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很快就開進鼓樓附近鬧中取近的小區,都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多層小樓,外立麵的水泥牆上歲月留痕,少數剝落的地方已經露出裏麵的紅磚結構。“這是琪琪親生爸媽留給她的房子,她從日本讀完博士迴來就一直住在這裏。呶,那輛是她的車,她肯定在家裏!”周秀娜指著不遠處停在樓下小花壇邊的紅色兩廂“日產騏達”,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也許是年代久遠了,小區樓幢的防盜門常年失修,李雲道和鄭天狼緊隨周秀娜,很容易就到了三樓。


    周秀娜一到三樓就飛快衝到門邊一邊拍門一邊喊著:“琪琪,琪琪,是我,娜娜啊,你快開門啊!”屋裏沒有任何反應,周秀娜急了,飛快拍打著紅色木門,“琪琪,你別做傻事啊……”


    又過了一分鍾,還是沒有反應,李雲道皺了皺眉,衝一旁的天狼使了個眼色,隨後將周秀娜拉到一邊。


    周秀娜掙脫開,急道:“李隊,得想想辦法……”隨後,小精花便看到那個一直跟著隊長的清秀小司機慢慢走到門邊,抬腿屈膝,正要輕描淡寫地一腳將門踹開,卻聽到門鎖處哢噠一聲,門從裏麵打開了。頭發蓬亂睡眼惺忪的冰山美人一臉慍怒地站在門口,驚得已經抬腿準備發力的鄭天狼一個踉蹌差點兒坐在地上。


    “琪琪,你沒事?”一見汪琪出現,周秀娜連忙帶著哭腔撲上去。


    “娜娜你瘋了?我昨天做手術到淩晨四點,才睡了幾個鍾頭……”汪琪伸著修長的食指頂著周秀娜的腦袋,又一臉狐疑地看著外麵兩位不速之客,“出什麽事了?”


    周秀娜這才一愣:“你還不知道那件事?”


    “知道什麽?”汪琪麵無表情地摸了摸周秀娜的額頭,“娜娜你腦子燒壞掉了?都進來坐!”


    這個節骨眼上周秀娜也沒心思跟她再開玩笑,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表述了:“琪琪,你手機沒開?”


    “昨天那台手術做了十個小時,我都快累趴下了,迴來就關機睡覺了。”


    “怪不得打不通你手機,那個我……你……”


    屋裏的空調倒是開得很足,李雲道一進屋就覺得一陣熱浪撲麵而來,跟這位始終冷冰冰的冰山美女醫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汪琪一邊給三人倒水一邊道。不穿白色大褂的汪美女此刻穿著一身輕薄的黑色絲質睡衣,隱隱能看到睡衣裏肉色的肌膚,卻沒有看到任何內衣的跡象,李大刁民很惡毒地揣測著冰山美人剛剛是不是裸睡來著。


    “琪琪,汪伯伯可能出事了!”


    汪琪彎腰在客廳的飲水機處給三人倒水,周秀娜就站在她的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精花很明顯感到汪琪身子一震,手上的動作也停滯了下來,水倒滿了她竟然還不知道鬆手。


    “琪琪……琪琪……”


    “啊?”


    “水,水溢出來了!”


    “哦,啊!”汪琪這才感覺到手上水杯的溫度,驚得將水杯直接扔在地上,左手握著被燙得微紅的右手指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周秀娜,“娜娜你剛剛說什麽?”


    周秀娜被她的表情嚇到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汪醫生,你先別激動,坐下再說!”李雲道將汪琪引到沙發上坐下,才緩緩道,“其實我也是剛剛聽小周說的,你伯父汪主任今天一早被省紀委的同誌帶走了。”


    “啊?省紀委?”汪琪這才顫抖著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是不是已經宣布兩規了?”


    此刻汪琪的反應倒是讓周秀娜有點兒吃驚,顯然她這位好閨蜜似乎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琪琪,你……”


    汪琪苦笑了一聲,淚珠子便撲朔撲朔地開始往下掉:“小時候我住伯伯家的時候就知道他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大了以後才知道那叫受賄,可是他是我的親伯伯啊,比爸爸還親的親伯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掉進泥潭,越陷越深……”


