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個人不約而同地起了個大早,趁吃早點的功夫,我也順便將阿三的事告知了孟老板,當然沒有說失蹤,隻是說可能不迴來了。

    孟老板聽後一個勁地擺手,連聲無礙:“流落異鄉畢竟不是件長久的事,我也希望他能夠歸家,再怎麽說,那裏也是他的根。”是啊,我一時也頓生感慨,由衷希望阿三能平安無事。

    準備出發時,姚遠提議備家夥防身,不過被歐陽堅決否掉了:“如果他們真有心下套,你就是帶槍也沒有用,況且若是被他們誤會,那還麻煩了,我看就空手去,一切視情況而定。”

    到了酒店,歐陽並沒有四下掃視,而是步伐沉穩地徑自上樓,顯得格外自信,倒是跟在後麵的我和姚遠不敢大意,頻頻顧盼。

    站到房門前,歐陽迴頭寓意深長地望了沃爾克一眼,像是在說這門一敲就沒有退路了, 可以再作最後一次選擇,然而沃爾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已很難看出有什麽變化,待他微微頷首之後,歐陽沉悶的敲門聲隨即響起。

    開門的正是左軍,他頭一眼望的是歐陽,第二眼便看到了沃爾克,果然,在他眼神中並未見驚,唯有喜。

    左軍將我們讓進屋內,裏麵還坐著三人,依舊是上次的希爾、胖翻譯和刀四。與麵無表情眼神冰冷的刀四不同,希爾一看見我們,連忙起身相迎,尤其是對沃爾克,但老頭卻並不領情,看都沒多看希爾一眼。

    見所有人坐定,歐陽環視了一圈,對左軍道:“在座的,應該就是這次的最終參與者了吧?”

    左軍笑著應道:“人多了也沒用,多不如精嘛,而且,我想也應該夠了。”說完,他朝胖翻譯打了個手勢,胖翻譯便側身撥了通電話,很快掛了,沒聽清說的是什麽。

    “先生們,容我說兩句。”這時希爾拍了拍手,集中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道:“我們彼此之間在過去曾有過一些矛盾和誤解,也曾給對方造成過傷害和困難,但恩怨不會存在一輩子,現在我們正因為同一個目的而坐到了一起,既然有了契機,我想我們唯有忘掉那些曾經的不愉快,才能更好的合作。況且這次的行程有可能危險重重,若是人心不齊,帶來的後果恐怕會是一場災難。”

    “彼此間?”看來沃爾克對希爾的措辭十分不滿,待希爾話音剛落便道:“好像我並沒有給你們帶去什麽傷害吧?你所謂的傷害完全是單方麵的,難道你不承認嗎?”

    如此輕描淡寫便將自己的惡行一筆帶過,我也覺得希爾的話說得太圓滑,怎奈希爾並不輕易服軟,對於老頭的奚落,他隻是道:“沃爾克先生,我已經說過,你兄弟和朋友的死,與我們並沒有直接聯係,而且我認為我們現在應當向前看,對以前的事就不必過於追究了吧?”

    老人通常會有些固執,沃爾克也不例外,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怒視希爾道:“不必追究?你……”

    “當然要追究。”眼看苗頭不對,左軍適時地站了出來,止住了沃爾克,然後站起身來,竟朝我們鞠了一躬:“以前的過錯,我們的確要負很大責任,所以請允許我作為代表,向你們表示真誠的歉意。”

    我知道左軍是在顧全大局,但這種‘勇於認錯’的氣度還是比較讓人受用,至少使沃爾克的火氣消掉不少。

    見平息了爭端,左軍卻沒有重新再坐下來的意思,他看了眼表,道:“好了,由於時間緊迫,我也就不贅述具體計劃了,有什麽話,留到路上再說,行程方麵我們已安排妥當,現在必須要出發了。”

    聽左軍這麽說,眾人均沒有異議,陸續起身下樓。看來左軍所說安排妥當確實不虛,到了門口,就看見外麵候著一輛中型麵包車,左軍也不多話,拉開車門便招唿我們上車。

    半個小時,車開到了加爾各答的火車站,我頓覺有些納悶,既然說搶時間怎麽不坐飛機,低聲問歐陽,歐陽沒說什麽,隻是表示這麽安排肯定有他們的道理,叫我不必多慮。

    然而車並沒有在車站大廳附近停下,而是繞過擁堵的人流,進到了對麵的一處小型的停車場內,在卸下我們後,沒有任何停留,迅即開走。

    這下,想叫我不多慮也是不可能的了,到這裏來顯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但出於什麽目的我們卻不得而知。是在等什麽人?還是根本就是他們甕中捉鱉的地方?

