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


    沒有一刻比現在來的震撼,方寧覺得自己早該想到的,可是這一切又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出身不明,還是姓柏!


    世間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啊,隻是世人不肯去相信而已。


    緊盯著柏妃的側臉,方寧覺得自己的唿吸漸漸凝滯,微閉上眼睛,此刻內心的慌亂,到底是為了什麽?


    緊抓著自己的衣角,指尖好像戳進了皮膚,隱隱有些疼痛,卻又似乎感覺不那麽清晰。手指已經酸軟,還不肯放開。


    為什麽心還是會痛?為什麽會是她?


    阿橫,你為什麽一次次要讓我痛,為什麽要讓我更恨你?


    方寧的心裏無法平靜,緊攥著的拳頭,暴出了手背上的青筋。如果沒有那僅存的理智,她恐怕要從位置上站起來。


    章寒煙坐在趙琰的右側,與趙琰左側的方寧相離有一段距離。發現了方寧的異常,隻能小聲提醒趙琰。她並不認識柏青,因為她嫁進王府的第二天,柏青就被方寧放出府了。


    趙琰倒是對柏青有些印象,但是並不深刻,此刻也不知道方寧到底是怎麽了。還以為方寧隻是看到皇兄的妃子,有些難過。


    下意識伸出手,握住了方寧的拳頭,掌心的溫度慢慢傳遞給方寧。感覺到手被別人包裹著,方寧呆滯地抬頭看著趙琰,眉頭微蹙,下意識掙脫了束縛。


    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高座上的那人,模糊的視線卻看不清,強忍著不敢輕易流下眼淚的人,立馬又埋下頭。


    “嘀嗒”眼淚落在地上,明明悄無聲息,方寧卻聽到了它傳來的清脆的聲音。她甚至感覺到眼淚如同她的心一樣,一點一點融進塵埃裏,再也無法修複。


    生怕別人發現了自己的情緒,她不敢拭去眼角的濕意。


    可是偏偏,隻有她自己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坐在她身邊的趙琰,早感覺到她微弱不可聞的鼻音,知道此刻的她正在難過。


    遠一些的章寒煙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就連高座上的天子,此刻心裏也是酸澀。明明他跟柏青說好了,除夕宮宴他不出席,可是她還是來了。


    他的寧寧該多麽難過,他居然納了她身邊的小丫頭,哪怕這其中百般無奈,可是事實又怎麽能去解釋?


    看向柏青的目光不那麽和善,直逼得柏青垂下眼眸,做出一副溫順懦弱的樣子。趙珩飲下一杯苦酒,將就被重重放在桌案上,一不小心打翻了筷子。


    響動影響了大殿裏的,大夥都小心地望著高座上的天子,生怕一著不慎,惹得龍顏震怒。


    似乎覺得自己的失態讓大夥坐立難安,趙珩望了一眼眾人,笑道:“沒事,沒事,朕有些醉意而已。這酒……”高舉著酒杯,麵上的表情讓人難懂,笑意明顯未達眼底,讓人害怕它下一秒就成了暴露。


    拖長的尾音的話,將眾人的心齊齊吊了起來,最後終於聽到天子緩緩說出:“今年這禦酒釀的不錯,賞!”趙珩麵上雖然是陽光滿滿,可是誰都知道那偽裝的笑容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有人慶幸,有人擔憂,還有人為那釀酒的人捏了一把汗。


    美味佳肴擺在眼前,氣氛卻讓人失去了胃口。


    壓抑著內心的又何止一人兩人?跟在太後身邊的柏妃,此刻隻覺得背心發涼。她本是不願意來這宮宴的,不單是與趙珩早就有約定,也因為她還沒有勇氣去麵對方寧。


    前些日子,她有想過要以高傲的姿態出現在方寧的麵前,可是最後隻是遠遠地看著方寧跟佳榮公主站在一起,她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隻能轉身離開。


    沒想到的是今日太後的態度,突然就駕臨她的鹹福宮,嚇得她趕緊上前迎接。她知道自己不得太後喜歡,可是能陪在那個人身邊已經是福氣了。所以在她完全得到那個人的心之前,她隻能伏低做小,在太後麵前,她也能忍氣吞聲。


    難得太後沒有刁難她,卻是要她來參加宮宴。她明白著妻子的利害關係,即使知道那個人會不高興,卻也不敢不從太後的命令。


    並不知道太後是何用意,她隻能聽從,她一個小小的妃子,沒有靠山,隻能求著能夠讓太後改觀,也許會是一條出路。


    所以最好她還是來了宮宴,但是她一來到大殿她就後悔了。


    不敢輕易抬頭,因為她已經感覺到方寧的注視,那種目光讓她心裏不安,惶恐。後來那道目光終於不在她的身上了,可是她始終不敢抬頭……


    “來人,給柏妃賜座。”沈太後這一發話,有心人才發現,殿中並無位置可供柏妃就座。


    無數雙審視的眼光落在柏青的身上,她似乎才有些明白太後逼她來宮宴的目的。怕是太後早就知道了皇上不許她參加宮宴,所以沈太後才會借此機會羞辱她。


    猛然間才發現,原來這深宮中的渾水果然不是那麽簡單。心裏暗恨著沈太後,卻也不敢表露出半分來。雖然皇上敬著她,因為憐惜,或許隻是愧疚才許她妃子的身份,她心裏始終都明白,她勢單力薄。


