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就是我,左軍老五他們都是見過世麵的,根本看不出有多大反應。老五給阿三扔過一根煙:“這麽嚇人?倒是說說看,是山上有鬼啊還是怎麽的?”

    阿三沒有即刻迴答,而是先望向左軍道:“你們不會是真的要去吧?”

    左軍道:“這個暫且不談,你先說說這月鋒山吧。”

    阿三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徐徐鋪陳開來:“你們知道,錫金的森林覆蓋率相當高,山也特別之多,整個北部的山脈一直向東綿延,直達不丹國的境內。月鋒山不過隻是其中的一座,但那裏卻是尤西族的棲息之地,一個幾乎銷聲匿跡的種族,對任何闖入者都是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大貓撇了撇嘴。“這鳥族嗜好殺人?”

    左軍叫大貓閉嘴,然後讓阿三繼續,阿三接著道:“不是尤西族有多麽恐怖,而是極度排外。他們全族總共才不過幾百人,生活相當原始簡陋,遵循著自己的一套法則,而且從不輕易踏出月鋒山半步,也絕不允許外族人踏入,所以久而久之,便很少有人知道莽林深處的這個族群了。”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我也是聽父輩們說的。”阿三苦歎一聲,“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一旁的左軍神情略有所思,仿佛在盤算著什麽。我當他是拿不定主意,剛要說話,左軍開口問阿三道:“若是進山,活著出來的幾率能有多少?”

    阿三顯然沒料想左軍會這麽問,他盯著左軍看了好久,而後搖頭不語,這意思不用說也明白。左軍轉臉向老五三人,問道:“你們的意思呢?”

    老五竟嘿嘿一笑,爽快應道:“咱哥幾個都無所謂,隻要能把事情辦妥。”

    這話不禁讓我心頭一熱,甚至還有些熱血沸騰起來,這幫人雖說作惡多端,但到底是幾條硬漢子,值得人佩服。

    左軍點點頭,對阿三道:“那就帶我們去月鋒山吧。”

    阿三一時眼珠大瞪,像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左軍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不會為難你的,隻要你把我們帶到山腳,到時候我們自行進山。”

    阿三連連直搖頭:“不行,這太胡來了,雖說我並不清楚你們還有那位齊先生是什麽來頭,但總歸不能拿性命去開玩笑吧?”

    大貓性子烈,見不得婆婆媽媽,一下子便嚷嚷起來:“娘的,又沒要你去送死,隻是帶個路罷了,哪來的這麽多廢話。去還是不去,爽快點。”

    聽到這話,阿三張嘴似乎想反駁,但不知什麽原因又將話給咽了迴去。埋首沉思了半響,最後他道:“既然你們執意要去,那我也沒有辦法。”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倘若他真的已經進了山,救他的可能就微乎其微。”

    左軍問:“能在進山以前截住他嗎?”

    阿三皺了皺眉道:“那樣當然最好,不過也沒太大把握,抄近路興許還有希望,再者齊先生一個人應該不會那麽快找到月鋒山,所以現在我們隻能拚時間了。”

    接下來的半小時內,幾個人分工開來。阿三、左軍和老五去租車,其餘的人則負責采購用品裝備,包括迷彩服以及厚實的登山鞋。畢竟在兇險未知的山林裏,鞋的好壞可以說攸關性命。

    我們采購完畢後,趕向事先約定的地點,老遠便看見一輛黑色吉普,待我們來到車旁,卻發現隻有左軍和老五,唯獨不見阿三。大貓一愣,隨即道:“怎麽,那小子臨時變卦,不敢去了?”

    左軍一笑,沒有做聲,徑自拿起迷彩換了起來。大貓轉向老五,老五道:“那小子說有事,叫我們先來,他隨後就到,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了一小會,大貓有些不耐煩起來,我正要勸他,就見一個人飛奔而來,是阿三,背後還背著一個細長的袋子。

    阿三氣喘地跑到跟前,大貓罵道,幹什麽重要的事去了,老子們還在擔心你不來了呢。阿三沒搭話,卸下背後的袋子扔給左軍,左軍拉開袋子一看,好家夥,六七把長刀,刀身雖鏽刀口卻是錚亮,明顯是剛剛才打磨過一番。左軍有些樂了,裂開嘴笑道,看來你是準備大幹一場呢。