    更令人起疑的是,希爾他們四人此時像是在故意遠離我們,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神情費解。我緊張地四周望了望,猛然間看到不遠處立著兩棟居民樓,同樣可以反過來說,那兩棟居民樓上的人也完全看得見我!我腦中立馬閃過兩個字:“狙擊。”

    “快……跑……”我的跑字還沒說完,已被一陣刺耳的刹車聲撕得灰飛煙滅。轉頭一看,是一輛破舊的老爺車停了進來,而希爾他們正朝向那輛車走去。

    歐陽離我近,聽清了我的話,問我喊跑什麽,我把心裏想的一說,姚遠直笑我電影看多了。不過歐陽則伺機對我們道:“我看希爾左軍他們還沒什麽,倒是刀四這家夥有點古怪,你們倆多留點心,千萬不要大意了。”

    聽歐陽這麽一說,是覺得刀四安靜得有點過頭了,但我也沒有細想,和姚遠點頭會意,然後跟著希爾他們來到車旁。從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外,貌似也是歐美人,希爾上前跟他交談了幾句過後,那人便拉開了後車門。

    我們探頭一看,裏麵是七八個大背包,五顏六色花裏胡哨,左軍也不見外,上去拽出來就丟給我們,最後才發現剛好人手一個。

    背包被塞得滿滿的,而且很沉,大概有二十來斤,細看之下,發現拉鏈居然被用粗麻線給縫得嚴嚴實實,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用手摸也摸不出來。

    待分發完畢後,那司機不知怎地竟朝希爾行了個軍禮,然後也是一樣,迅速離開。希爾拿起包背好,西服領帶配上一花式背包,怎麽看都覺得好笑,但他卻不以為意,隻是簡單打了個手勢,讓其餘人跟著。

    很快,一行人來到火車站,避開人群,直接從一側門進站,不多時,我們在一位內部人員的引導下登上了一節軟臥車廂,十餘分鍾後,加爾各答已然蹤跡全無。

    車廂還算舒適,也是分有隔間,每隔上下四個鋪位,我們八人正好占滿兩隔。左軍說還有三個多小時的行程,叫我們盡量休息。

    我雖然身體不累,但心理上卻是頗為倦怠,這些天始終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於是就想躺一會,沒等合上眼,姚遠突然問我有沒有帶剪刀,我說沒有,問他要幹什麽,他扯過背包道:“難道你不想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我擺擺頭,到時候自然會知道,何必急於一時,姚遠討了個沒趣,爬上去睡覺了。這時左軍從那邊過來,問我們誰要暈車藥,雖然沒人要,但他卻沒走,反而一屁股在我床沿邊上坐了下來。相比而言,左軍與我還算有交情,我倒並不反感他,隻是他太厲害,會給人一種無形的距離。

    兩幫人終歸有些芥蒂,左軍往這一坐,幾人間講話也有些不自在,好在我猛地迴想起那個送背包來的司機對希爾行的禮,總算找到了一個話題。

    “那人是偽裝的,看起來應該是個大兵。”對麵的歐陽淡淡地道了句。

    “不錯,”左軍看了歐陽一眼,嘿嘿一笑:“他是駐加爾各答美軍基地的一名少尉。”

    美軍基地?我聞言一呆,那照這麽說,這背包裏裝的豈不都是美軍的軍用裝備?

    左軍點點頭,拿起背包拍了拍:“按我們開的清單來看,這裏麵至少是一個正規美軍陸戰隊士兵的大部分裝備,包括整套軍服、防彈背心、軍刺、簡單的醫療用品、足夠一天的軍糧,還有範圍在十五公裏內的對講機和一柄帶消聲器的m9。”

    看著我驚詫的眼神,左軍仍舊一笑:“別那麽驚訝,畢竟我們還是有點特權的,你也知道,上迴吃虧就在準備工作上,不然也不至於那麽狼狽,所以這次一定不能疏忽。”

    左軍說的很對,如果上迴有這麽精良的裝備,情況定會大不一樣。不過現在倒是該佩服一下他們的能耐,僅僅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辦好了這麽多事,絕非我們能力可比,看來若僅憑一己之力,既便是兩塊布都在我們手上,恐怕也很難有所作為。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坐火車的道理吧,飛機的安檢可不會這麽輕鬆。”歐陽問道。

    左軍道:“那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們不想在關鍵時刻出什麽意外,這裏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做任何吸引眼球的事都意味著自找麻煩,所以必須得低調,否則,調派一架軍用飛機會更省時。”

    緩了一下,左軍朝歐陽做了個扣扳機的手勢:“會用這個嗎?”

    歐陽一笑,算作迴答。左軍點點頭:“那就好,可以減輕我的負擔,把你們這其餘人教會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這下上鋪的姚遠不樂意了,伸出個腦袋嚷嚷起來:“娘的,少瞧不起人啊,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就不會了?”

    一時大家都樂了,氣氛也暖了不少,又聊了幾句後,我突然想起件事要問左軍,但事先還得警惕地往那邊隔間翹首探了探。左軍立馬猜出了我的心思,道:“沒事,刀四的耳力還不至於這般厲害。”

    我仍舊不是很放心,壓低聲音道:“你既然說他心懷不軌,怎麽這次把他也帶上了?”

    左軍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解釋太多:“這小子或多或少知道我們的身份,若不讓他來,保不準會壞我們的事,再說老五跟大貓傷得挺嚴重,還有陳亮的死,不讓他來看看也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一提及陳亮,我也禁不住有些神傷,兩人沉默了一會,我又問道:“可這小子怎麽變得有些怪怪的,跟往常時候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啊。”

    左軍沒有再迴答,隻是擺擺手,說不聊了,趁時間趕緊小睡一會,便過去了。

    我見歐陽在閉目養神,沃爾克和姚遠也沒了動靜,本有興致想欣賞下沿途美景,但怎奈愈看眼前愈朦朧,直至合攏了眼。

    再次醒來是被從上麵下來的姚遠給踢醒的,睜眼一看,車已到站,大批旅客聚集在走道,緩慢地挪著步子,正在下車。

    我們順著人流擠了下去,接著,和上次從錫金出來一樣,在當地包下一架價格不菲的觀光直升機,馬達轟鳴地飛向最後的目的地——甘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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