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領走了被邱瘋狗一記耳光打得鼻血長流的弟弟周青,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尤其是見到朱梓校出現後,他便更不想去踩這趟渾水。改革派和保守派之爭日益加劇,周家和背後的那些家族均屬於觀望的中立派,不偏不倚。朱梓校代表的是朱家,朱家背後則是勢力龐大的黨內保守派,朱家這位大紈絝又是出了名的不照常出牌的典範,繼續呆在這座八卦宮,保不準就會被朱王兩家拖進相爭的漩渦。看周宏帶走了周青,跟隨周青而來的青年們巴得溜之大吉,均不動聲色離場。


    朱梓校也不阻攔,隻是在與周宏擦肩而過時,邊挖耳朵邊哼道:“騎牆觀望牆頭草,東風吹,西風刮,早晚要連根兒拔掉。”


    周宏城府很深,似乎不以為意,隻是朱梓校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麽,離出門前,又迴頭望了一眼那位王家嫡孫。


    初見四字評價:不過如此。


    朱梓校身邊簇擁著幾個叨著牙簽的青年,看模樣應該是家族或多或少跟朱家統一戰線的京城紈絝。


    “校少,你把我們招來就是看這不入流的野種?”開口是一個帶著金絲框銀鏡的青年,一身傑尼亞定製西服,皮鞋頭擦得鋥亮。


    不等朱梓校開口,顧小西便怒目相向:“呂登科,你永遠狗嘴吐不出象牙!”


    呂登科身邊一個未到夏天就已經短褲短袖沙灘十字拖的青年戲謔道:“哎喲,這不是小西妹妹嘛,嘖嘖嘖,太平公平終於長成略平公主了,來來來,讓錢哥哥幫你鑒定鑒定。”


    顧小西不怒反笑:“錢唯晏,就你這讀到三十歲也沒有能從北大畢業的半桶水,也好意思跑出來丟人現眼?呂登科科科不及格,北大人稱呂掛科,你就的綽號比邱家哥哥更牛,人家是瘋狗,你卻是錢多人傻的傻狗。”


    呂登科與錢唯晏居然絲毫不生氣,反而幾乎同時撫掌大笑:“到底是咱們的小學妹,不錯不錯……”隻是皮笑肉不笑,眼神中更多的是陰冷。


    呂登科和錢唯晏都有自己的手下,大多是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矗在身後就算不動手起碼的氣勢還是有的,但朱梓校身旁卻隻卻著一位老者,年約古稀,從入門那刻起便隻落後朱家大少半步,雙目微閉,從始至終都沒有睜開打量過場中任何一人。


    徐遍見主子出現,哪裏還敢怠慢,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朱少,這種事情還要勞煩您大駕,徐遍實在是慚愧!”


    朱梓校看都沒看他一眼,視線從頭到尾都隻集中在李雲道的身上:“人家可是曾經把蔣青天踩在腳下的牛逼人物,你徐遍一個鄉下跑出來的小流氓這會兒沒被人當蟑螂一樣踩扁,真該帶著你老娘好好去視裏燒燒高香,拜拜那些保佑你的菩薩。”


    在浙北踩人跟踩螞蟻一樣的徐遍徐大公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低頭彎腰連連稱是,那副奴才樣連他老娘沈金花都看不下去以至於扭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又有一人撐傘而入,徐遍抬頭,卻聽到朱梓校道:“青天,今兒又會了你的老朋友,是不是該新賬舊賬一塊兒算?”


    蔣青天麵無表情:“聽你安排。”視線落在李雲道身上,又瞥見三枝插入廳中地麵的鐵箭,仿佛又置身於北京飯店前的那處廣場,那日林林種種,曆曆在目。


    蔣青天突然笑了,笑聲悲涼,心中淒涼。


    李雲道卻也笑了。


    那日攜秦家雙胞胎踏入京城,他隻是一個剛剛從昆侖山困讀二十五餘載等身書的刁民。


    那時他全部家當加在一塊兒,也不夠給蔡家大菩薩戴上一枚代表恆久雋永的鑽石戒指。


    那會他窮困潦倒,她卻問敢與我私奔否。


    那刻他心中忐忑,卻也敢說那一聲好。


    李雲道卷起袖子,坦然自若地坐了下來——老子一文不值的時候就敢隻身單挑在北方黑白通吃的蔣家大少,如今棲於參天樹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朱梓校獰笑:“譚老,那招人厭煩的看門狗就交給你了。”


    白小熊邁前一步,負手而立。


    那從一開始就未曾睜過眼的老者隻喉間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哼聲,微微睜眼,殺氣蓬勃。


    白小熊微微皺眉:“姓譚?譚九劍?”


    老者眼中精芒一閃而過,聲音如摩擦玻璃一般刺耳:“你認識老朽?”


    白小熊變攻勢為守勢,而後道:“聽人提過,內蒙譚九劍,一式九踢,九九八十一番變化,是北道譚腿第一高手。”


    老者似笑非笑,聲音嘶啞而難聽:“既然知道老朽身份,不如早些退下,省得腿腳不長眼,生死就難料。”


    白小熊冷笑:“卿本高手,奈何為賊,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者冷哼一聲,下一刻陡然起身,黑色步鞋與那大理地麵摩擦出刺耳聲響。


    閉眼,再睜眼。


    眨眼間,那隻粘著門外些許泥漿的步鞋已至白小熊的麵門。


    白小熊身體後傾,那鞋跟幾乎擦著鼻尖而過,土腥味濃鬱。


    隻見那譚姓老者後腿微蹬,下一刻整個身子已經騰躍於半空,一腳未落,後一腳再至,直取白小熊下盤。


    白小熊身子後傾,攻勢已至,來不及跳躍,那腰身居然向後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單手撐地借力,以後空翻的姿勢堪堪躲過老者來勢兇猛的第二擊。


    顧小西剛剛拍手叫好,卻沒料到那老者竟絲毫不給白小熊喘息的時間,人未落地,第三踢已至。


    半空中,李雲道看到白小熊慘笑一聲,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下一秒,白小熊倒著的身子被那老者一腳踹在腹部,整個人如果斷線的風箏一般,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後才轟倒在火鍋城的桌椅中,撞倒桌椅無數。


    白小熊飛快起身,剛想動,卻猛地按住腹部,臉色微變,而後嘴角滲血,最後竟忍不住一口濃血從口中噴出來。


    譚九劍漠然道:“我勸你別動,這種內傷,越動越麻煩。”


    白小熊幾乎是蹣跚著走迴李雲道的麵前,麵朝對手,口中吐血,麵色慘白:“要動他,先過我這一關!”


    白家有小將,一身軍裝,凜然正氣。


    死有鴻毛泰山之別,白家將種,豈言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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