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龍尖沙咀彌敦道,中村藤吉這家擁有160年曆史的百年老店年初進駐香港,便帶來了風靡全港的日式國寶級抹茶風尚,排兩小時才能吃上定量供應的餐點已經算不得稀奇。臨近午間正式營業的時間,這家如今在九龍島算得上首屈一指的日式小店門前早已經排起了長隊,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這條長隊的氣氛微微有些詭異。後來的熟客問排在前麵的“隊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前方“隊友”隻敢努嘴示意隊伍的最前方。


    原來就麵積不大的店麵裏,所有的座位都被人占了,放眼望去,皆是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雖然他們故意穿上了普通裝束掩飾身份,但長久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就在他們身上烙下了濃鬱殺氣。其中還有四個沒輪上位置的,坐在等候隊伍的最前方,這四人竟要占下了不下六個人的空間,其體形龐大可窺一斑。殺氣凜然的高大漢子盡管氣勢逼人,卻也隻是安靜地坐在門前的竹凳上正襟危坐,雙手置於膝蓋上,目不斜視。緊挨著四人的都是些慕名而來的年輕人,均被這四人的氣勢壓得連交頭接耳的**都欠乏。臨近午間,隊伍慢慢地長了起來,後方不知情的食客們已經開始抱怨起來。


    從日本京都派來香港分店的中村小野望著一屋子的彪形大漢,麵色有些發白◎▼,幸好店員們都經過了極嚴格的服務培訓,這才能在恐懼下也不至於出什麽難以彌補的紕漏。中村小野的目光緩緩落在靠窗而坐的年輕人身上,日本京都的那家老店招待過世界各地的很多明星,中村小野的眼界也算得上極高了,但就算是這樣,這樣中村家的二郎卻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坐在窗邊緩緩享受著碟中一方抹茶點心的年輕人的確長得很好看,隻是從上午他們進店到現在為止,中村還是沒能分辨出,那年輕人究竟是男還是女。


    年輕人的確長著一張極為俊俏的臉蛋,短發精悍,舉止投足間倒是頗有幾份男兒風茫,但偏偏執銀勺時無名指與小指微翹成蘭花型,點心入口的瞬間眯眼微笑倒也盡顯女兒姿態。年輕人身邊的那些壯實漢子們倒也極有規矩,剛剛中村給他們每人上了一份當天限量供量的餐點,卻也沒有誰敢動上半份。直到窗邊的年輕人懶懶說了句,別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糧食,一幫如同虎狼之師的壯漢同一時間拿起餐具,三下五除二便狼吞虎咽地吃完盤中餐點,放下餐具時再度整齊劃一,如同軍隊般紀律嚴明。


    “中村先生,要不……報警吧?”一旁的店長極小聲地提議道。


    “不!”中村小野搖頭,用不太標準的粵語說道,“吩咐下去,一定要盡善盡美地服務,另外給外麵排隊的客人送些免費的點心吧。”服過日本當過自衛隊陸軍兵役的中村小野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做出了一個看上去頗為大方的決定。


    門前排著長隊的中村藤吉又迎來兩位客人,一大一小,小的被大的抱在懷中,看上去倒是像對父女。抱著女童的年輕男子穿得簡樸異常,腳上蹬著一雙在香港絕屬罕見的黑麵千層底北京布鞋,懷中的女童倒是生得乖巧漂亮,隱隱還帶著些混血基因,此時小家夥趴在青年的肩頭,撲閃著一對大眼睛,好奇打量著排隊吃飯的隊伍。穿過熙攘的排隊人群,年輕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直奔前方的四名彪形大漢。剛剛還有人腹誹這對插隊父女,此時倒是換上了一副好奇和驚羨的心態,更有好事者已經在揣度這對年輕父女會不會被那四名麵目兇惡的壯漢給拎著扔出店門。


    隻是,這世間事,往往出乎多數人的預料,往著最為料想不到的方向發展。隻見那抱著女童的青年男子緩緩走到那四人麵前,隻淡淡問了句:“來了?”