    先前還有一絲想法要靠著太後來博得皇上的垂憐,現在看來,隻是妄想而已。眼神裏閃過一絲惡毒,暗自下了決定,她一定要成功站在趙珩的身邊,取代那個叫做方寧的女子。


    突然柏青打了一個寒戰,為自己在大庭廣眾下的想法感到膽戰心驚,她一時忘了在場的人。不過迅速反應過來後,她又恢複一副柔弱的樣子。


    趙珩虛靠在龍椅上,微眯著目光,似乎在閉目養神。可是他一點兒夜沒有錯過沈太後命人在殿中一塊不起眼的角落裏給柏青設了坐席。


    帶柏青坐下,趙珩才輕咳了兩聲:“朕還有些事,母後和眾卿家慢飲。朕去去就迴。”說完便起身,要小歐子扶著他離開。


    沈太後鳳目微眯,看著趙琰身邊剛剛才空掉的位置,心裏已經知道兒子的心思。有些動怒,便吩咐宋嬤嬤待人看著皇帝的去向……


    方寧實在是無法繼續待在殿中,心裏悶的快喘不過起來,她早該死心的。可是這一刻卻還在痛,難道就那麽放不下嗎?


    帶著鬆綠跟雲喜,悄悄退出了大殿,好不容易才唿吸到了新鮮空氣。天在雪後放晴了,蔚藍的碧空上浮著幾朵白雲,在廣闊的天空中顯得那麽渺小孤獨。


    收迴視線,望著腳下的路,步子似乎變得沉重。漫無目的地走著,絲毫沒有方向的指引,就這樣不知不覺便逛到了禦花園裏。


    寒冬臘月,萬物凋零,連皇家的禦花園也逃不過蕭條的命運。少了繁花似錦,特意培育出來的反季節花朵也沒有生氣,零星的常青樹還點綴著偌大的園子,因為過年才裝扮上的喜慶,看上去卻有些格格不入。


    “今年好生奇怪,聽說禦花園的梅香院一個花骨朵的都沒有,所以這禦花園也看著冷清了不少。”雲喜小心翼翼地扶著方寧,漫不經心地說著。


    不想正是這無心的話,更讓方寧確定雲喜與皇宮的關係不淺。


    “雲喜,你怎麽好像很熟悉皇宮?”


    雲喜心裏一驚,暗道不好,自己不知不覺就差點暴露了自己。幸好她腦袋反應快,趕緊解釋到:“王府裏有長出入內務府的人,會在宮裏行走,有時候我會聽些閑話八卦。”


    想了想,雲喜有些膽怯地說到:“主子,你不會怪我偷懶吧?”


    方寧看著雲喜,單從現在的表現來判斷,根本不覺得這會是趙珩的人,可是偏偏方寧在錦州別苑的那一夜見到她。現在隻會覺得雲喜是個很好的細作,居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迅速反應過來。


    “不會!”輕吐出這二字,不動聲色地拂開了雲喜的攙扶,牽著鬆綠加快了步子。


    假裝欣賞著周圍的景致,不過心卻已經飛遠,這禦花園裏的蕭條壓根不能停住方寧的腳步。


    原本沒有想到的人,乍一出現在不遠處,方寧的心裏一緊。在自己還能反應的情況下,趕緊轉身,想要避開那個不想見的人。


    可是趙珩怎麽會放棄?他需要一個機會解釋,他不想他的寧寧誤會柏青這件事。


    “寧寧,寧寧……”在後麵不停的唿喚著,可是方寧的步子卻原來越快。


    雲喜看了一眼窮追不舍的趙珩,得到一個顏色後,故意拖著方寧摔倒。


    “哎喲!主子,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被方寧壓在身下的雲喜明明自己摔的齜牙咧嘴,還生怕方寧怪罪她。


    隻可惜方寧並不吃這一套,自行再起來之後,冷聲道:“雲喜,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樣的目的潛伏在我的身邊,但是我早已經知道你是趙珩的人了。別在我麵前演戲了,我不傻。”


    麵上閃過一絲苦笑,沒有理會雲喜,拉著鬆綠就走。


    此刻,方寧的心裏是在嘲笑自己最後的那一句話的。


    我不傻,是說給雲喜聽的。真真實實的方寧卻是傻到了極點,居然現在才發現,趙珩在她身邊安插的人手;居然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內心還殘留著那點可笑的感情;居然才發現,多少次下定決心要報仇後,還是會為他痛苦難過。


    想到這兒,方寧就覺得混身的力氣被抽幹了,步履蹣跚,幾近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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