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狐這一縮,讓蕭獻徹底不知該怎麽辦。


    他前世是明君,將自己生命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朝堂之上。他的父皇並不是一位多英明的皇帝,留給他的是一片官不清,民不順的江山,甚至國庫都因為累年的虛耗而極為空虛。


    所以他上輩子幾乎都耗在了如何讓百姓更安居,如何讓邊關更安寧,如何讓官吏更廉潔,如何讓國庫更充盈上。所有和情愛有關的東西,他都要一點一點的學。


    “咳,方才那樣很好。”蕭獻移開眼睛,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他的麵色有些抱赧,頭偏向一邊,修長的手指隨著手腕的動作劃出好看的弧線。


    蕭獻這時本就是一張青澀的臉,那有些無措的表情更顯出些誘人的味道,縱使金狐活過兩世的老臉也有些微紅。她一把攥住蕭獻的手,細細捏來才發覺除了掌心有些繭子,那雙手的手背十分細膩,簡直好摸得要命。


    氣氛一時有些旖旎,蕭獻用沒被金狐攥著的那隻手摸了摸她的臉,而後在她額上親吻片刻。


    金狐正沉醉在那溫潤的觸感中,卻聽見頭頂上一陣細碎的聲響,不仔細聽必然是聽不見的。而蕭獻與金狐都是警覺之人,故而幾乎是頃刻間,蕭獻便攬著她進了裏間。


    太子入宮不可佩戴兵器,所以蕭獻身上什麽武器都沒有,他於是碰地一聲打碎了茶壺,將碎瓷片夾在指尖。


    蕭獻熄了屋內的燭火,紙窗透出外清晰地透出一個人影,蕭獻手中的瓷片當做暗器飛出,然而擊中的似乎是什麽金屬製的東西。窗外那人影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驚了一下,而後便是一陣衣袂飛舞的聲音,蕭獻看金狐似乎有些受驚,於是便沒有去追,而是一直護在金狐身邊沒有離開。


    “方才是怎麽迴事?”金狐心有餘悸,鳳儀宮的琉璃頂上怎麽會有人……而這個人,似乎還是在監視著蕭獻或者她的舉動。


    “宮中最近有些不幹淨,父皇也是因著這原因病的。”蕭獻皺了皺眉頭,“今日去給父皇請安,便領了父皇的命督辦這件事。”


    “督辦?不日便要出征了,為何給你這樣的差事?”金狐皺了皺眉頭,這事應該交由羽林衛中的暗衛才是更好。


    “父皇的心思不好猜,隻是這次去看父皇時,他的情形實在不怎麽好,料想也與這幾日京中發生的異事有些關係。”


    說罷,便將從周善喜與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出聽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講與金狐來聽。


    京城有個大鹽商江大齊,前幾日帶著商隊進了鹽往城裏趕,正在京郊小道的時候卻碰到一名白衣女子攔車。


    在這人煙稀少的京郊碰上白衣女子,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騎在馬上的江大齊似乎感到一陣寒意直衝上了天靈蓋,拽著韁繩準備繞行。可在這白衣女子撩起麵紗的一刻,江大齊卻走不動了,而是皮球般一骨碌就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江大齊聽那女子的聲音,在看著樣貌,一把老骨頭登時就酥了。也不顧管家和家仆的反對,立刻就將自己帶在路上的兩名侍妾趕下馬車,極盡諂媚地將這白衣女子扶入了車內,自己也擠了進去。


    當晚的江府不斷傳出宛如天籟的絲竹管弦之聲,可第二天一早起江府便無人進出,江家的布坊也不再開門。待到鄰裏覺察出不對,官府的人衝開江府大門時,卻見內中盡是一片屍體,這些屍體並無半點傷痕。


    “這又與宮裏有什麽想幹?不過是命案而已,何須要驚動到太子頭上?”金狐皺了皺眉。


    “光是命案自然牽動不了父皇,隻是這江家的死法太過匪夷所思,便有人傳言這事是妖狐所為。且在數日以前,父皇與越貴妃在宮中竟見到了名白衣女人,此事波及到宮中,便是天大的事情。”蕭獻歎了口氣。


    “白衣,白衣……”金狐頓了頓,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這便是前世有名的“妖狐夜出案”,金狐前世在京中呆了不過兩天,還了帥印封了郡主便迴到南郡。隻是今世要她涉足進這個案子,她卻是毫不知情的,完全無法成為蕭獻的助力。


    “這案子我隻是督辦,明日便會有人入宮與我一同辦案,那人……”蕭獻又露出那種不能忍受一般的表情,與前幾日提到此刻時近乎是同一表情。


    “殿下說的……可是那日在東宮被當做刺客的人?”