    那四人連忙起身,恭敬點頭:“裏麵請。”


    說完,兩人帶路,另兩人也退出門口的等待大軍,轉身立於門前,雙手合疊置於腹前,大有一夫當關的門神味道。後方目送一大一小的人們紛紛好奇,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正不得其解時,店長帶著幾名服務員拿著托盆魚貫而出,年紀不大卻人情拿捏尺度極佳的店長合掌微笑說:“對不了各位,中午本店有貴客,所以未必能一一招待,現準備了些免費的點心,請大家品嚐,如果實在時間緊迫,換個時間再來品嚐便是,今天實在是貴客降臨,無法分身接待,多請諒解。”


    跑來這裏的大多是年輕人,也有不少內地來的遊客,聞言均嘩然,但看看那兩位在門邊猶如鐵塔一般的漢子,頓時失去了上前理論一番的興致,一輪點心發完,門前的隊伍便已經五去其三,隻有少數鐵杆粉絲和抱著必來試嚐的遊客仍候著不肯死心。


    抱著女童的年輕男子在引導下來到那處靠窗的位置,麵容看上去亦男亦女的年輕人看到那青年懷中的女娃,先是微微驚愕,隨後釋然笑道:“三哥好興致,這麽屁大的女娃也不放過!”


    李雲道抱著克萊爾微微苦笑,卻也不解釋,隻將克萊爾安置在身邊的空位上,自己取了杯壺倒水長飲一大口:“諾大的香港,你什麽地方不好去,偏要跑來這裏,還搞出這麽大的陣仗,這是唱的哪出戲?”


    坐在他對麵的年輕人嫣然一笑,將吃了一半的抹茶點心推到李雲道的麵前:“嚐嚐!”


    李大刁民倒是絲毫不介意,拿起插在點心上的勺子挖了一大口送進嘴裏,牛嚼牡丹般地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便將那盤外形和口味雙絕的點心送中腹中。


    見李雲道拿起自己的勺子送入口中,對麵的青年微微愣了一下,耳根微燙,但她生性豁達,又男兒脾氣,自然也不會多想:“還是三哥對我的脾氣,沒那些扭扭捏捏的桎梏。”


    李雲道打了個飽嗝,這才看到身邊一臉幽怨盯著他嘴巴的小妮子,立馬尷尬朝對麵的青年笑了笑,轉頭對不遠處的中村小野道:“老板,照著剛才的那份,再給上一份一模一樣的。”


    再迴頭去看那混血小蘿莉,大眼睛中的幽怨終於變成了期待,隻是看向對麵的青年,眼神中仍有消散不去的敵意。


    “這麽急著找我有何吩咐?我可是大老遠從日本趕過來的,行程裏早就定好了要去京都的那家中村藤吉,你這邊火急火燎地讓我過來,幸好今年他們在香港又開了一家,也算沒白走一趟。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兒姑奶奶我還急著迴日本繼續走完剩餘的行程,機票和酒店都定好了,姑奶奶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總得對得起弟兄們的血汗,你說是吧!”這開口閉口姑奶奶的青年總算讓人知曉了她的性別,的的確確是個姑娘,隻是這裝束和性子都頗為男兒了些,卻也當得上英姿颯爽這四個字。


    李雲道也不多言,開門見山道:“我要貨。”


    那男裝打扮的女子本在仰頭飲水,此時手中動作猛地一滯,臉色微變,劍眉緊蹙,但很快恢複正常,淡淡道:“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那女子終於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竹杯,麵色清冷道:“胃口倒是不小。”


    李雲道笑了笑,摸了摸肚子:“你欠我的。”


    女子吸了口氣,似乎在抑製怒氣:“哼,你別以為有個公安的身份就了不得了,邊境上打著禁毒旗號明裏暗裏撈錢的不計其數,你加進來,不過就是多分一杯羹。不過我吳巧巧既然欠你一條命,就幫你從虎口裏奪出半份食來又算得上什麽!”


    李雲道搖頭:“事情若能辦成,我幫你洗底。”


    曾在姑蘇城內酒吧跟李雲道用轉輪手槍玩俄羅斯轉盤而結緣的毒梟公主吳巧巧微微愣了愣,隨後皺眉:“洗底?”吳巧巧不是她父輩那種生來就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大梟,雖然從小被父親當成兒子來養,但她也實實在在在新加坡城市大學進修過,老毒梟傳下衣缽後吳巧巧一方麵用新思路開拓老行當,另一方麵帶領弟兄們走出深山老林開拓新行業,近幾年在東南亞和中亞一帶的軍火走私生意上已經打下了不俗的基礎,這次赴日本也是為了一樁價值數億的軍火生意。這幾年跟著吳巧巧的弟兄們都賺得盆滿缽滿,也知道光靠打打殺殺來賺錢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所以很多人都萌生退意。吳巧巧也很為難,畢竟這些叔伯們跟著父親風風雨雨數十年,仇家不計其數,更不用說政府官方為了抓他們而撒下的賞金花紅。


    出來混的,誰不敢賺了錢後能安享晚年?但是真能安安穩穩度過夕陽紅的又有幾個?死在仇家亂槍亂刀下的,不計其數。


    不是不想退,而是形勢逼人啊。


    一日在江湖,終生便是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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