    李雲道也歎了口氣,原先以為汪炳蕭受賄一事可能還有些餘地,但如果連汪琪都對此一清二楚,以省紀委那群老狐狸的手法,估計早就把汪家查得底兒朝天了。但李雲道也沒有任何辦法,首先黨紀國法擺在那兒,其次前任市長畢築偉在職期間,汪炳蕭跟畢係人馬走得很近,其間有沒有什麽牽連李雲道並不清楚,但這很可能是林一一拋出的一個誘餌,一來看看畢係人馬會不會為了汪炳蕭奔走斡旋,二來也可以以非畢係主力的落馬來試試那夥人的反應,不可謂不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政治鬥爭向來是都是以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來實施最血腥和暴力的手段,汪炳蕭的落馬是林市長入主江寧市府後的第一記重拳,相信此後江寧的政治生態會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一些根本性的轉變。


    這些李雲道都不會跟汪琪或周秀娜講,甚至不會跟任何一個人交流,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些東西隻能放在心裏。


    好在汪琪隻哭了一會兒,便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哽咽著道:“不行,我得去我嬸嬸那兒看看,伯伯被帶走了,她一個人肯定嚇壞了。”汪琪衝進房間,拿出手機才打開電源,就有好幾個短信提示,迴撥過去,果然是汪炳蕭家的座機。


    “嬸嬸,我是琪琪!……您別哭,伯伯不會有事的……好的我現在馬上過來!”汪琪果然是高智商加高情商的醫學博士,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娜娜,謝謝你及時來通知我。還有李隊和這位小帥哥,改天找機會再專程謝謝你們,我得趕去我嬸嬸家,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小周,我特批你兩天假。”李雲道小聲對周秀娜道。


    周秀娜衝李雲道感激地笑了笑,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誰也沒法真正笑得出來:“李隊,迴頭我一定好好工作報答您!”


    李雲道轉身走向大門,揮手笑罵道:“你把你自個兒和你閨蜜照顧妥當,我就謝天謝地了。”


    下樓剛上車,李雲道就聽到車後座上有手機震動的聲音,一摸口袋,果然自己的手機不在身上。拿過來一看,居然有一個未接來電打了幾十遍,還有一條短信,是嚴建國的秘書小顧發來的,通知明天早上開會。李雲道剛想給那個未接來電迴電話,電話又響了,居然還是那個號碼。


    “你好,我是李雲道。”


    “李隊,我是政委辦公室的小顧啊,嚴政委讓我通知大家,明兒一早八點半準時開會,不能準席。”小顧特意在“不能缺席”那四個字上加了重音。


    “行,我知道了!”李雲道笑著道,“辛苦你了小顧,讓你打了這麽多電話,剛剛在辦事兒,手機拉在車上了。”


    “沒沒沒,應該的,為局領導服務是我的榮幸。那李隊你先忙,我不耽誤你時間了。”


    掛了電話,李雲道隨即打給沈燕飛,很快電話裏就傳來沈大隊長yin陽怪氣的聲音:“喲,這不是李大隊長嗎?怎麽突然想起小妹了?您老人家還記得分局裏有我這麽一號老戰友啊?”


    李雲道笑道:“別整得跟一怨婦似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麽著了,弄得跟我始亂終棄似的。”


    沈燕飛一聽就來勁了:“李雲道,別以為你有幾個紅顏知己就成天花花腸子似的瞎得瑟,就你那小樣,再過八十年也入不了姑nǎinǎi的法眼!”


    李雲道哈哈大笑:“喲嗬,你倒是知道我哪兒小了?”


    李雲道說得曖昧,沈燕飛害怕他再說下去就越來越露骨了,連忙呸了他一聲:“下流胚子!對了,剛剛老嚴的秘書打電話來通知,說是明天早上各個塊麵的頭頭腦腦都要到分局來開會,我側麵打聽了一下,說是嚴政委發話了,有人占著茅坑不拉屎,上班時間盡忙自己那點兒事情了,說是明兒早上要給大家好好清肅清肅思想。”


    李雲道冷笑:“老王八羔子,成天就知道坐在辦公室裏瞎指揮,他想得倒是美,我倒要看看,明兒早上他能弄出什麽妖蛾子來!”


    沈燕飛好心提醒道:“人家也算是在江北待了這麽多年的老員老了,你可還是得小心著點,別真一個不小心著了他的道,到時候弄得韓局那邊被動。”


    李雲道笑道:“我要是啥都不幹,他老人家才真的會被動。好了,先不說了,我還有事兒……”


    “等等,我還有事兒!”沈燕飛見李雲道這就要掛了電話,連忙阻止道,“我昨兒迴趟省委,聽說這兩天他們有大動作!”


    李雲道嗯了一聲:“人大的副主任汪炳蕭今兒一早已經被兩規了,拔出蘿卜終歸會帶出些泥巴的,這些天江寧不會太平的。”


    “你說……這會不會跟畢有關?”沈燕飛壓低了聲音道。


    李雲道皺眉:“電話裏說這個不方便,迴頭當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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