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周圍的一切都是灰色,灰蒙蒙。


    一縷遊魂在灰色的世界裏遊蕩,漂流,沒有盡頭,沒有思維意識,無止盡地飄零,飄零……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宛如一個世紀,又像是一瞬間,遊魂悸痛得扭曲糾結成麻花狀,顫悸地恢複了一絲意識,隱約間感知到一縷聲源。


    “滾開,你那爪子弄疼他了,滾!”杜鵑一把推開十八號,雙膝在地上連續挪動,濺起些許沙塵。


    十八號跌了一個屁股蹲,不顧忌疼痛,漠然地伸出帶血的雙手接近迷糊的淚眼,這是教官的血,為什麽受傷的不是自己,為什麽?


    痛心淚灑,迷糊著雙目凝望教官,見杜鵑的褲筒磨破了,蹭破了膝蓋的皮膚,滲出一縷縷血液,她渾然不知痛,顫抖著雙手觸及血淋淋的紗布。


    她很緊張,心疼,剛觸碰到帶血的紗布,平躺在擔架上的教官遍體一顫,傷口滲出血液,嚇得杜鵑迅速縮手。


    “嗚嗚……”


    疼,他很疼,怎麽辦?杜鵑心碎的想著、念著,倍感身受,渾然不顧及帶血的雙手捂嘴,淚灑如雨。


    幾滴攜帶一份溫熱地淚珠兒在楊關的右臉與緊閉的眼窩上濺落,散花,繼而清涼驚魂。


    楊關顫悸地蘇醒過來,耳畔嘈雜一片,疼,好痛,怎麽這麽吵?他悸痛地睜開一絲眼簾。


    煙,沙塵,不,這是戰火硝煙,怎麽迴事、這是哪兒?


    疼痛與思維糾結在一起,延綿至全身上下一起律動,疼痛得痙攣不止。


    “醒,醒了,零號,零號蘇醒了!”十八號忙不迭地爬到教官身畔,驚喜、痛心、淚灑一路匯入沙塵也渾然不覺,隻顧著察看教官的近況。


    “啊,嗚嗚,嘻嘻,醒了……”杜鵑悲喜交加,雙手亂舞,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怕再次觸痛了情郎,又無限期盼給情郎一個喜悅的擁抱!


    “躲開,你們閃開點!”婦人飽經滄桑的眼角淚花花,雙手強行地推開二人,俯下身給楊關擦臉、清洗傷口。


    清涼的擦拭,悸痛的傷口,糾結的思維令楊關逐漸複蘇了記憶,但已不在純潔,記憶內多了一個名字、王夢凡?


    很清晰的名字,他確定是自己的代號,但為什麽有兩個名字,準確來說是三個名字,楊關、陽關與王夢凡。


    記得楊關的一切,唯獨對王夢凡比較模糊,一片空白,又與生俱來的存在,那是生死不滅的烙印,為什麽會這樣?


    心態也變得堅毅、果決與清晰,逝去了渾噩的一麵,融匯出一股弑殺的浪潮、殺鬼子!


    如果說以前的楊關是仇殺與情感寄托之人,一心殺鬼子與惦念那幾個人之外渾然不顧一切,單調而激情熱血的男人。


    此刻全變了,變得心胸開闊,眼界迷茫,無比真實地融入到天地之間的真男人,感觸截然不同、包容一切,說不出的通透感受。


    思慮萬千一念間,楊關強壓下來自傷口處的疼痛,側頭盯著十八號問道:“兄弟們怎麽樣?這是哪兒?”


    教官說話了?十八號一愣,淚眼朦朧得看不清楚,他抬手摘下灰色而髒汙的軍帽,順手翻轉軍帽,用軍帽內測逝去一臉的淚痕。


    看清楚了,教官盯著自己,那一雙眼神變得剛毅,眼皮顫痛卻沒有影響那神韻深邃的眸子,這是真的嗎?


    他呆楞當場,嘴巴逐漸張大,半晌無言,驚喜得遍體輕顫,傻樂得忽略了一切。


    杜鵑率先從驚喜中清醒過來,見十八號呆傻無言一把推開,醋意與喜極地湊到楊關的眼跟前,彼此的唿吸攪合在一起。


    婦人喜極而泣,悄然地挪了挪位置,騰出位置讓二人接洽,坐在一旁靜靜地禱告,好了,謝天謝地,戰神又可以率領先遣隊殺鬼子……


    十八號摔了一個四腳朝天,冷不丁地吸了一口沙塵,咳嗽著爬起來說道:“零號,我們還在臨淮關,兄弟們堅守了三天三夜……”


    臨淮關,臨淮關,楊關清晰而又淩亂的思維迷茫起來,有糾結也有興奮,即模糊又期待。


    耳畔的聲浪如潮,眼前的天空硝煙彌漫,灰蒙蒙地一片,他果斷地甩開糾結說道:“丫頭,你閃開,讓他介紹軍情,大嬸,請幫我療傷!”


    杜鵑驚喜而幽怨,依依不舍地挪開身子讓出治療位置,嘟嘴坐在一邊凝視著性情大變的情郎,他變了?


    “嚄,好,那您忍著點……”婦人驚訝地說道,忙不迭地為他揭下血染的紗布,消毒清理,更換紗布,熟練而悉心的包紮。


    楊關疼痛得遍體微顫,一雙眼珠子淡定地盯著十八號問道:“說,事無巨細,說戰局,言戰情,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是,情況是這樣的……”十八號爬到教官的右側,在他的耳畔敘述戰況。


    戰局惡化,小鬼子已經徹底瘋了,從南線鐵路上運兵四個旅團,蚌埠方向兩個旅團,以及淮河北岸迴援五個旅團向臨淮關合圍先遣隊。


    集結了十二萬兵力圍困楊關,日軍是下了血本,拉開拚命的架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楊關受困臨淮關鬧得沸沸揚揚,國人唿籲,國際關注,各方也都在行動。


    延安聖地極力唿籲救援,聲稱楊關是抗戰的一麵旗幟,是宰殺日軍的一把絕世利刃,不惜一切代價營救戰神。


    蔣某人受到來自各個方麵的譴責,急令張自忠將軍率部救援,匯合五十一軍從北線強攻日軍。


    四十八軍與三十一軍迂迴定遠方向的日軍,從側翼威逼南線的日軍。


    日軍分兵抵抗,殊死奮戰,分毫不讓,戰鬥已經打了三天三夜。


    三日酣戰,戰局僵持不下。


    期間日軍動用了日機再度襲擊先遣隊,但被南線的國軍調集高射炮予以阻擊,促使匱乏日機的日軍投鼠忌器。


    而先遣隊依仗重炮對射程內的日軍予以雷霆打擊,摧毀了日軍無數重火力,迫使鬼子兵以血肉之軀對戰。


    淮河北岸的先遣隊也打得也很艱辛,殊死抗戰,寸土不讓,人人帶著滿腔的仇恨死戰不退。


    現如今,重炮陣地上什麽都不缺,唯獨缺水,士兵們的嗓子都快冒煙了,瀕臨絕境。


    楊關聽得熱血上湧,仰臥起坐支起上半身,無視崩裂的傷口說道:“挖井取水,殊死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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