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之時,午後隻覺困乏,朦朦朧朧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來,睜眼瞧見新換上的淺色帷幔,帷幔外站著幾個宮人垂手而立。我轉了目光,窗戶緊閉,透過翠色的窗紗隻看到外麵海棠花開得熱鬧,花影搖曳映在窗格子上,支離橫斜。


    我因不知時辰,便喚了聲:“春分?”春分打了帷幔進來,笑道:“您醒了?”我懶懶的支起螓首,問道:“寶月和元曦呢?”春分笑道:“早上課去了,見您還睡著,就沒進來吵醒您。”我哂笑:“還以為隻眯了一小會兒,卻不想竟睡得這麽沉,扶我起來吧!”


    春分對外喚了一聲,扶我起來,一眾宮人捧著熱水毛巾等物進來,我梳洗完畢,換了一身衣裳,去外麵坐著。見幾子上放了一個食盒,便問:“這是什麽?”


    春分笑道:“是攝政王命人送來的,說是做的槐花餅,等您午睡起來用些。”


    “槐花餅?”我微微怔愣,悠悠想起從前十來歲的時候,和阿齊雅議論前朝寵妃做槐花餅的事,彼時剛好被啟憫聽到了。


    “聽說昨日東大內的千株槐樹可遭了秧,隻怕這會兒槐花都被采盡了呢!”春分掩唇笑道,“咱們王爺對您可真是‘孝心’有加。”


    我橫她一眼,打開食盒,立即聞到一股馥鬱香氣,那餅做的也極精致。我歎道:“真是難為他了,隻是他這樣大張旗鼓,就不怕外人非議麽?他與我畢竟是叔嫂,況且年紀相差也不大。”


    春分道:“有人的地方總少不了非議,隻是南內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加上東大內那兒自從先皇駕崩,親王太皇太妃離京,隨侍的宮人也都放了出去,旁的用不著的,話多的都打發出宮,宮人走的就有大半。您是沒去瞧見,如今這東大內到比咱們南內還冷清些!”


    我點點頭,道:“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看著這盒點心,又道:“槐花餅難成,放蒸籠上溫著,等孩子們下課迴來了再吃吧!”


    “是。”


    我想起一樁舊事,命劉有餘開了庫房,將那斷裂的“鶴鳴”找了出來。我親自擦幹淨放置琴身的錦盒上麵的灰塵,打開來取出瑤琴,對春分道:“去勤政務本樓瞧瞧兩位王爺可還在議事,若是議完事了,請輔政王過來一見。”


    不多時,春分就帶著啟懷過來了,我訝異的說:“這麽快就議完事了?”


    啟懷撣了撣衣袖上的微塵,從容笑道:“聞聽太皇太後宣召,微臣不敢怠慢,即刻前來相見。不知太皇太後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隻是有件事想請老師幫忙。”我示意他近前來,撫著傷痕累累的“鶴鳴”說道,“你將‘鶴鳴’送給我沒多久,就被他摔壞了,宮裏的匠人都無法將之修好,又不方便拿到宮外去,日子久了,隻能束之高閣。今日我拿出來,就是想請老師幫我找能工巧匠修好這把琴。這把琴是老師一直用著的,我想應該知道如何才能使它重獲新聲。”


    啟懷看著破損的琴身,微微歎息,道:“太皇太後放心,微臣一定會竭盡全力修好這把琴的。”


    “那就多謝老師了,希望這把琴修好之後,能和老師合奏一曲。”


    啟懷淡雅一笑,道:“微臣也很期待。”我見了他的笑容有些怔忡,他抬起頭見我正瞧著他,愈發笑得溫和,問道:“看什麽呢?”


    我道:“老師穿朝服很是英氣,隻是我還是喜歡老師從前一襲白衣的樣子。”


    啟懷略略斂了笑意,道:“從前恣意隨性慣了的,不比現在,要克己奉公,為朝臣做表率。”


    我忖度著問:“老師不喜歡現在這樣嗎?”


    啟懷想了想說:“你知道我的性格,崇尚魏晉,不喜拘束。如今到並非不喜歡,隻是不比從前自由自在。”


    我笑道:“不你從前,就是不喜歡現在了。”


    啟懷看著我無奈的笑了笑,不知想起了什麽,那笑意一直沒有收起。我正要問,外麵就報攝政王來了。啟懷便起身道:“微臣這就把鶴鳴帶出宮去,看能不能修好。”


    我道聲“有勞”,啟憫已大步走了進來,見啟懷正要走,便道:“我才來,八皇兄就要走了嗎?”看到啟懷手中的琴,又問:“這不是八皇兄送給太皇太後的‘鶴鳴’嗎?”


    我不便多言,隻道:“摔壞了,請老師幫忙修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就問:“攝政王來有什麽事嗎?”


    啟憫看著啟懷離開,道:“沒什麽事,來給太皇太後請個安罷了。”


    我撫了撫額,道:“哀家有些累了,既然攝政王沒要緊的事,就請迴吧!”


    啟憫看了我好一會兒,神色不愉,道:“是。”


    我起身轉過臉,低聲道:“多謝攝政王的槐花餅,隻是以後不必再如此大費周章了,勞神勞力不說,恐怕還會落下口實。春分,送攝政王出去。”我讓春分相送,兀自進了內室。


    春分迴來後說:“奴婢瞧著,攝政王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我不置可否,靠在軟榻上說:“隨他去吧,他自己要做賊,卻還防著別人。”春分躊躇幾許,還是問道:“您真的打算就這樣了?”我沉默半晌,道:“總要等我過了這三年再說吧!”


    我呆坐許久,忽聽窗外走廊下傳來熟悉而歡快的腳步聲,笑容不由自主的溢了出來,起身外出相迎。才到正殿,就聽到寶月歡唿道:“母後娘娘,我們迴來了!”


    雨水笑嘻嘻的說:“大老遠就聽見大長公主的聲音了。”


    我忙道:“快去把槐花餅端來。”雨水笑著應下,寶月當先,潤在其後,元曦落在最後。寶月撲進我懷裏,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和後背,道:“可不許亂跑,瞧你都出汗了。再者,母後和你說了多少遍,要讓你皇侄走在最前麵,和你元曦哥哥學著些。”


    寶月吐了吐舌頭,笑著說:“是,母後。”


    潤紅著臉說:“沒有關係的,姑母喜歡走在哪裏都可以。”寶月聽了嘻嘻直笑,我正色道:“皇帝雖是寶月的侄兒,卻是天子,任何人都不可走在皇上的跟前,包括哀家。否則,天子威嚴何在?日子久了,容易讓人生出僭越之心。”潤忙道:“是,孫兒知道了。”我笑了笑,說:“好了,快去洗過手,過來吃點心吧!今天有槐花餅吃。”


    “是!”三人都十分高興,爭先恐後的去洗手淨臉。


    春分笑道:“皇上越來越開朗了,以後一定也會和寶月元曦一樣孝敬您的。”


    我歎道:“但願如此吧!不過,有這幾個孩子在身邊,我也算安慰了。”


    (ps:既然大家都不給力,啟恆的番外就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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