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柳荷兒的師兄需要一點時間,於瑾趁著等待間隙借著方便出來透氣。


    “你不打算拆穿柳荷兒嗎?”


    嬋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怎麽出來了?”


    嬋夏哼了聲,跟他一起站在巨大的樹下,抬頭看藍天。


    “懶得看小人諂媚的嘴臉。”


    薑公公這會圍著成帝各種諂媚,嬋夏看他就覺得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你不是自詡,最擅長讚美人麽,也有你看不過去的?”於瑾打趣道。


    “我認輸了...我發現我的真誠讚美,隻用在你身上好使。”


    嬋夏之前還沒察覺,是這真正的走狗出現在她麵前,對比之下她才發現。


    “我對著你百般奉承,是因為我心底真的敬佩你,我對你說的那些恭維之詞,縱然有時帶了一點點私心,可終歸是發自肺腑的。”


    薑公公的出現,讓嬋夏認清了一個殘酷現實。


    做狗腿子,是需要天賦的,她高估了自己。


    “覺得乏了?”


    他身上的清雋氣息染上了她,嬋夏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就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肩膀。


    精力旺盛的嬋夏,從沒有在當值期間有過這樣疲憊的神態。


    於瑾不負她的期望,將她摟在懷裏,嬋夏放鬆的向他懷裏倒去,十指與他的扣在一起,交纏的雙手帶來的安全感,衝淡了猶如暴雨前悶熱煩躁般的鬧心。


    “如果你覺得倦了就先迴府,後續我來處理。”於瑾眸色微斂,暗搓搓地釋放出男性的荷爾蒙,試圖用“美色”衝淡她的煩躁。


    嬋夏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靠在他身上向上看,能看到他修長頸部上突出的喉結,通常喉結漂亮的男人,頸部也會很修長,於瑾就是如此。


    她非常喜歡看那裏,說話時高低起伏的樣子,亂花漸欲迷人眼。


    每每看到入迷,就會暗自慶幸,慶幸他淨身時年紀比較長,若再小一些淨身,喉結就保留不下來了,那世間與她而言,便少了一抹靚麗的顏色。


    “我說的,你有聽嗎?”


    嬋夏迴神,掩飾地幹咳兩聲,心說她是被柳荷兒傳染了不成,腦子裏一天天想的都是什麽。


    “嗯,我沒事的,等看完這出鬧劇,我們一起迴家。”嬋夏穩了穩被他擾亂的心神,心裏暗暗罵了句,妖孽。


    那柳荷兒雖然腦袋有些問題,但她看男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一屋子高官壯漢,甚至天子也在,她卻隻誇了於瑾一人。


    她微妙的情緒變化逃不過於瑾的雙眸,看丫頭又恢複了狀態,於瑾十分滿意。


    他一手帶出來的丫頭,心理承受能力就是這麽強大,隻一分神的功夫就調整過來了,當然,這與他貢獻出的個人魅力也不無關係。


    “你還記得,魏王妃案結案時,我與你說過的話嗎?”他隨意的點頭又隨意地問。


    “記得啊,你跟我說過,魏王他命不久矣,可他現在不活得好好麽,還跑到戰場上領兵打仗,甚至把先帝那個王八羔子救迴來...”


    說到底,這該死不死的魏王,才是造成這一切混亂的根源。


    “他大限到了,至多不超過一個月。也許先帝還沒歸朝,魏王就已經死了。”


    “死因是?”


    “慢性中毒。”


    嬋夏恍然。


    怪不得魏王案後,於瑾會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


    那時魏王看著強健,其實已經重了慢性毒,於瑾解不了那個毒,也沒有郎中能解。


    “在我家鄉,有一句俗語叫‘讓子彈飛一會’,你可以理解為,凡事等過一段時間再下結論,魏王案是如此,你此刻關於成帝的困擾,亦是如此。”


    於瑾說的這些雲裏霧裏,嬋夏好像懂了什麽,草蛇灰線,一些她之前就覺得奇怪的事兒,隱約有了答案。


    突地,嬋夏瞪大眼,驚詫地看著他。


    “你是說,陛下他也——”


    於瑾將手抵在她的唇上,意味深長:“佛曰,不可說。”


    嬋夏心緊張的砰砰亂跳。


    於瑾這是暗示她,成帝也快伸腿瞪眼駕鶴西遊了。


    不,他已經不是暗示了,他是明示。


    於瑾的個性是非常沉穩的,洞察力又異於常人,很多事隻要他看過,心裏就有了答案。


    嬋夏常常覺得,他才是上天派下來的神使,高高在上的坐在雲端,俯看萬物,一切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虛無縹緲,微不足道,他從不會把他的發現分享給任何人。


    但今日他卻如此反常,主動把這個驚人的秘密講給她,嬋夏想不明白他為何會變得不一樣?


    嬋夏有一瞬間是無措的。


    難道隻因為看她不開心,不爽成帝把她心中摯愛當成消遣娛樂的對象,所以,他才說出這驚人的秘密,隻為讓她開心點?


    這個認知讓嬋夏眼眶熱熱的,眼角落下有一顆晶瑩的淚珠,他俯身去啄,溫熱的氣息均勻地灑在她的臉上,燙貼了自她阿爹“死後”一直潮濕的心。


    雖然她能夠獨當一麵,可還是有這麽個人,在意著她的喜怒,不惜打破原則去哄她。


    嬋夏覺得心口有一股洪流,肆意洶湧,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泄出去,於瑾握了握她的手,本想帶她迴到廳內,卻被她摟住了脖子。


    嬋夏踮起腳,摟著他的脖子,仔細地吻上他薄薄的唇,涼涼的,滿滿的都是愛。


    於瑾的眉梢很克製地揚了揚,伸手環住她的腰。


    石板路梧桐樹還有身後高大威嚴的刑樓,全都被久違的陽光鍍上一層淺金色。


    梧桐後,一雙陰鷙的眼,死死的盯著那對相擁的男女。


    薑公公站在樹後,冷眼看著那對抱在一起的男女。


    成帝命他出來看看於瑾,等著於瑾做最後的結案,於瑾,為什麽總是於瑾?


    無論他用了多少手段討好成帝,在成帝的心裏,似乎沒有誰能比得上於瑾。


    為博聖恩,薑長波費盡心思替成帝求來了靈丹,不惜割腿肉做藥引,好容易得到了帝王的青睞,他以為自己可以替代於瑾。


    然而,出了案情後,成帝想到的,還是於瑾。


    身為太監,於瑾不僅能博得帝王的寵信,還擁有了別的宦官想都不敢想的愛情,就連那落網的女狂徒,也對於瑾讚不絕口...


    薑公公狹長的眸子裏跳過陰毒的光芒。


    都說於公公是權閹第一人,這過於圓滿的人生,就不該是個太監該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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