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夏聞聲迴頭看。


    就見身後站著個白衣男子,二十出頭,模樣還算不錯,不過眼神裏帶著一股邪氣,手持象牙骨扇,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他身後還跟著個隨從,讓嬋夏驚訝的是,這隨從竟跟毛番拓長得一模一樣,若真要找些差別,毛番拓穿的不如人家華貴。


    跟著於瑾這種摳搜主人,隨從看著都比人家的窮酸,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嬋夏已經猜到來人的身份了。


    “於公公可真是大忙人,聽聞聖上對你這個當朝新貴頗為器重,已經擬旨命你為廠衛提督,在閹人這一行裏,你這晉升速度也是聞所未聞。”


    師父升了?!嬋夏下意識地看了眼於瑾,這家夥口風竟如此嚴,都沒有提前知會她一聲!


    於瑾蹙眉,冷冷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聖旨都沒下來,隻是成帝有這個意思,於家就已經知道了,可見與宮內的往來就沒斷過。


    “到底是我的好‘哥哥’,你的事我豈能不放在心上,看來父親送你進宮是對的,你果然很適合這一行呢。”


    “大膽於瑭!”嬋夏直接跳出來,一把將於瑾腰上的軟劍抽出來,對著於瑭就刺。


    跟著於瑭的那個長得跟毛番拓一樣的,下意識地跳了出來抽刀護著自己主子,這下上當了。


    嬋夏的軟劍根本就是虛晃一招,都沒碰上人家,自己蹬蹬蹬退後好幾步,捂著心口喊道:


    “放肆!竟敢襲擊朝廷命官!”


    毛番開滿臉疑惑,看看那個捂著心口宛若受了重傷的嬋夏,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刀,啥時候碰到了?


    於瑾把嬋夏的小把戲看在眼裏,勾起嘴角,看著她戲精附體。


    “還不退下!你們也知眼前這位是文書房的四品大太監,見了朝廷命官不見禮是怎麽迴事?我師父股念舊情不跟你計較,你自己倒蹬鼻子上臉真拿自己當塊餑餑了?誰給你臉了?對著朝廷命官一口一個閹人,你真當大燕律是鬧著玩的?”


    嬋夏當當當幾句話就懟得於瑭無話可說。


    甭管他心裏多瞧不起於瑾這個缺了零件的“閹人”,但不爭的事實就是,於瑾是四品官,且升職在即。


    “按著大燕律第五十九卷第一條,朝廷尚爵,故官員禮類依品級等次。莫說你一屆草民,即便是五品官見我師父,那也要行兩拜禮,你敢淩駕大燕律之上嗎?”


    平日裏她一犯錯就被罰抄大燕律,關鍵時刻真是用得上,張口就來。


    “參見於公公。”於瑭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麽大的屈辱。


    “凡越四等者,有事則跪白,你有什麽事兒,跪著說完就可以滾了!”


    嬋夏充分詮釋了一個真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於瑾對這些禮數並不在意,往日裏於瑭跑到他麵前嘚瑟,他隻當是看猴戲懶得搭理,但嬋夏就不一樣了。


    自打她聽到於瑾馬上就成為下任督主後,昔日廠衛第一狗腿的自信那是馬上找迴來了。


    言辭犀利,氣勢驚人,幾句話就說的於瑭無話可說。


    於瑭看了於瑾一眼,見於瑾雖沒什麽表情,卻也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隻能咬著牙迴嬋夏的話。


    “倒也沒別的事,隻是看到於公公,想來問候一番,到底是親兄弟。”


    “問候完了,你可以滾了,下次記得見了我師父好好行禮,還有,你那隨從打傷了我,醫藥費看著給一些。”


    “我何時打你了?!”毛番開忍無可忍,就沒見過這麽會說瞎話的。


    “師父,他打我了嗎?”嬋夏轉頭問於瑾。


    “嗯,證據確鑿。”於瑾看了場大戲,心情大好。


    “那麽,請付我紋銀五十兩,以此治療我受到的內傷。”嬋夏很大方地伸出手。


    毛番開憋屈地拿出銀袋,嬋夏看到那鼓鼓囊囊的銀袋後眯眼。


    很好,於家養的護衛都比她身邊這個未來督主有錢,嗬嗬!


    “師父走吧,別為了這些不值得的人傷了吃飯的好心情。”


    “說的也是。”於瑾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嬋夏把飯錢賺到手,跟著於瑾快快樂樂吃肘子去了。


    於瑭恨得直咬牙。


    他此生從未受過如此大的羞辱。


    這死太監也太囂張了。


    “還不走,站在這丟人現眼!”於瑭踢了毛番開一腳。


    嬋夏迴頭剛好看到這一幕,撇嘴。


    “老毛倒是好命,跟著你雖然是窮了點,但好歹也是個人,總比跟著有些人當狗強。骨頭上肉再多,那也是給狗啃的不是?狗吃骨頭,人吃肘子,迴去給老毛和彩凝也打包個。”


    這一句聲音剛好夠毛番開聽到,他表麵上波瀾不驚,但心裏有多大觸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哦,對了,那個小誰家小誰啊!不用那麽羨慕我師父,迴頭我讓師父跟蠶室打個招唿,把你送過淨一下身。”


    “年紀太大。”於瑾通常很少開口,但一開口都很毒舌。


    “也是,想當公公都沒那個資格呢,不過看在你也姓於的份上,給你安排到淨房刷個馬桶也是可以的——哎,你別走啊,談談淨身的事兒?”


    嬋夏幾句把人氣走後,朝著地上呸了口:“就這點戰鬥力,還想跟我鬥?”


    進了包間,嬋夏的小臉刷地沉下,走到桌前用力拍了下桌子。


    “氣死我了!我呸!你瞅瞅這個賤痞子,這是何等的囂張?一口一個於公公,陰陽怪氣的,他就是渾身長滿了把,那也是個廢物,什麽玩意!”


    於瑾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聽嬋夏那句渾身長滿把,一口嗆到了。


    “女孩子家,不要總是口無遮攔,像什麽樣子?”


    “說說說說!你就知道說我!他那囂張的德行,你怎麽不說他?你就跟我厲害!我要是不在你邊上,你是不是要讓他欺負死了?”


    嬋夏一想到於瑭那賤樣,恨不得上去給他兩針。


    “與那種小人置氣有何意義?”於瑾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他可跟這個暴躁的丫頭不一樣。


    通常對付這種陰險小人,於瑾從不浪費唇舌,往往都是一針搞定,保管於瑾連拉三日不帶停的。


    不過他現在身邊有人護著了,或許針也可以省一省了,於瑾看嬋夏氣鼓鼓的模樣像是個小河豚,忍不住伸手戳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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