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函上了二樓後,沒急著迴主臥,而是徑直走到了舒嘯所在的房間。


    門推開,舒恬正和李嬸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玩兒著樂高,孩子剛放學迴力,身上的校服都來不及換下來,見他進來,小娃開心的站起身朝他跑過來,“爸爸!”


    腿部被一雙小手緊緊摟著,厲函感受著這親昵的力道,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朝李嬸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點了點頭便走出房間,還不忘將門帶上。


    “爸爸,今天下午放學你怎麽沒來接我啊?”舒嘯揚起頭,眨著一雙童真的眼睛看著他。


    厲函半蹲下身子跟他平視,眼前這張稚嫩的臉雖然還未完全張開,可即便這樣模樣還是跟他像了七成,剩下三成也都有舒恬的影子,此時看著,想到未來半年或許都見不到孩子,他心裏像是擠了酸檸檬一樣澀然。


    “爸爸,你怎麽不說話呀?”舒嘯見他隻盯著自己看有些不明所以。


    孩子一聲聲的‘爸爸’喊得厲函心頭更是犯擰,他還沒接他上下學,還沒有讓他帶著小朋友來家裏聚會,還沒聽夠他喊自己爸爸,還有很多很多想要給他的愛,可是都來不及了,為了不讓自己有一天傷害到他,他必須先離開他們母女。


    “嘯嘯想爸爸嗎?”男人聲音低沉沙啞,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


    舒嘯雖然不明白爸爸為什麽要這麽問,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點頭,“想。”


    奶聲奶氣的一個字差點讓厲函繃不住,男人別開臉,隨手挑起一塊樂高,“喜歡拚樂高?還有沒有其他喜歡的玩具?”


    “還有小汽車,之前孟時川叔叔給我買過很多……”舒嘯如數家珍一般將自己的小玩具一一說給他聽,他並不明白大人的用意,隻是想起來那些玩具就很高興。


    厲函在心底一一記下,哪怕他離開這個家,也可以托人時不時的送來一些。


    看著孩子開心的模樣,厲函拚命所有力氣才咬牙擠出一句話,“嘯嘯,爸爸要出趟遠差,可能有一段時間迴不來,你在家好好聽媽媽的話,等爸爸迴來給你帶很多好玩的玩具,好嗎?”


    舒嘯對於出差這兩個字的概念還不是很清楚,隻是覺得爸爸要很久都不能迴來,小臉耷拉下來,“爸爸你要去多久啊?”


    “不知道,應該會比之前久一點,爸爸迴來之前告訴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厲函腦子裏閃過的是那百分之五十的戒斷失敗。


    如果失敗,該會是什麽樣的後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孩子永遠都是最善良敏感的,似乎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舒嘯忽然伸手出握住了厲函的手掌。


    溫熱的觸感通過指尖傳遞全身,男人狠狠怔住,垂眸看著那小小的,柔柔的,軟軟的,盡管努力想要握住卻還是隻能握住幾根手指的小手。


    血緣相同,父子連心,什麽都不用說,隻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厲函已經動彈不得。


    血液在四肢奔走,一股酸熱從鼻間湧起直衝腦門,眼前的樂高變得模糊起來,眼底霧氣氤氳一片,他猛地起身,別過臉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的失態。


    “爸爸?”


    “沒事。”他聲音在抖,努力克製住,每說一個字都快要被那強忍的酸澀劃破喉嚨,“我下去看看媽媽。”


    逃也似的離開兒童房,厲函閃身進了主臥,他走進洗浴間,頭頂感應燈亮起,看著鏡子裏麵那張狼狽的臉,他幾乎快要不認識自己。


    這算是逃避嗎?


    因為病情選擇暫時的離開她們,他是為了保護這個家,為了不讓她們有一天會被自己的癮症折磨傷害,可心裏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厲函啊厲函,你這輩子最厭惡懦夫,卻不得不做一迴懦夫。


    他失聲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掉下來,挺拔的身體如同肩膀壓了石塊般微微狗摟著,豆大的晶瑩一顆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進水池,身體輕顫起來,兩腮因為用力咬緊牙關而往外賁張,他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窗外天還沒全黑下來,可這個男人卻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樣,通體冰涼。


    有什麽東西在身體中遊走,壓抑的,憤怒的,咆哮的……最後統統都變成了這窒息的沉默。


    百分之五十,這個折中的數值,也把他的人生吊在了半空中。


    進一步或許是光明未來,亦或許是人間煉獄,他左右不了,而是等待宣判。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像是流幹了,眼角刺的生疼,男人抬眸看向鏡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此時布滿血絲,撐在水池兩邊的手緊握成全。


    如果他能成功階段,這輩子,他都不會再離開舒恬半步,如果他最後失敗,他也不想看到她因為自己每日辛苦煎熬的照顧,得不到該有的人生,他會保她和孩子這輩子衣食無憂。


    ……


    厲函在樓上站了多久,舒恬就在樓下站了多久,她給令君澤通了話,將事情經過告訴他,電話掛斷沒多久,厲函便從樓上走了下來,估計是令君澤找他了。


    舒恬看著那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他手上還多了一個黑色的紙袋,裏麵裝的東西並不沉,不是衣服也不是日常用品,而是……證件。


    長腿幾步邁過來,從她跟前站定,開口卻隻有淡淡兩個字,“走了。”


    舒恬站的腿都快麻了卻等來這樣一個結果,她挑了挑唇自嘲的笑起來,“還是要走,對嗎?”


    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還是要走,這個男人一旦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可為什麽心裏還是那麽卑微的存有一絲幻想,希望他能告訴自己,我不走了,不管如何我們都在一起。


    厲函看著她眼底濃烈的感情,她的每一次真情每一次主動,都會讓他心痛的無以複加,她痛苦,他比她更痛苦。


    良久的沉默,男人鼻腔發出一個單音,“嗯。”


    “好,那你走吧。”舒恬臉色異常難看,側開身子讓出一條路。


    “我跟嘯嘯說了,我要出一趟遠差,如果孩子問你你就這麽說,我不在的時候要細心點,李嬸會陪著你,如果無聊可以找點喜歡的事情做,班就別上了,孩子太小,沒了我,總得有媽媽陪著,錢你不用擔心,足夠用,我會定時派人過來看,有需要的你告訴馮遠哲,如果有即使,一定要告訴我。”他一口氣說出這些,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實則是分別將至,他掛念的太多,說都說不清楚。


    舒恬強撐的冷漠被他逐字瓦解,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耳邊響起女人嗚咽的抽泣,像是受了傷的小獸在哀鳴,聽起來那麽悲傷,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都變成一句,“照顧好自己。”


    說完這句話,厲函不再停留,大步朝門口走去。


    舒恬頓了兩秒,猛地轉過身低喊一聲,“厲函!”


    男人腳步僵住,卻沒迴頭,怕自己會心軟。


    “我給你半年時間,我等你半年,如果半年之後你不迴來,我就不要你了!”她哭的泣不成聲,聲音撕扯著,“你要好好配合醫生,接受治療,不然我就帶著孩子改嫁,不讓他認你這個爸爸!”


    盡管話說的不好聽,但她這話無疑是在對他承諾,她會等他。


    厲函聽著,背對著她的俊臉緊繃到快要裂開,心裏多麽的激動,他的女人,他的小女人說等他!


    他多想衝過去將她摟進懷裏,可是不行,他不能不負責任的給出任何承諾。


    沉寂的客廳,男人沉沉吐出一口氣,萬般心碎,“如果半年後我還不迴來,你就別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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