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站定,用威嚴的眼神掃量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一旁的阿三趕緊過去,不停地說著些什麽,估計是在為我們作介紹。

    這時姚遠捅了捅我,低聲道:“你看那人是齊一凡嗎?怎麽感覺跟上迴照片上看的不太一樣,該不會是冒牌的吧?”

    我一笑,當然會不一樣,這家夥為那塊布忙活了幾年光景,生理和心理上恐怕都有不同程度的改變,更何況照片與現實本來就會不盡相同。但平心而論,若不是臉上那副眼鏡給他平添的幾分書卷氣,留著一頭板寸,相貌也難堪大雅的齊一凡,還真有些兇煞。

    雖然並不懷疑他的身份,不過倒有一點令我不解,那就是他看見我們之後的反應,既沒有驚詫,也不見欣喜,而是一種極為漠然的神情,漠然到近乎好像無視我們的存在。

    這就有點說不通了,以齊一凡的智商,即便不認識我們,也該清楚我們來此的目的,可為什麽竟是這般態度呢?我突然猛地意識到,雖然我們兩塊布在手,關鍵人物也找到,但卻遠未萬事大吉,因為若齊一凡不肯合作,或是與我們敵對的話,恐怕事情又將變得複雜起來,所以想辦法說服並取信於他,看來是接下來最為迫切的工作。

    阿三講了半天,族長的麵上終於和悅開來,也對阿三說了幾句,然後便帶著齊一凡進了寨子,而此時那些圍著我們的尤西人,也大多開始慢慢散了。

    阿三迴到我們身邊,道:“族長說歡迎你們的到來,他已經安排了一間屋子,好讓你們先休息一下。”

    既是族長親自發的話,那還多說什麽,幾人立即拎起各自包囊,不一會,就有人過來將我們領到一間木頭屋子裏。

    屋內麵積不算小,大約有十個平米,對付我們八個人也基本上有餘了,但唯一讓人別扭的就是裏頭的光線,這林子本來就將自然光遮蔽掉了一大半,現在進了這木頭盒子,愈發顯得昏暗無比,不過幸好我們隨身帶著有軍用手電,打開兩個,足以解決問題。

    一行人背靠著木樁坐下,正準備開始討論下步該怎麽辦,“咣”的一下,木門忽地被掀開,兩個尤西人,抬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進來,放下就走,一瞬間,屋內香飄四溢,姚遠將手電打過去一照,好家夥,一整隻烤熟的野豬。

    他娘的,敢情我們真的成貴客了?我正與沃爾克對視一眼,卻隻聽“唰唰”幾聲,左軍、刀四、姚遠早已把軍刀抽了出來,並立即在豬身上劃拉開了,還大嚷道,來啊,來啊,讓咱領略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也順便見識見識尤西人的廚藝如何。

    看來這幫家夥不僅有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更有著一套非凡的消化係統,這才離上頓多久啊?不過在他們塗抹上去一些香辣調料後,我的胃也禁不住誘惑了,再加之剛才也沒怎麽吃好,便也湊上去舞刀翻飛起來。

    然而我還沒吃上兩口,便進來一人,一看是阿三,左軍連聲招唿他也過來坐下,但阿三卻搖搖頭,隻是用手指向我,說:“齊先生想見你。”

    一時滿屋子的人都朝我望來,我也給愣了一下。這時左軍對歐陽遞了個眼色,歐陽立馬心領神會,正欲起身,阿三連忙搶先一步道:“他想要單獨見你。”

    歐陽沒再堅持,隻是拍了拍我,示意我自己把握分寸。我站起身,也覺得好笑,心說怎麽著,他齊一凡還想捏個軟柿子不成?

    不過想歸想,還是跟著阿三出了木屋。外麵有不少尤西人在忙碌著,從他們中間穿過時,並沒有誰拿異樣的眼神看我們,忽然間,我不自覺地產生出一股親切感,好像與這些世外桃源中人的距離近了些。

    看著周遭的一切,不禁使人感慨連連,老實說,自然界並沒有多給予過尤西人什麽,僅僅是一片山林而已,而他們則頑強地築造起屬於自己的世界,用身體來捍衛它,試想若是將現今社會倒轉幾千年,不也是這個樣嗎?

    可以說,這裏是人類社會萌芽的重現,雖然與當今主流世界是有些格格不入,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人人都應有選擇生存方式的權利。而我們也理當敬羨這一方純潔沒有雜質的淨土,如有可能,真的不希望來驚擾他們。

    走出沒多遠,便看到齊一凡,十分深沉的立著,一動不動,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直至我們走到跟前,方才迴過神來。

    阿三很知趣的避退開,留下了我和他兩人,齊一凡倒還保留著學者的風度,對我點頭笑了笑,才道:“上次與我通話的就是你吧?你當真是黑子的朋友?”

