的龍正清還要慘。


    “怎麽說呢,具體的,我想你還是迴去問戚老大吧,不過這家夥的的確確是個性命收割機,他每到一處便是血雨腥風。少爺,凡哥不跟你開玩笑,咱們還是離他遠些好。”


    戚小江跟他老子一個德性,聰明,仗義,膽大心細,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唬得住的。聽凡青蛇說完,點點頭,眯了眯眼:“老頭子讓你親自去了江寧和姑蘇,就為了查姓李的?”


    阿凡點頭:“戚老大想做大生意,首當其衝的對手就是公安,老大做事,向來講究知己知彼,以前是,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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