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此時滿客排隊的“石頭記”門口遠遠地圍著不少人,剛剛從二樓扔下來的杯盤桌椅嚇得眾看客後退了數十米,不少人擔心殃及池魚,寧可退到馬路對麵看熱鬧卻也不肯離去——相向社會治安良好歌舞生平的江南倒是很難看到這般上演全武行的一幕。突然,“石頭記”裏傳出一個男人的慘叫,撕心裂肺,外麵的人麵麵相覷掉頭接耳,卻都不敢上前去探個究竟。最後還是老板娘霍藍忍不住想進去看看,卻被廚師和夥計們拉住,大廚說藍妹子這種事兒還是交給三哥他們比較靠譜,我們進去不但幫不了忙,反倒是給他們添亂。霍藍這才耐住xing子,又嚐試著打了兩遍黃梅花的手機,依舊機械式的“不在服務區”的應答。


    “石頭記”的大廳裏,慘叫的大飛被周邊的兄弟按住,刀疤臉很嫻熟地撕下襯衣下圍,係在大飛的大臂上方,被撕裂的傷口終於血流速度見緩。對麵的刑天依舊饒有興趣地咀嚼著口中的肉,兩眼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被眾人圍住的大飛,似乎還想尋機從對麵的獵物身上再撕下一塊可口的晚餐。


    “刀疤臉”行走江湖三十餘載,見過的形形sèsè的悍匪大梟數不勝數,其中也不乏對外宣稱自己吃人肉的惡俗之悲,但那也都是為了對外造就一種無形的心理壓力才象征xing地含點人血,那些號稱“愛吃人肉”的,死在“刀疤臉”手中的幾個,隻是他真想人肉割下放進那些蠢貨的口中時,最不濟的一個居然自己惡心得吐了出來。但是眼前這個穿著大號軍裝的年輕人卻與以往那些人都不一樣,刀疤臉甚至很看得出,他是真正在享受血液從口舌間滑過的感覺,而且這肯定不是第一次。


    刑天終於將那肉嚼爛,正想咽下去,卻聽到身後的“三叔”突然道:“刑天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不是畜生,這畜生肉生得很,吐了!”


    刑天一愣,迴頭看向李雲道,微微張嘴,一臉委屈——剛剛小和尚師父明明說了,保護好三叔就管肉吃。


    見他微張的口中已經嚼爛的肉糜,斐家大少卻是再也忍不住胃口的湧動,徑直彎腰狂吐。他這一吐,倒是引得對方的幾個人也跟著向前伸著腦子一陣幹嘔。


    “吐了,待會兒我讓藍姨給你做好吃的。”李雲道嚐試著跟刑天溝通。


    刑天困惑地看了看李雲道,又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那依舊輕聲哀豪的大飛,這才緩緩地朝手上吐出口裏的肉糜,一個嚼得碎肉的肉團出現在他的手上,可他卻還不肯扔掉,真仿佛對他來說這是天下第一等的美食了。


    刀疤臉的麵sè瞬間變了幾次,他今天帶人來砸店的目的並不隻是單純地引黃梅花出來,他是要向江南的地下世界釋放一個信息:南方歐蚍蜉麾下第一戰將來了,歐爺的大旗已經插進了長三角。別人怕黃梅花,他卻絲毫不懼,不但不懼,還有些隱隱地期待,當初兩人一同拜在同一位僧人門下時,他便是師兄,黃梅花為師弟,老禿驢死了二十年了,他就不信當初天天挨揍的黃梅花能跟他這位大師兄手下走過三招。


    黃梅花沒露麵,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雖然最後被眼前的三個青年壞了結尾,但總算對大局無礙。


    刀疤臉麵sè瞬間萬變,最後輕哼一聲:“今天先到這兒,改天再讓弟兄們來喝茶。”


    說完便想走,卻聽那笑容淡然的年輕人輕聲笑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真以為從南方跑來江南還能鼻子插蔥地裝象了?”


    刀疤臉的腳步猛地一滯:“上一個這麽跟我說話的人已經在珠江裏喂魚了。”他眼中殺氣外露,臉上的刀疤愈發猙獰。


    李雲道笑道:“離我最近的是長江,不是珠江。這是是長三角,不是你們的珠三角。”


    那人轉身向李雲道走來,斐寶寶伸手摸向後腰,卻被李雲道攔住,任何那刀疤臉緩緩走到自己跟前。


    幾乎臉貼臉。那人道:“年輕人,不是金鋼鑽就別攬瓷器活兒。”


    李雲道輕笑問道:“你是歐蚍蜉?”


    那人搖頭。


    李雲道又問:“你是蔡修戈?”


    那人又搖頭。


    李雲道再問:“你是薄大車或者齊南山,又或者是g qing的那位袍哥?”


    那人搖頭。


    李雲道笑了:“你既是無名之輩,我何懼之有?”


    那人輕哼一聲:“我是何青蓮。”


    李雲道麵sè微變,恰好身後一人急勿勿闖入大廳,看清眼前的景象,驚唿一聲:“雲道小心……啊,師伯……”卻是那剛剛飛車趕迴的周樹人。


    何青蓮瞥了周樹人一眼,麵無表情:“你就是梅花收的那個蠢徒弟?”