    我‘嗯’了一聲,答道:“黑子一收到你的信便召集了我們,原本準備打算同我們一道來,但由於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所以……”

    “黑子怎麽樣?沒什麽大事吧?”齊一凡到底沒有泯滅親情,立即打斷我問道。

    我搖搖頭:“不必緊張,隻是小傷,並無大礙,不過正因如此,也更加劇了他對你的擔憂,臨行前還曾特地囑咐過我們,說情勢太過兇險,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將你安全地帶迴去,因為他不希望失去你這麽一個舅舅。”

    齊一凡顯然頗有些觸動,沉默了半響,隨後喃喃自責道:“都怨我,真的是不該把他牽扯進來,這本來就應是我自己的事情。”一麵說著還不禁閉上了眼,滿麵的懊悔之態。

    我並沒有勸慰他,隻是待他情緒平複了些,才繼續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齊一凡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些欲言又止,我笑了笑,道:“放心,你的那塊布在我們這裏,並且完好無損。”其實我已猜到他想要問什麽,說了這麽久,也是該提及一下他最關心的東西了。

    出乎預料的是,當我說完後,齊一凡根本沒有絲毫喜悅之色,甚至連表情都沒怎麽變。他掏出一支煙,燃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朝向遠方,呆望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你是黑子的朋友,我也不對你隱瞞什麽,不過還是繁話簡說,關於那塊布,我已經研究了整整兩年之久,我堅信,布上的紋路,既非信手塗鴉,也不是藝術圖案,而是有人刻意為之,代表的,應該是地球上某一處位置的地形結構圖。”他停了一下,重重吐了口煙氣。

    看來齊一凡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我並沒有說破,而是繼續聽他講。他又埋頭抽了一口,幽幽道:“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當今天第一眼看到那個地方,我就深信不疑,布紋所示的地方,終於被找到了。”

    什麽?他已經去過了那個地方?我望著眼前的齊一凡,驚得幾乎講不出話來,好半天後才想起來問了一句:“那麽,那個地方是……是什麽樣的?”

    沒想到齊一凡突然之間神色頹萎了不少,竟搖著頭說:“這個我說不上來。”

    說不上來?去過了怎麽會說不上來?我一時也是有些微怒,心說這是什麽狗屁大學講師,詞匯匱乏到這種地步,連親身到過的地方竟都難以描述。

    不過卻也不好逼他,我隻得先不作聲。而齊一凡抹了把臉,舒了口氣,又緩緩道:“並非是我表述不出來,隻因我一直都是在遠處觀望,全然無法窺盡全貌,僅僅能看個大概而已。不過據我觀察,”他頓了一頓,道:“那裏應該是山穀間的一處裂縫。”

    山體的裂縫?我呆了一呆,續而問道:“那你為何不進去看看?”

    孰料我這句順口而出的話竟讓齊一凡的神態驟變,一時臉色鐵青,我一下也有些懵,不知怎麽迴事,不過緩了一會後,他慢慢恢複了平靜,但說話的語氣卻明顯硬了不少:“你沒有身臨其境,當然不會了解,那個地方,雖然能看得到,但想要進去,卻並不容易,起碼得需要事先做足充分的準備工作。不過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原因,我之所以沒進去,隻因在那塊布上,根本沒有標注如何出來的出口。”

    最後一句,齊一凡說得是憤恨不已,像是極度不甘,然而與此同時,我卻豁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個齊一凡,竟全然不曉還有另外一塊布的存在,難怪會如此懊惱。不過根據沒有任何文字提示的紋路圖,就能夠鎖定這座月鋒山,也應該算是相當了不起了。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不由地輕聲笑了起來,齊一凡望著我,茫然不解:“你笑什麽?”

    我隻好收住臉,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是在笑,雖然你的能力非凡,但對於訊息方麵卻不大靈通,因為早在五年之前,便已有人開始對這布展開追逐,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布就已經出現了,而且,”在這裏,我故意停了一下,才道:“還並非隻有一塊。”

    這迴總算預判準了齊一凡的反應,他果然被驚得目瞪口呆,動彈不得,怔怔看著我,好半天才試探著反問了一句:“不止一塊?”

    我點著頭,道:“這布一共有兩塊,並且需拚在一起,上麵的紋路才會合成一張完整的圖,換句話講,你的那塊隻是其中之一。”

    “那另一塊布在哪?”齊一凡頃刻間激動起來,一把拽住我,疾聲問道。此時他的麵部肌肉緊繃,表情相當駭人,像是即將盛怒爆發的狀態,不過我知道,這隻是人在情緒極度亢奮或是衝動之下所做出的正常反應。

    由於被他抓得生疼,我隻好快語快說:“你剛才看到的我們那群人中,就有幾個是最先開始覬覦布的始作俑者,不過源於共同的目的,現在已與我們合作了,而那另一塊布,也正在他們身上。”

    齊一凡渾身一震,又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塊布上,是不是也有一個……”

    “舉火把人的符號。”不等他說完,我便笑道:“這也應該能解釋你為什麽找不到出口的原因了,因為出口的位置,是在另一塊布上。”

    這時齊一凡才平靜下來,鬆開手,沉默了半天,才朝我看來:“沒想到,你竟然知道得這麽多,看來對布感興趣的人真不止我一個。”

    我苦笑一聲,道:“不可否認,隻要是好奇欲重的人,見過那塊布,定然會沉迷進去,不幸的是,我恰好就屬於這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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