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珝當年就因容貌名滿京城,他的孿生妹妹柳惜梅幾乎與他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麵容甚至比柳沐珝更精致些。即便隻穿了褐色的武服,也不減絕代風華。


    雖然明知蕭獻並不過分在意容貌,可金狐與這麽一個絕世美人站在一起,心中難免會生出些許氣短的情緒。


    “柳姑娘,殿下眼看就要起身了,我這就趕去他營帳服侍,便不再與你切磋武藝了。”金狐說著,又朝柳惜梅作了個揖:“柳姑娘武藝超群,安南甘拜下風。”


    柳惜梅聽她這樣說似乎挺高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行,那走吧?我之前看過陳歌妹子的信,說你這人是最不好相處的,我看著倒是還好啊……”


    金狐愣了一下,才想起還有陳皇後的侄女陳歌這號人,原來京城這些顯貴的兒女們私下都是有書信聯係的。可柳惜梅這句“走吧”,卻讓金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覺得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己要去伺候殿下,所以兩個人理應分道揚鑣的,隻是不知道柳惜梅為何又要與她一同。於是金狐稍稍遲疑片刻,朝柳惜梅問道:“走……柳姑娘要走去哪裏?”


    “你這個人真是奇怪得很,自然是與你一同去服侍殿下啊!”柳惜梅有些古怪地看了金狐一眼。


    金狐聽她這樣說忙將她攔下,心想若蕭獻這個時候剛起床,那白皙修長的身子豈不是要被這女人看光了去。於是神色正經地朝她道:“柳姑娘,裏麵是太子殿下,這營帳不可隨意闖入的。”


    “奇怪了,那你為何可以進去?”柳惜梅皺眉,“難道我與太子哥哥這麽多年的交情,還比不得一個你?”


    金狐朝她笑了笑,“柳姑娘,事關禮法而非交情。殿下允許我進去,我自然是可以進去的。而姑娘若貿然闖進去,一則對殿下不敬,二則對姑娘的閨名有損。”


    “無妨,反正除了殿下,我這輩子也不跟別人了。”柳惜梅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除去陳歌那一次,這是金狐第二次覺得跟人溝通起來這樣費事。


    她看了柳惜梅一眼,提醒她道:“柳姑娘或許無妨,殿下那邊便不知了。隻是裏頭是殿下的營帳,這樣的事姑娘說了不算,還得看殿下的意思才好。”


    金狐這樣說,便是暗指即便柳惜梅思慕著蕭獻,蕭獻也不一定會納柳惜梅為妃。


    而這柳惜梅曾經是京城第一美人,是早早就被男人捧慣了的,況且家世又十分顯赫,自小就是被家裏當做娘娘來培養的。金狐這一句話,幾乎是打破了她以往十多年的認知,自然讓她頗為氣憤。


    “你不過是才將晉封的郡主,怎麽如此不知禮數?陳歌妹妹的話果然沒錯,你這人真不好相處。”柳惜梅豎起眉頭。


    金狐聽她這話也火了,“柳姑娘去問問你的兩個兄長,殿下的營帳可是你能隨意進出的?閨閣女兒全然的不知避嫌,倒成了我不懂禮數了,真真滑稽!”


    “你……牙尖嘴利!”柳惜梅咬牙看著金狐,雙手咯咯地握成拳頭,飛起一腿朝金狐肩上招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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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狐本是沒防備著的,被她這一下打到肩膀上,倒是打得生疼。


    想到這人前世是蕭獻的妃子,而今生又是一副非蕭獻不嫁的姿態,讓金狐心裏的醋味一下子翻了上來。她是在南郡野慣了的,也不管自己打得過打不過人家,化掌為刀就朝柳惜梅劈了過去。


    一大清早的兩個女人打架,尤其是兩個頗有姿色的女人在營帳中打架。在將士們眼中便是極為香豔的事情了,故而沒過多少時候,兩人周圍竟陸陸續續地圍起了一圈人。


    隻見兩人翻天覆地地走了百十招,柳惜梅突地一掌正打向金狐的胸口,卻突然感到後頸被人拎了起來,然後一個旋轉被丟到一個人懷裏。


    她迴頭一看,抱著她的是他兄長柳沐珝。


    “二哥!”柳惜梅跺了跺腳,“我們二人還沒打出個勝負,你攔什麽攔?”


    “可不是我攔你。”柳沐珝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是殿下舍不得郡主與人動手,為兄隻是接了你一把。”


    柳沐珝說著指了指蕭獻,柳惜梅這才看到蕭獻正拉著金狐的手,一臉關切地朝她問著什麽。隻見金狐搖了好幾次頭,蕭獻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這天蕭獻穿著一身銀鎧,背後披著月白色的披風,他的身量高挑修長,因為這時還是少年的模樣,便更顯得清俊秀雅。年幼時蕭獻的長相是不如柳沐珝的,而如今的蕭獻比相貌陰柔的柳沐珝更多了幾分瀟灑和英挺,很難比較誰才更受人矚目。


    “太子哥哥!”