    蕭獻點了點頭,笑道:“真是冰雪聰明,便是他了……明日我引薦他與你認識。”


    ——————————


    第二日清早,蕭獻方起身聽見下人傳話,說羽林衛副使柳沐珝求見。


    他這個太子本就做得自律,已經養成了事必躬親的習慣,身邊連個伺候的侍女也不要。隻見他一邊係著帽帶,一邊朝那傳話小廝道:“奉茶,叫柳沐珝在前廳等我。”


    “等什麽等,卑職來伺候太子殿下梳洗更衣啊!”


    蕭獻聞聲迴頭,隻見一名身穿羽林衛武服,腰挎長刀的青年斜靠在門邊,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伺候我?我可不敢,保不齊讓黔國公一刀給切了。”蕭獻扣好腰封,指了指柳沐珝笑道:“你就不讓我過一天安生日子。”


    羽林衛副指揮使柳沐珝,乃是開國元勳——超一品大員黔國公的曾孫,十四歲便因容貌出眾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


    正因如此,沒有多少世家子弟願意與他結交,畢竟隻要是站在柳沐珝身旁,落到佳人眼裏便必然成了陪襯。世家子弟大多心高氣傲,哪有願意做陪襯的道理?蕭獻卻不一樣,他年幼時相貌並不出眾,而柳沐珝是自小是他的伴讀,那時兩人便好得形影不離。


    似乎蕭獻這人對人完全不存在妒忌,隻存在欣賞一般。


    蕭獻執掌東宮後,柳沐珝也時常會去東宮找他,因為家世顯赫,柳沐珝的地位與皇子幾乎是平的。而蕭獻前世的賢妃柳氏,便是柳沐珝的嫡出妹妹。


    “唉,聽聞南郡的女元帥迴來了,我昨日便到你殿裏去探了一探,你那東宮可比皇宮守衛森嚴,我竟差點暗衛被紮一臉暗器。”沐珝說完笑了笑,“那女元帥與我想得可不一樣,快叫她出來讓我近處瞧瞧。”


    正巧這時金狐也從客居中出來,見到柳沐珝隻是微微愣了片刻,便對他做了個揖。


    “柳大人。”金狐不亢不卑道。


    “咦?你認識我?”柳沐珝指了指自己,“殿下同你說起過我?他可有說我斷案如神?今次的案子有我在這裏,便不會讓殿下費一點腦筋。”


    “……”蕭獻沒有與金狐說起過柳沐珝,隻是他與柳惜梅長得太像了,對於前世的情敵,今世也可能會繼續做情敵的人,金狐自然不會忘記。


    “唉,女元帥你真是迴來得早不如迴來得巧,一到京城便碰上這百年不遇的奇案。我們原以為隻是殺人命案,可現在看來比殺人命案複雜許多。”柳沐珝深深了解蕭獻的秉性,也不賣關子,直接了當地道:“昨夜宮裏出大事了!”


    蕭獻微微一愣,挑了挑眉毛道:“能驚動你這麽早來與我說,必然不是小事。用過早膳了麽?去前廳邊吃邊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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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宮中一向簡樸,但廚子的手藝是極佳的。柳沐珝拿了個熱烘烘的白麵大饅頭,一邊夾著封醃小菜,一邊對蕭獻到:“你可知前幾日江家的命案就不止是滅門,奇的是:僅僅一個晚上,江家連人帶狗,就連水塘裏的魚和廚房裏要下鍋的雞,所有的活物全都死光了。仵作去驗過,沒有一點傷口和血跡,附近居民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今早送米的夥計敲不開府門,才被人發現的。”


    蕭獻自己添了粥,給身邊的金狐也添了一碗,見柳沐珝盯著自己的手不放,便抬起手看了看,道:“怎麽?我手上有什麽讓你懷疑的?”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看你這雙手,實在是再好看也沒有了。”柳沐珝眯起眼,頗為羨慕的樣子。


    蕭獻的手指修長膚色白皙,骨節十分勻婷,這雙手並不是包養出的柔弱之美,而是散發著一種充滿了力量的美。然而柳沐珝提到手,卻讓金狐靈光一閃,放下碗到:“你說江家不止是人,家裏所有的活物都死絕了?”


    “真是這才奇怪,殺人便罷了,將活物全部屠盡,這是個什麽道理?”柳沐珝一雙桃花眼瞪得老大。


    “就怕不是故意這麽做的。”金狐皺了皺眉,對沐珝道:“柳大人,能否帶我們去江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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