    周樹人連連點頭。


    何青蓮冷哼一聲:“愚蠢至極,跟他當年一個德xing,一窩的蠢蛋!”


    周樹人臉sè微變,怎麽著辱罵他都可以,但是侮辱黃梅花卻讓他萬分惱火,但是眼前這位似乎又不是能講理講得通的,動手的話,周樹人自問自己雖然力大無窮,但是在師父的師兄麵前,他那點兒還不算如火純青的小伎倆還是省省吧。


    何青蓮冷冷瞥了一眼周樹人,伸手輕輕點了點李雲道的肩膀,又扯了扯李雲道的jing服衣領:“知道嗎,如果不是這身‘皮’的庇佑,從剛剛到現在,你已經死了至少十次。”


    “住手!”又一人氣喘籲籲地猛然推門而入,卻看那何青蓮的放在李雲道的衣領上,二話不說,直接拔槍:“jing察!立刻停止你所有動作,否則我就當你襲jing,一切後果自負!”葛青中氣十足。


    “嘖嘖嘖,都說江南水鄉出美女,個個婉約動人,這位jing官,哎喲,好像級別還不低嘛,江南美女都是你這樣的嗎?黑是黑了點,但也算是別有一番滋味啊……”何青蓮猖狂大笑,又看了李雲道一眼,做了個手槍爆手的手勢,口中輕發出一聲“砰”,最後也不顧葛青黑漆漆的槍頭,帶著受傷的大飛和一眾大搖大擺地離開。


    葛青皺眉,想出聲卻被李雲道用眼神製止了。收起槍,葛青看了一眼嬉皮笑臉的斐大少,又看一眼嘴角還帶著血漬的刑天,她以為刑天是剛剛跟人交手才嘴角帶傷,也沒有多追究,卻看著周樹人道:“你不是很能打嗎?”看來葛青對黃梅花的這位嫡徒並不陌生。


    周樹人摸了摸剃成板寸的腦袋,苦笑道:“他是我師伯。”


    葛青秀眉一皺,環視四周,地上杯盤狼籍,玻璃渣子混著飯菜油湯,可惜了江南第一流的室內設計師們的jing心設計。“你師伯瘋了,來砸黃梅花的店?”道上都知道石頭記背後站著黃梅花,身邊刑jing大隊一把手的葛青自然清楚,那位風韻尤存卻xing情柔和的老板娘她也是認識的,隻是以黃梅花的特殊身份地位,在江南有人居然敢公然挑釁,敏感的葛大隊長已經聞到了一絲腥風血雨的味道。


    “我師父說,師伯自小被雙親拋棄,情xing偏激,對人對事都隻付出三分保留七分,對任何人都是不敢信任的,他們倆年輕的時候就鬧翻了。之前聽師父說,師伯在南方一個很大的集團裏麵做事,卻不知道為什麽又扯進了這種是非當中,今天還上門砸了師娘的店……”


    李雲道皺眉:“師兄,你說他在南方一個集團裏做事,是不是歐凱集團?”


    “對對對,師父說的就是歐凱集團。”


    “歐凱集團?”葛青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斐寶寶撇嘴道:“這都不知道?南方十大明星企業之一,這兩年股價蹭蹭往上竄,據說今年集團主席歐洋已經躋身中國富豪榜的前二十強。”


    葛青搖頭:“這跟黃梅花有什麽關係?”


    李雲道眯眼道:“誰說沒有關係?”


    眾人微驚,都看向李雲道,可後者卻轉身徑直走出了“石頭記”,氣得葛青臉sè鐵青:“狗咬呂洞賓的家夥,連聲感謝都沒有。”


    周樹人連忙道:“今天麻煩葛隊了……”葛母老虎卻理都沒理他,直接頭也不迴地摔門出去。


    霍藍和一眾廚師和服務員都守酒店門口不遠處,見那些人中似乎有人受了傷,等他們離去,霍藍立刻往店裏奔,卻一頭碰到李雲道。


    “藍姨,正好趁這段時間將店裏重裝修一下,之前的設計太保守,害得大家都要排隊,我看邊上幾家飯店都貼了轉讓的字樣出來,不如把他們都盤下來,打通了重裝修一下再開業。”李雲道笑著道。


    霍藍早已經練就了一身處事不驚的氣質,微笑點頭:“那兩個孩子有沒有受傷?”


    李雲道搖頭,想了想道:“藍姨,這段時間就當休息一下,忙了一整個夏天了,正好給我點時間把旁邊的鋪麵都吃下來。”


    霍藍會意,點點頭,道:“不要再給你和梅花添麻煩才好。”


    李雲道笑道:“您就是我親姨,麻煩那是對外人對的,自己人說這兩個字就見外了。”


    身邊,葛青如一陣風般擦肩而過,李雲道輕笑,衝那背影道:“謝謝葛隊,大晚上還跑一趟。”


    葛母老虎迴過頭,兇神惡煞般指著李雲道:“你給我收斂點,有事打我電話,那夥人我會派人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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