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邊界找我師父的。”


    嬋夏故意留給他一個懸念。


    周啟燁果然順著她的思路想下去了。


    兩軍談判,她師父到底是誰,怎會來到此地呢?


    這姑娘自稱是仵作,那她師父多數也與這個相關,看她穿得雖然樸素,與趕車女子以姐妹自稱。


    但能用得上這樣馬車的,必然不會是尋常人家,趕車女子又對她多為恭敬。


    尋常仵作是不可能有這個待遇的。


    嬋夏看他已經陷入沉思,知道他上鉤了,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道:


    “不知公子怎麽稱唿,來邊界所為何事啊?眼下可是不太平,我看你像是個讀書人,這樣跑過來可是很危險的。”


    “在下鄭啟,來此地是為了尋人。”周是國姓,周啟燁選擇了化名,他還在思考嬋夏的來曆。


    “敢問姑娘的師父姓氏名誰,我也好看看是否相識。”


    “家師姓於,不過是京城散人,隻怕公子難以相識。”


    於...善於查案,難道是他?


    周啟燁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於瑾。


    於瑾在廠衛擔任掌刑千戶時,他就有所耳聞,知道這是個鐵麵無私罕見的宦官。


    周啟燁自幼在宮廷長大,對這些閹人並無好感,印象裏如魏晨那般的權閹,多為奸佞狡詐,陰陽怪氣。


    於瑾卻是個例外。


    他出身世家。


    年幼時家族因卷入政治糾紛被落了罪,他以罪臣後代的身份充入宮中。


    雖為宦官卻生得一身正氣,進了廠衛後更是建功無數,被提為掌刑千戶。


    後因閹黨內部鬥爭,他又被派往十二監,不到半年又憑借自身過硬的實力進入文書房。


    在宦官這個行當裏,也算是響當當的傳奇人物了。


    周啟燁常年在封地未曾與於瑾見過,於瑾被調入宮裏後又一直沒遇到。


    這次邊界懸案太師派了於瑾出馬,周啟燁運籌帷幄之際,也想趁機會會這個太監裏的傳奇人物,試探下他的立場。


    若能為他所用,這必然是員猛將,隻是若不能為他所用,被老六或是太後那邊爭取到,也必將成為禍患。


    嬋夏隻見周啟燁眼睛不斷地朝著右上方看,猜他正在心中構建未來戰略。


    不由得感慨起帝王的心累來。


    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要想半天,也怪不得帝王多早逝。


    這燕成帝看著平易近人,實則城府極深,前世多數就是想太多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周啟燁不知嬋夏已經知道他的身份,隻當遇到於瑾的徒弟是個機會,想從嬋夏這打探些於瑾的消息。


    在他看來,嬋夏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是年紀不大的女子,最是天真爛漫,從她嘴裏得到的消息最為可信。


    篤定主意,周啟燁便賴上了嬋夏,要與她一同前往邊界,嬋夏看破不說破,任由他跟著。


    車行至前方,就見一群大燕士兵打扮的人圍成一圈。


    似乎發生了爭執。


    嬋夏下車,馬上有士兵拎著長槍對準嬋夏盤問:


    “你們是幹什麽的?”


    嬋夏拿出通行令:“我乃文書房於瑾的徒弟陳嬋夏,這次過來是奉我師命,助我師父查案的。”


    彩凝也跟著掏出她的令牌,這些士兵查驗令牌真偽後也不敢怠慢,讓她們先在此稍事休息,等通報後再放她們進去。


    “敢問小哥,這些人是怎麽迴事?”嬋夏比了下被士兵包圍的一眾百姓。


    “這些人形跡可疑,自稱是附近村子的百姓,但我們懷疑這裏麵很可能混入了番邦的探子,隻能先控製起來,等上麵查明後再做處置。”


    士兵話音剛落,那些人裏馬上傳來一陣喊冤聲,此起彼伏一陣冤枉。


    “我們真是這附近村子的村民,實則是家中死了人,發喪途徑這,軍爺說我們是番邦探子,我們屬實是冤枉啊!”為首的那名壯漢聲淚俱下。


    他身後一群穿著孝袍的跟著哭喊,這些人說著地道的大燕話,沒有番邦口音。


    這麽看來,的確像是尋常百姓。


    “亡者何在?”嬋夏問。


    壯漢領著嬋夏來到棺材前,推開棺槨,裏麵果然躺著一名青年男子。


    “這是我胞弟,我們都是這附近村子的村民,隻因卷入戰亂,敵軍闖入了村子,砍死了我胞弟,我們忍痛發喪,又被懷疑是探子,我們冤枉啊!”


    嬋夏示意彩凝把她的工具箱拿來,取出手套帶上。


    周啟燁看她熟練驗屍,這才相信她真是仵作行,看這麽漂亮的女仵作查驗,還真是新奇體驗。


    “死者腹部被刀砍中腹主動脈,噴射出大量血跡,是為致命傷。”嬋夏按了兩下對方的腹部,很快就得出死因。


    大燕十人為一帳,這裏剛好有兩帳的士兵,看嬋夏驗屍熟練,為首的帳頭恭敬地對嬋夏說道:


    “姑娘即為於公公的高徒,想必驗屍必然是極準的,若真是百姓,我們放行便是了。”


    嬋夏抬手,示意不急。


    “暫且不急,等我繼續查驗。”


    嬋夏掰開死者的嘴,看了兩眼,搖頭。


    “你們並非村民。把他們扣起來!”


    嬋夏一聲令下,士兵們馬上將這夥人控製住。


    為首的那個壯漢不服道:


    “都傳於公公鐵麵無私斷案如神,為何他的徒弟會如此草菅人命,隻看了眼牙便汙蔑我們是探子,什麽鐵麵無私,我看就是酒囊飯袋,閹人走狗!”


    “放肆!”帳頭抬腿就踹,文書房的公公豈能是這些人能辱罵的。


    嬋夏眯眼,抬手製止。


    “既然你死鴨子嘴硬,我分析給你聽便是。”


    她眼角餘光看到周啟燁也豎著耳朵聽,知道這是自己展示師門實力的時刻,解釋的也格外詳細起來。


    她可殺,督主不可辱,事關師父的尊嚴,她必須要說個清楚,讓這些敵軍死個心服口服。


    也好讓未來的皇帝聽清楚,她師父是人才,大大的人才!


    “死者腹部傷為疊傷,刺中腹動脈致死傷創口深而窄,是為我大燕特有長槍所致,你們為了瞞天過海,在他死後又用拉特大刀補了一下,企圖製造他是為番軍所害之假象,但生前傷與死後傷有很大不同,這是疑點一。”


    “那疑點二,又是什麽?”周啟燁聽得津津有味,正是入迷,卻見嬋夏卡著不說,忍不住催促。


    “疑點二,便是死者的牙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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