    阿三道:“這是方便進山砍荊棘用的。”停了一下又說:“當然,用來砍人也肯定沒問題。”

    雖說沒有城市裏車水馬龍的擁堵,然而山路的崎嶇險阻還是嚴重影響著速度,有時還不得不下去推一把。老五的車技應該算相當不錯了,但我們還是被顛簸得彈上彈下欲罷不能,讓人不得不提心吊膽,生怕這車在半路給顛熄火了。

    阿三坐在副駕駛,不時地探出頭望天,神情嚴峻,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今天會下雨,當時我還沒怎麽在意,後來才知道天氣的因素對我們來說也至關重要。

    車就這麽一直開著,直到大貓發現不遠處的嫋嫋青煙,阿三道:“這裏隻是布依魯卡,那裏才是月鋒山。”說著指了指更深處的疊嶂重巒。

    那片山巒看上去並不遠,但由於直線距離沒有路,所以必須得繞一個大圈。越往裏走,不僅愈發難行,而且林葉的茂密程度也簡直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連路都被繁雜的草和落葉遮蓋得嚴嚴實實。

    漸漸地,眼前隻剩下兩種顏色,一種是抬頭天空的淡藍色,另一種便是放眼四周,幾乎杳無窮盡的綠。綠得如此純粹,如此刺眼,讓人感到仿佛置身於一片鬼魅的綠色沼澤。

    我的心也隨著越來越深陷這片沼澤而莫名惶恐起來,想到齊一凡,撇開他來此的目的,就憑他的這份勇氣,都讓人覺得極其不可思議。

    這時候突然開始慢慢飄雨了,空氣中隨即彌漫起清新的林葉氣味,十分提神。不過除了嗅覺和視覺以外,聽覺卻似乎發揮不了功能了,起先還能聽見幾聲鳥叫,但越往裏走像是鳥獸絕跡一般,寂靜得讓人很是不安,尤其是當阿三突然讓老五停車後,這種感覺顯得尤為強烈。

    老五熄滅了車,阿三拉開車門探出半身,往前張望著。其餘的人也都沒說話,不知是都在刻意地不去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寂,還是這深山林莽可以讓人不自覺的肅穆起來。

    阿三看了一會,迴身車中,說道:“我看就在這裏下車比較穩妥,這條路是進月鋒山的必經之路,若是齊先生在我們後麵,應該可以截住他。”

    既然阿三這麽說,大家也沒異議,紛紛拿起家什魚貫而下。老五按阿三的吩咐將車開進旁邊一處凹溝中隱蔽起來,然後作上記號。

    左軍和阿三決定到前麵去看看,叫其餘的人原地候著。大貓拿起砍刀,悶聲在一旁毀林伐木,雖說聲音不怎麽好聽,但總算發出了點聲響。

    我抬腕看了眼表,離齊一凡打電話已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這段時間裏,他會怎麽做?會改變計劃不來了嗎?另外當他得知那塊關鍵的布也丟失了,會不會精神失控?想到這裏我有些後悔,電話裏的一番話可謂將他的企望全盤擊碎,不過當時又能怎麽做呢?我歎了一聲,的確有些憐惜這位狂熱的曆史學者。

    突然前方猛起一聲唿哨,是左軍的,肯定是發現了什麽。我們連忙循聲而往,奔了幾步,便聽見跑在前麵的大貓道:“娘的,那是什麽東西?”

    我眼力不如大貓,不知他看到了什麽,由於都是穿的迷彩,好不容易才辨清楚左軍和阿三,再往旁邊定眼一看,似乎有一抹不該屬於山林中的顏色,灰白色。待我們來到近前,阿三撩撥開一大簇枝葉,這才現出全貌,竟也是一輛吉普。

    左軍望向我道:“看來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我隻得點了點頭,心想這個齊一凡果真是有備而來,這種地方竟也能被他找到。

    老五蹲下身摸了摸輪胎:“還是溫熱的,估計沒走多遠。”

    左軍四下看了看,然後徑直來到車旁,一擊將車窗砸了個粉碎。我們都在旁邊看著,有些不明白他在幹什麽,誰知他往裏瞅了瞅,竟“咦”了一聲,接著哼笑道:“有意思,恐怕這次來的,不止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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