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桑卓在“巴黎之夏”對麵的馬路上思索著案件線索時,離這裏三公裏外的一處重新翻新的四合院內,燈火通明,朱梓校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高腳杯,鮮紅的液體如血般在鋥亮的水晶杯中旋轉。


    “青天,我敬你一杯,如果不是母老虎看得太緊,兄弟也不至於要借你巴黎之夏的公寓。”朱梓校笑得很開心,仰頭,杯中價值不菲的“大拉菲”一飲而盡。


    “朱少這麽說就見外了,別說是借給你金屋藏嬌,送給你都成!”蔣青天卻喝得很慢,細細品著這口感上佳的紅酒,燈光下鮮紅的顏色讓他想起了巴黎之夏平層公寓裏的那灘血泊,這讓他有些莫名的興奮,卻又有些沒來由地惡心。


    “科恩斯那幫雜碎耍了史密斯一把,看來老家夥要動真格的了。”朱梓校身邊隻著片縷的貌美女子適時地幫他斟上紅酒,他卻似乎對這近乎赤裸的女子毫無興致,又談起了剛剛飛迴美國的史密斯。說話的時候,他用眼光的餘光掃了蔣青天一眼,隻是蔣青天變不改色,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起勁。“那可是塊大蛋糕,真吃下來,每年起碼幾十億的利潤,阮家那小娘皮胃口也忒大了些,幾千億的項目,居然想吃獨食,也不讓撐死!”


    朱梓校冷笑:“先讓他們樂嗬一段時間,我就不信這麽大的蛋糕,其他人不眼紅!”


    蔣青天微微皺眉:“朱少,你的意思是……”


    “老子吃不著,別人也甭想吃得順當。”朱梓校噌一下站起身,赤著腳從鋪著地龍的暖石走了下來。


    候在一旁的嬌美女子低眉順目,卻也被他突然間的動作嚇了一跳,眼神萬分驚恐,卻也絲毫不敢有其餘的動作。


    朱梓校赤著腳在屋裏踱了幾個來迴,蔣青天麵無表情道:“朱少就不擔心引狼入室?”


    朱梓校紅著眼冷笑:“哼,誰是狼誰是羊,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蔣青天點頭:“這句話我很讚同,當年我們家老爺子還是太過優柔寡斷了,否則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局麵?”


    “姓王的老不死也沒幾天好活了,隻要那老東西翹了辮子,樹倒猢猻散的前例在這四九城裏也不是沒見過,剩下的那些不用我家老爺子出馬,單你我就能打發了。”朱梓校獰笑著,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那一日,朱家離權力的巔峰一步之遙。


    蔣青天心中冷笑,但臉上卻跟著朱梓校一起洋溢著對勝利充滿絕對信心的微笑。


    朱梓校迴頭看了蔣青天一眼,心中也在冷笑,巴黎之夏這步棋已經布下,蔣青天啊蔣青天,你不仁可就別怪我不義了。


    下午是兩節毛列著作選讀課,對馬列作品的理解,放在體製內也是不得不去逾越的一道門檻,李雲道對哲學著作涉獵頗廣,從黑格爾的,再到費爾巴哈,林林總總看過的書不下百冊,大多都不是走馬觀花,在姑蘇那半年的閱讀筆記加起來厚得嚇人。後來碰到國內哲學大家吳清孚老爺子,吳老爺子給李雲道開出的書單足以讓如今國內一流大學讀哲學博士的年輕人汗顏。不過,書雖讀得多,但對於體製內獨有的意識形態語言卻涉及不多,因此別人都在打瞌睡的時候,兩堂課李雲道倒是聽得格外認真。教作品選的是位中年大嬸,倒也沒有因為大多數人的心不在焉就敷衍了事,頗多細節上還作了額外延展,等發現班上居然還有李雲道這樣的乖學生時,大嬸頓時精神愈發抖擻,語速加快,眼神向李雲道瞟來的頻次也逐漸增多,到下課的時候,還意猶未盡地特意走來問了李雲道的姓名和單位。


    待大嬸心滿意足地走出教室,花兩節課時間看完一本福爾摩斯探案集的沈燕飛一臉崇拜地看著李雲道:“乖乖,才兩節課的功夫,你就把這位大嬸搞定了?”


    “你以為人人都是中國人民大學的高材生?”李雲道倒是有些嫉妒沈燕飛,這些馬列作品選沈燕飛讀大學那陣已經作為必讀教材學得滾瓜爛熟,說起中心基本點來頭頭是道。


    沈燕飛想了想:“也是,畢竟你沒遭遇過正兒八經的教育迫害。這類東西,別說我了,就是現在的高三理科生都比你強。”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李雲道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道,“不跟你扯淡了,晚上還有事。”


    “就知道你要拋棄我。”沈燕飛語氣幽怨得像被丈夫冷落的小娘子。


    “找你的小夥伴兒去,實在不行,於震不是變成法子地想約你吃飯嘛。”


    “滾,我好歹在北京待了六年,想追我的師哥師弟能排到學校門口,再怎麽著也輪不上他。”沈燕飛實在對於震的印象不怎麽樣,尤其是對這種到一地方就喜歡拉幫結派的人,以沈燕飛在省紀委幾年的工作經曆來看,地方小團體往往是逾越權力枷鎖的第一道關口。


    出了公安大學,李雲道就撥通了王小北的電話:“怎麽樣,談過沒?”


    “照你的法子跟她又談了一次,沒用,人家根本聽不進去,而且……而且她說……好像……好像懷孕了……”王小北語氣頹喪,態度明顯有些動搖。


    “懷孕?”李雲道冷笑,“她說懷孕,你就認了?”


    王小北無奈道:“老王家大老爺們兒,也沒有吃了抹嘴就不認的傳統啊……”


    李雲道笑罵道:“別的事兒怎麽就沒看你這麽起勁呢?”


    電話裏傳來王小北的苦笑:“那不一樣……如果……如果真是我的,這事兒就難辦了。”


    李雲道知道王小北雖然紈絝氣極重,但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蕩浪公子,如果那個叫唐豔的女孩真的懷孕了,王小北很可能拚著不結婚的風險,也要把孩子保下來。


    可是,如果唐豔是騙人的,這當中的兇險李雲道想想都覺得渾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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