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地在山裏,剛好處在一個四通八達有很多條岔路的位置。


    這山也不算小,就雲錦和嬋夏師徒二人,想要短時間內搜山是不可能的。


    車在半山腰,嬋夏來迴往返也耗費了些時間。


    耽擱下來,也不知甄教習去向何方。


    於瑾和嬋夏分頭尋找,這會雨勢轉大,地上的痕跡都被衝了去,很難根據痕跡找。


    又或許甄教習走的時候故意挑著有草的地方走,給搜救增加了難度。


    嬋夏沿著其中一條路找了半天也沒見人影。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單憑手裏的這把傘已經遮不住了,索性把傘折在身後別好,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站在煙雨蒙蒙中思考。


    突然,嬋夏靈光一現。


    她想到甄教習看著樹林,目光幽遠。


    樹林與她所在的位置是兩個方向,嬋夏拔足狂奔,進了林子好通找,就在她以為搜尋無果時,她抬眼看到了。


    吊在樹上的女子,衣衫早就被雨打濕,身體隨著風緩緩搖動。


    “甄教習!”嬋夏衝上去。


    這人自縊已經有段時間了,摸腳踝都是涼了。


    “師父!師父!”嬋夏喊了幾嗓子,聲音在山穀中迴蕩。


    “啊,這個於鐵蛋,用你的時候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嬋夏努力迴想,遇到自縊的怎麽救來著?


    她驗屍這塊學的還算可以,救人這塊背得滾瓜爛熟,沒實踐過。


    畢竟等她趕過去時,大部分屍體都僵了。


    “若遇自縊者,從早到晚雖冷尚可救,若心下有餘溫猶可救...問題是,我拿啥救啊!!!”


    嬋夏一邊背口訣一邊抱著甄教習的腰,她記得師父強調過,遇到這種上吊剛斷氣的,一定不能把繩子剪斷,要把人抱下來。


    嬋夏這小胳膊小腿的,平時抬個平躺的死人都吃力,這會讓她把上吊的人放下來,簡直是要了小命了。


    “啊!”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艾瑪,太不容易了。”嬋夏勉強穩住,把甄教習平放在地上,用手探了下鼻息,果然斷氣了。


    眼合唇黑,繩子勒在喉結上,所以嘴唇是閉合的,舌頭抵著牙齒沒有伸出來。


    嬋夏伸手探向甄教習的衣服內,確認心下尚有餘溫。


    嬋夏雙手掌根重疊,十指相扣,掌心翹起,以髖關節為支點,垂直向下用力,對著甄教習的兩胸之間有節奏的按壓。


    “督主說要先心肺複蘇,多少次來著?20?30?啊,督主教的這玩意跟阿爹教的不一樣啊,學太多都學雜了...”


    嬋夏一邊按一邊抱怨。


    “30次。”


    “謝謝——啊!”嬋夏一迴頭,就見著被她吐槽的那個男人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她身後。


    “不要分心,繼續。”於瑾聽到她聲音就趕過來了。


    剛好目睹大型學渣翻車現場。


    “力度不夠,加大力量再做四個迴合。”


    有他在邊上指導,嬋夏果然做得很順利,一番心肺複蘇後,甄教習有了微弱的脈搏。


    “師父,有反應了!”嬋夏驚喜道。


    她在做心肺複蘇時,於瑾已經從藥箱裏取好了藥粉。


    “讓開。”


    嬋夏退到一邊,見於瑾用皂角等藥粉灌入筆管內,吹兩鼻孔,甄教習眼緩緩睜開。


    “這個算是搶救及時,再晚些發現,人就算活了,腦也會死亡。”於瑾起身收拾工具,不慌不忙地做起了消毒,順便秋後算賬。


    “自己學的不到位,還敢抱怨?”


    “我是仵作又不是大夫,能背幾條這個就不錯了...”嬋夏小小聲辯解。


    “不許找客觀理由。”


    甄教習意識漸漸恢複,看到於瑾訓嬋夏,從期待的眼神變成失落。


    “你...咳咳!”甄教習的嗓子說不出話。


    “繩子壓迫了頸部的喉軟骨,你短時間內喉嚨會很痛,盡量不要說話。”於瑾說道。


    嬋夏取出水袋,小口喂了幾口,甄教習潤了潤喉嚨,總算是好過一些。


    “你這是何苦呢?有什麽困難嗎?”嬋夏問。


    她阿爹要是看到甄教習尋短見,指不定多痛苦呢。


    甄教習雙唇緊抿,沉默不語。


    嬋夏看她這般知道問不出什麽,隻能把她送迴教紡司,這一路甄教習都保持沉默,閉著眼萬念俱灰的樣子。


    到了地方,嬋夏掀開車簾,看著教紡司那熟悉的牌匾,真有隔世之感。


    “我送你進去。”嬋夏想替甄教習圓一下慌。


    在這種地方,命不由人,甄教習能夠獨自外出,說明管事的奉鑾對她應該是頗為信任,可若是知道她在外尋了短見,隻怕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坐著。”於瑾把嬋夏按迴去。


    這種地方他半步都不想讓她沾。


    最後還是毛番拓把人送迴去,隻說路上遇到她偶發時疾,需要靜養幾日,管事的對甄教習也如嬋夏預料的那般信任,不疑有他隻讓她迴房好生養著。


    “迴頭讓毛番拓抓幾幅官桂湯給她送來吧,我阿爹說縊死救醒後,喝這個最好。”嬋夏看著教紡司數十年如一日的門匾,眼神有些迷離。


    於瑾以為她想到了前世在這裏麵不愉快的記憶,剛想說幾句,就見她鼻翼動了動:


    “今日後廚定是鹵了雞腿,好香。”


    於瑾嘴角抽了抽,他就不該有安慰這種吃貨的心思。


    “要不你在這等我一會,我下去偷幾個雞腿就上來——師父你是不知道啊,教紡司的雞腿,好吃啊。隻有紅一點的姑娘才有,雜役是沒有的!”


    前世不讓她吃雞腿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於瑾嘴角再抽。


    剛好毛番拓迴來了,於瑾馬上命他離開這個鬼地方。


    嬋夏頗為遺憾地轉頭,一看再看,這沒出息的模樣成功惹惱了於瑾。


    “就為了幾個雞腿,這種鬼地方也想進?”


    “真好吃...但是再好吃的雞腿,也是無法讓我出賣我的尊嚴的。”在於瑾嚴厲地眼神下,嬋夏僵硬地說道。


    這是有多不情願...趕車的毛番拓都聽出來了。


    “但偷雞腿跟出賣尊嚴那是倆迴事啊。”嬋夏小小聲嘀咕,“我隻是想讓你也嚐嚐啊,這段時間你那麽辛苦,肯定沒有好好用膳。”


    柳暗花明,於瑾氣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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