    柳惜梅一看見蕭獻,立刻滿心歡喜地朝他走了過去,隻是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原來,她看見蕭獻在金狐身側蹲了下來,伸手去給她係方才切磋時不小心鬆了的綁腿布帶。


    “柳妹妹來了?怎的與金狐兩人這樣熱鬧?”蕭獻給金狐綁好綁腿後站了起來,又理了理她的衣服褶子。


    “太子哥哥,你來得倒是正好了,我竟然不知你的這位郡主有這樣多的規矩。自己巴巴的要貼上去服侍你更衣,倒不許我跟著。”柳惜梅說著,還瞪了金狐一眼。


    蕭獻聽她這話笑了笑,攬住金狐的肩道:“柳妹妹倒是不知了,平日裏都是我去伺候我的這位郡主更衣的,隻是今日起晚了,倒勞煩她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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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說,蕭獻對柳惜梅說的幾句話,是極力為金狐撐腰的。


    而在這日行軍的過程中,蕭獻發覺金狐不但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十分煩惱的樣子。


    見她一個人騎馬在自己身後悠悠的晃著,蕭獻忍不住勒馬停了兩步,朝她低聲道:“怎麽迴事?是身子不舒坦還是心裏不舒坦?有什麽事要對我說。”


    “殿下是不是覺得微臣……不是個賢惠的好女人?”金狐沉默片刻,突然道。


    “嗯?”蕭獻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笑道:“罷了吧,誰要你對她們賢惠?我隻看到你對我是極賢惠的,若是對別人賢惠了去,我倒真要吃味起來。”


    金狐聽了蕭獻的話,心裏更加煩悶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總有許許多多的煩惱,而蕭獻一直縱著她安慰她,卻從來沒有尋過她的不是。正因如此,她便覺得蕭獻是在忍著她的,總有一日會爆發出來。


    “殿下,那些事我真的做不來。”金狐怕別人聽見她說話,馭馬往前趕了幾步,蕭獻立刻追了上來。


    他見她情緒似乎不怎麽好,便與她並肩而行,伸出修長的手臂扳過她的臉正色問她:“什麽事情?方才柳惜梅給你委屈受?”


    金狐搖了搖頭,皺眉道:“沒有,我是說賢惠這一詞,我是真做不來。我心裏容不得別人。”


    “我與你說過不選妃,你不需容得下別人。”蕭獻抓住金狐的手握在手心,輕聲安慰她。


    金狐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道:“微臣方才一個人走在殿下後頭,便想到南郡黎太守祖上的傳聞:聽說黎太守祖父的妻子,乃是南郡極有名的賢內助,叫杜若溫。那時黎家也不算大戶,但頗有些財產,黎老是極疼愛妻子的,於是也沒有納妾。他的妻子為了家族,竟為他納了四房妾室,還將那四人料理得其樂融融的。正因為此,黎家在太守祖父一帶開枝散葉,迅速成為南郡的望族。”


    “這故事我也聽過。”蕭獻點了點頭。


    “殿下既然聽過,便應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縱使殿下不願要其他女人,太後與皇後必定也不會坐視不理。之前微臣對您說過讓您娶薑玉雲為妻,當時微臣好像有多大度似的。但那是因為當時微臣以為自己得不到殿下。”金狐閉了閉眼睛,難過道:“如今知道自己可能會成為殿下的妻,若要微臣與那杜若溫一般,還不如直接一刀砍了微臣算了。”


    “你就在擔心這個?”蕭獻一雙鳳眸笑的彎彎的,如新月一般。


    “殿下,您不知道……”金狐緊緊抓著蕭獻的手,語氣竟有些哽咽,“方才柳惜梅要與微臣一同進營帳服侍您更衣,微臣已犯了七出中的妒。微臣還不是殿下的妻子,便……”


    “誰說我不知道?”沒等金狐說完,蕭獻便打斷她的話,“方才你們在外麵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隻是沒想到她又與你打起來,否則我早就出來了。”


    蕭獻見金狐愣愣地看著她,歎了口氣道:“金狐,我們前世雖相交已久,卻並不了解彼此的心性。你待我的情我心知肚明,所以你往往會怕,會猜測我的想法,總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


    金狐點了點頭,蕭獻說得一字不差,她一直是患得患失的,雖極力克製卻無法不這樣去想。


    “雖到了如今,我也是同樣傾慕於你,可我不疑你,因你前世對我的那段情。而前世是我對不住你,你心裏不信我,都是我自己做下的,我可以慢慢讓你信。”蕭獻將金狐的手放在唇邊碰了碰,抬起頭看著她道:“金狐,你就是你,善妒也好,家世怎樣我也不在乎。七出是為約束婦人而定,不是為約束你,你是將與我一同指點江山之人。有你待我的那份情我便已十分滿足,而你的在軍中的分量,更讓蕭獻覺得此生有你是蕭獻之大幸,也是大齊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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