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有種獨特的魅力,它不像燈紅酒綠的魔都上海那般被鶯鶯燕燕環繞,也不像古城姑蘇那般入了深夜就悄然無聲。淩晨四點的北京,如同一頭淺睡的巨獸,微微發出低沉的鼾聲,仿佛在下個瞬間它便會隨時蘇醒過來威攝人心一般。


    這輛保養得不錯的保時捷凱宴難得能在首都的三環線上開過八十公裏的時速。此時開車的是鄭天狼,美國恢複的閑暇時間,除了吃飯睡覺練武,他就一直在蹂躪一輛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二手破捷達,此時雖還未拿到國內的駕照,但駕駛技術絕對遠超一般剛剛上路的馬路殺手。


    “這麽晚了還去哪兒?”李雲道看導航的方向似乎偏離了,皺眉問身邊的王小北。


    王小北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這幾天為了老爺子的事情大氣兒都不敢喘,這下好了,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王小北答非所問,李雲道也沒有深究,隻是搖頭道:“人總有那麽一天的,隻是早晚的問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十力說半年時間,前後相差不會超過一個禮拜。”


    自小在大院裏目睹不少老人被送入八寶山的王家紈絝神情微微黯了黯,但歎了口氣後還是笑著道:“其實我今晚已經做好接受老爺子撒手的心理準備了,你幫能他爭取出這半年已經遠超我的心理預期了。”王小北頓了頓,突然發神經似的大笑,看得李雲道以為他精神失常。過了許久,王小北才一臉複雜表情道:“估計今天晚上有不少人要失望了。”


    政治鬥爭看不到鮮血,但卻往往比真正的戰場要更為殘酷,殺人而不見血。多少人在等著王家宣布泰山倒塌的那一刻,多少人在翹首以盼地等著把老王從那一個台階上拉下來,多少人要等著看這位平時不可一世的王家大少的笑話,這些李雲道都心知肚明。


    李雲道拍了拍王小北的肩膀:“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我幫不上忙,我能做的已經盡力了。”


    王小北雖然轉頭,認真地看著李雲道:“不,還有一件事情是你可以做卻一直沒有做的。”


    李雲道愣了愣,隨即苦笑:“你覺得現在是個好時機?”


    王小北微微一怔,隨後聳肩道:“我就隨口一說。”說著,又突然換上那副大少紈絝的標誌性笑容,“這兩天壓力忒大,找個地兒放鬆放鬆去。”


    李雲道看了一眼車載導航上的終點,皺眉道:“去哪兒幹嘛?”


    “姓朱的那小子迴來了,前兩天聽說老爺子身體出了大問題,在外頭放話說,隻要老爺子一蹬腿,他要一個一個收拾老王家的人,說是要把小北賣到什麽坦桑尼亞去……我勒個去哦,這迴不好好隔應隔應這小子,他還真當我們老王家怕了他們不成?”


    此時車已經開到三環線內寸土寸金的“地府天堂”門口,此時早就過了這個銷金窟最熱鬧的時段,門口隻稀少地停著幾輛跑車,王小北指著其中一輛阿斯頓馬丁道:“那小子果然迴來了,咦,他怎麽也在這兒……”王小北看著車窗下隻有一張深紅色出入證的賓利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賓利!好車。”李雲道由衷讚道。


    “車好人孬管個球用!”王小北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老爺子還沒走,他們老蔣家就已經想著更換門庭了……呸……”下車時,王小北忍不住衝那輛銀灰色的賓利吐了口口水。


    “地府天堂”的值班保安揉著惺忪睡眼走出門口的安保崗亭,正想告訴幾個大晚上吃飽了撐著的富家子弟這裏已經打烊了找別處玩去,卻猛地頭皮一麻,揉了揉眼睛,果然是上迴那個砸場子的衰神。保安想也沒想,撥腿就往大堂的方向跑,邊跑邊用一口河南口音喊著:“了不得啦,砸場子的狗日的又來了……”


    大堂裏又竄出三個穿著軍大衣凍得縮成一團的保安,跑到外麵被西北風一吹,個個兒直縮脖子。衝到門口,四個保安就不敢再往前衝,上迴場子被人砸了以後,他們也試著怒氣衝衝地找朱少告狀,結果是每人賞了一巴掌還外加一記側踹,後來他們弄清楚了,那穿得人模狗樣的青年就是在京城裏頭赫赫有名的王家大少,地位隱隱比自家朱少還要高上那麽一小籌。


    “麻溜兒地讓開,今兒我是來找朱梓校的,跟你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王小北似乎也沒想難為四個拿死工資過日子的小保安。


    四個保安一臉為難,為首的一個苦著臉道:“北少,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真要這麽讓您進去了,明兒朱少緩神兒,第一個收拾的就是我們。”


