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的死人多了,對麵相這塊多少會有些經驗判斷,麵相雖然不能說百分之百吧,但還是有一定參考性的。


    尤其是上了歲數的人,他是兇殘還是和藹,從眼神裏都能看出來。


    到目前為止,三公嬋夏都見過了,太師、太傅、太保,這三人麵相最好的就是眼前的這位太保符轍。


    嬋夏前世沒有見過他,今生還是頭迴見,在她想象中,甄霓的最後一個刺殺目標,應該是太師那般的傲慢,或是太傅那般的狡詐。


    甄霓之所以將他作為目標,就是因為符轍當年審判的甄家慘案,這樣的人,嬋夏以為該是窮兇極惡狡猾陰險才是。


    沒想到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符轍笑著捋胡子,看著嬋夏說道:“我是特意來找夏大人的。”


    “找我?”


    “本來是去你府上下了拜帖,聽聞夏大人跟聞人大人正在查案,我就親自過來了。”


    符轍盯著嬋夏的臉,眼神裏滿是嬋夏讀不懂的情緒,嬋夏總覺得他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而是透過自己,遙望另一個靈魂。


    好詭異的感覺。


    “陳某何德何能,讓符大人親自過來,您這不是折我陽壽麽——符大人,你以前見過我?”


    嬋夏好奇道,符大人看人的眼神很是詭異呢。


    她今日是便裝出行,在一堆人裏,他一眼就能認出自己,


    符轍收迴看嬋夏的視線,笑道:


    “隻是聽人說過夏大人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符某也沒別的事,就是這些年南征北戰身上落了一身傷病,遍尋名醫也沒治好,聽聞夏大人在治療傷疾方麵有獨特的手段,還想請夏大人幫我診脈調理一下。”


    嬋夏一聽就知道,這是胡說八道呢。


    雖然她進廠衛後,賣藥的小生意做的如火如荼的,宮內大部分宦官都被她賣了個遍。


    她這醫術全都來自於瑾,不能說不好,但距離名醫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太保這種身份,宮內的禦醫隨便叫,民間的神醫也很容易找到,舍近求遠,跑來找一個仵作出身的看病,嬋夏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這是太保的借口。


    “既然符大人這麽給陳某麵子,那我就舔著臉到府上請一杯茶吃了。”


    雖然嬋夏也不知道他為何找上自己,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去太保府的路上,嬋夏仔細整理了關於符轍的資料。


    太保主武,也是天子的老師,年輕時南征北戰也立下不少功績,後來上了年歲,不再領兵打仗。


    這兩年在朝堂上表現的韜光養晦,最大的建樹就是支持了當今陛下登基。


    在政見上,與於瑾算是同一派,但倆人的主張又各不相同。


    於瑾推行依法治國,主張修訂律法,厲行法治,安定社會秩序,實施土地改革,緩解階級矛盾,恢複生產,以此達到社會安定,從而強軍救國的麵對。


    太保是武將出身,主張延續前朝的治國方針,閉關鎖國,提高賦稅,以民養軍,維護世家和王權的利益,想要以此達到閉關息民的目的。


    嬋夏對這些治國大事不算太懂,也不知於瑾和太保誰的主張更好,但她從來都堅信於瑾說的都是真理,連帶著對這個太保也不怎麽感興趣。


    可就是這麽個她不感興趣的人,突然要見她,且對她流露出...慈愛的眼神?嬋夏想了半天,最後隻能用慈愛來形容太保看她的神色。


    這眼神有點類似太後看於瑾時的神色,對,就是太後。


    嬋夏突然就想到了太後見於瑾時,那滿眼複雜的神色,竟與太保看自己如出一轍。


    嬋夏這一路都在想符轍,很快就到了太保符。


    武將的府邸通常都是氣派宏偉的,太保府也不例外,正廳入眼就是一塊禦賜的牌匾,上書四個大字:國之棟梁,襯得這座宅邸分外的肅穆。


    嬋夏看著人家那氣派的牌匾,忍不住想到自家那小破府了。


    論功績,阿蛋也不遑多讓啊,連塊禦賜牌匾都沒混上,都怪阿蛋過於低調,下次她要是見到成帝,甭管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說啥也得給自己男人要塊匾。


    符轍見嬋夏一直盯著牌匾看,還以為她在仰慕自己的功績,略帶感慨道:


    “我符氏一族滿門忠烈,世代忠良,多少男兒埋骨他鄉,骨肉分離,才換來這麽塊匾額,隻是其中的代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說骨肉分離時,還看了眼嬋夏。


    嬋夏被看的莫名其妙的,他家骨肉分離埋骨他鄉,看她幹嘛?難道不是先帝昏庸無道指揮無德造成的?跟她有一文錢的關係麽!


    不過提起這個,嬋夏還是挺欽佩符轍的,他的幾個兒子都是戰死在戰場的,到了他這歲數,膝下無兒無女,原配死了多年也沒續弦,孤零零的守著這偌大的府邸。


    若拋開符轍當年主審的甄家慘案,隻看符氏滿門的功績,倒是對得起滿門忠烈幾個字。


    寒暄幾句後,嬋夏提出給符轍把脈,符轍卻推說不急,與她坐在那喝茶閑聊。


    符轍問的都是與她成長相關的,就好像一個失散多年的長輩提起晚輩那般。


    麵對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長者,嬋夏又不好婉拒,人家又沒問什麽出格的,這感覺,不可謂不詭異。


    嬋夏甚至在想,這老頭是不是想從她身上挖點黑料,然後陰她男人?


    但她那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成長史,好像也沒什麽可挖的。


    直到嬋夏離開時,符轍也不提把脈的事兒,倒是臨出門前送了嬋夏一個盒子。


    說是送她的成親賀禮,讓她迴去再看。


    等嬋夏離開,符轍打開正廳暗道,露出裏麵的卷軸。


    攤開,是一副人物畫像。


    畫中笑眼彎彎的女子與符轍四目相對,容貌竟與嬋夏有七分相似。


    符轍的淚水落在紙上,留下斑駁。


    “點娘...我看到了女兒了,她與你真是相似,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與你如出一轍。若不是我收到密信,我還不知咱們的孩子就在身邊,隻是這孩子命苦啊...”


    符轍抬頭,看向“國之棟梁”這四個字,他將心愛之人的畫像存在這牌匾下多年,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心底的罪惡感。


    他為大燕鞠躬盡瘁一生,唯獨對不起畢生所愛,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子嗣盡折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卻在彌留之際遇到了“親生女兒”,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隻是一想到嬋夏馬上要嫁給太監,還是號稱大燕百年不遇的嚴酷太監...符轍眸色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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