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嗬斥聲,嚇得小女孩花容失色,收手之後,她不住後退,想要爭辯,卻不知從何說起。


    隻得哇的一聲,哭出起來。


    “我沒有……神月隻是想……”


    一名長老上前,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女孩,用蠻狠聲音喝道:“宗主,依我等之見,鎮壓業火暴動要緊。至於這個離經叛道的逆徒,事後再處理不遲。”


    “隻需鎖住她的琵琶骨,便難以修煉,然後將她放逐水牢,囚禁終身。”


    聽到這樣兇神惡煞的話,小女孩激靈靈打了一個哆嗦,將後邊要說的,全都咽了迴去。


    穿刺琵琶骨之痛,就算是修煉數百年王境強者,也忍受不了啊,更何況,還要……放逐水牢、囚禁終身。


    畫麵到此消失。


    ……


    葉楓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一時間竟忘記了業火帶來的痛楚,畫麵中的小女孩,和眼前的殺神月,兩張麵孔,逐漸重疊起來。


    當年的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殺神月並不是想趁業火暴動,要焚盡宗門的叛徒,她……隻是一個想要幫忙的無助孩子。


    至於那個提議穿透琵琶骨,放逐水牢的長老,居然是,當初在慶雲殿刁難過自己的丁長老。


    看到這一幕,葉楓不由的怒火中燒,氣衝頂梁門。


    如此冤枉,簡直要六月飛雪、徹天動地,換成是自己,恐怕都會生出毀滅宗門的念頭了吧。


    微微猶豫了一下,殺神月又打出一縷精神力。


    畫麵一轉,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場景出現。


    這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四邊漆黑一片,地元宗上下都已安然入睡,唯有先前見過的小女孩身影,躲在後山那處石洞中,抱著雙臂,瑟瑟發抖。


    “那異族逃哪裏去了,一定要找到她,丁長老交代,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千萬不能放她離開。”


    “可是,宗主不讓我們取她性命……要是殺了神月,宗主追究下來,怎麽交代?”


    “膽小鬼,眾口鑠金,異族想當繼承人,宗主也得問問本宗數萬弟子答不答應,就算問罪,也有長老們頂著。”


    瀑布外的對話,將裏邊的小女孩嚇的臉色煞白,連唿吸都不敢大口大口的,而小女孩似乎本就有恙在身,從她強自忍耐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時刻在遭受著折磨。


    一直等眾人消失了一段時間之後,小小的法陣封印散開。


    裏邊方才傳出更咽之聲。


    這一夜。


    是她一生當中,最為恐怖漆黑的一個夜晚。


    曾經最愛她的師兄師姐,最敬重的長老,最依賴的宗門,在她心中,都已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惡魔。


    蜷縮在角落裏過去大半夜,始終沒有一個人,帶給她哪怕僅有一絲的安慰。


    數個時辰之後,又有幾名蒙麵黑袍人出現,帶著數十天地元宗弟子,圍住後山,展開搜尋。


    當寒光閃爍的元力光輝,截斷瀑布,逼迫到神月麵前之時,她唯有啜泣著選擇反抗。


    一具具的屍體,倒滿整個洞穴。


    血流遍地。


    從橫七豎八倒滿的洞穴中出來,小女孩眼中,已經沒有了多少傷心。她悄無聲息,行如鬼魅,來到昔日生活過的地方,逐一,打碎曾經修煉過的石室。


    地元宗巨大的山門外,小女孩對空拜了三拜,爾後手中元氣射出,斬斷身上裙裾。


    “以前的神月已經死了,從此之後,恩情斷絕,我名……為殺神月,淩爺爺,師尊,欠下你們的恩情,來世再報。”


    “今生……我隻報仇!”


    潸然淚水長流,流進嘴角,她合著血一口吞下。


    直到最後,也無一人知道,邪天使擁有感知危險的能力。她隻是太想讓宗門留下自己,搶先一步進入經法道場,加固封印。


    更沒人知道,在她體內,已被衝出的業火破壞,兩道武脈斷裂成寸不說,其中還有一縷,於她丹田肆虐。


    漆黑雨夜中,獨自一人,矮小的身影,展開孤苦逃亡。


    後方,還有數以百計的黑色身影,遍地搜尋,嗷叫著要將她斬草除根。


    唯有離開那養育自己多年的城池,當小女孩滿懷恐懼的衝進血戮亂地,一切美好都變成噩夢。


    十幾年的情義,都在雨水跟血水混合之下,被衝刷的一幹二淨。


    仿佛……從未有發生過。


    身影逐漸淡去,畫麵消失了,葉楓黯然站立著,默默無言。


    先前畫麵讓他想起了很多。


    當初剛進山門之時,他的確看到過那間殘破的石室,原來就是殺神月昔日修煉之地。還有後山……被列為禁地……


    葉楓並不清楚殺神月如何躲過天地元宗一次又一次的追殺,又是如何在血戮亂地存活下來的。


    可隻知道,那一定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


    “那裏,曾經有我的一切,是我生命的全部,可全都在那天被奪走了,我如同行屍走肉般活了下來,而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唯有……


    複仇!”


    “我原本以為,要讓那些人都體會到我的痛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的債……隻能用鮮血來償還……”


    “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以暴製暴,隻會讓痛苦滋長延伸,仇恨,唯有用愛才能消除。”


    黑焰的炙烤下,殺神月麵目中的那一片猙獰已經不翼而飛,妖火似乎燒幹了她周身血液,卻沒有能蒸幹她的淚水。


    “一切因業火而起,也因業火而結束吧,讓這淨化黑焰,滌盡我的罪惡和痛楚,熄滅我內心中的仇恨……”


    她的臉色平靜如風,對著葉楓嫣然一笑:“葉楓,再見……”


    黑焰竄起,將殺神月整個人都吞噬了進去。


    此時此刻,猶如放下心頭的罪孽和恨意,殺神月,也是放下了所有的抵抗……她一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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