    “行……”王小北冷笑,可惜白小熊不在,他武力值隻能算是中等偏下。


    保安聽得王小北說“行”,剛想鬆口氣,卻聽到王小北身邊的青年冷冷道:“下手輕一點,他們也不容易,估計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四名保安還沒算清楚這話到底是何含義,看到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俊異青年緩緩走上台階。四名保安麵色一緊,掏出身上的甩棍,如臨大敵。


    可是他們怎麽都沒有料到,隻不過一個照麵的功夫,四人無一例外地倒失去了戰鬥力。


    王小北一腳踩在剛剛拎過來的小桶上:“這是汽油,讓朱大頭出來見我,告訴他,不怕燒成烤豬就別出來。五分鍾,過了就免談。”


    “啪啪啪!”幾聲掌聲從燈光暈暗的大廳裏傳來,“喲嗬,北少好大的煞氣,嘖嘖嘖……”一個穿著睡衣肥頭大耳的胖子披著一件貂皮大衣走了出來。


    “朱大頭,少爺我今兒心情不好,怎麽,你這地府天堂就這麽招待客人的?大晚上的,連個燈都不開,要倒閉了?”王小北笑著諷刺道,“你要真不想開了,幹脆麻溜兒地閃開,我一把火幫你燒了得了,省得到時候拆來拆去的,還浪費國家資源。”


    朱梓校也不生氣,居然還能滿臉堆笑:“燒了也成,反正我前兩天跑了趟巴黎,迴來我就琢磨著這裏頭裝修太舊太落退了,北少有興致幫忙也是好事,不過到時候這裝修的費用,嗯,也就八九千萬的樣子的,北少也不差這點兒錢,要不這份子北少你來出?”胖子抖了抖肩膀上的大衣,又往前邁了一步,氣勢上倒的確是比王小北更盛三份。“哦,對了,我忘記了,你們家老頭兒快翹辮子了吧?是不是已經死翹翹了?哎呀,這樣的話明兒我可能趕去你們老王家上柱香啊,哎,世事無常啊,北少你要節哀啊……”朱梓校剛剛在兩頭“法國大洋馬”上發泄了小半天後就沉沉入睡,此刻外麵發生了什麽他並不知情,他手上的消息還是昨天通過軍總醫院內部打聽到的。


    王小北冷笑:“朱胖子,你就不怕我翻臉燒你一身膘油出來?”


    朱梓校依舊笑容不減:“長得胖這叫福氣,起碼在女人身上經得起折騰,倒是北少你看看你自己,麵如菜色,身杆兒跟個豆芽菜似的,真為跟了你的那些女人感到悲哀,這種樣子趴她們身上上竄下跳的,跟個猴子似的,還擱得慌……嘖嘖嘖,沒關係,等過兩天,你們老王家的男的都死光了,到時候你那些妞兒我發發善心,照單全收,對了,你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妹子吧……哎喲,想想我就硬得發脹……”朱梓校很猥瑣地做了一個摸下體的下流動作。


    一提到顧小西,王小北頓時火冒三丈,剛想往前一步卻被一隻手摁住了肩膀,他這才想起,除了他姓王外,身邊這個年輕男人原本也應該姓王。


    “朱少是吧,你真想睡顧小西?”李雲道一臉如沐春風的笑意。


    “你是……”朱梓校皺眉上下打量著李雲道,一時間弄不太清楚李雲道的路數。


    李雲道笑意盎然地緩緩走向朱梓校,幾名保鏢想攔住他,卻被朱梓校喝止。


    “你不認識我嗎?我以為朱少肯定會認識我呢。”李雲道笑得異常燦爛。


    朱梓校卻臉色一沉:“你到底是誰?”


    保鏢恰到好處地將李雲道攔住,可是保鏢的手還未曾觸及李雲道肩膀,黑人保鏢高大的身子居然已經倒飛了出去。


    “天狼,下次要溫柔點,弄死了人可不好辦,斷個胳膊腿兒什麽的就行了。”李雲道衝鄭天狼笑著吩咐道。


    “好的,三叔。”一直守在他身後的青年靦腆一笑。


    此時大堂中的燈不知被誰打開了,突然間一片燈火通明,朱梓校終於看清了李雲道的臉,那張肥胖而紅潤的臉微微一變色:“你是老王家的那個孽種……”


    “天狼,掌嘴。”李雲道微笑道。


    剩下的三個保鏢一息間就已經被鄭天狼全部撂倒,其中一個想掏武器的更是直接被一掌斬斷了手骨。


    “三叔,掌幾下?”鄭天狼轉頭,如懵懂小童般一臉困惑。


    “嗯,隨便掌幾下吧。”


    “孽種你敢!”朱梓校那點兒花拳繡腿的戰鬥力在鄭天狼麵前連渣都不是,此刻也隻能色厲內荏地吼著。


    李雲道微笑搖頭歎息:“嘴賤,那就掌到他這輩子也不敢說那兩個字吧。”


    “好的,三叔。”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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