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們保國公府也淪落到這種境界嗎?”


    柳如是大驚失色。


    “姐姐,你還是待在宅院中,不甚清楚啊!”


    寇白門歎了口氣,說道:“庵中人來人往,好多前來求拜的女眷,他們都言語,此次銀錢,乃是籌措北伐所用。”


    “所以才給了我夫君等機會,其名為贖罪卷。”


    “那三萬兩,對於世襲百年的保國公府來說,也不算太多吧!”


    柳如是越發地好奇起來。


    “三萬?姐姐,那是錢尚書的家底。”


    寇白門苦笑不已:“像是國公府,要的十萬兩白銀,幾乎是家產的七八成,如今無論是田價還是其他,都跳得厲害,賤賣了……”


    “家中的大婦,想要賣我湊錢,我索性將私房錢湊出千兩,給自己贖了身。”


    “贖身?”


    柳如是一驚,旋即歎道:“你自由了?”


    “自由了!”寇白門眼眶通紅。


    一句自由,聽上去美好,但實際上卻是身家飄渺,沒有大樹庇護,未來的生活難以保障。


    “民籍有何不好?”


    卞玉京搖頭,滿臉堅定:“如今陛下新政,賤籍一律為民籍,咱們也算是良家了,日後哪個敢隨便欺負咱們?”


    一旁的李香君露出一絲苦笑。


    她也不知該怎麽說這位好友,天真,直率,還是傻呢?


    柳如是歎了口氣,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這些銀子,我不能要。”


    “錢家雖然落魄了,但破船也有三顆釘,你們姐妹日後更需要它們。”


    卞玉京再活潑的性格,也不免有些落寞。


    幾女又說了幾句悄悄話,這才悄然離去。


    “偌大的錢家,豪奢放逸,這才多少年,就淪落了這個結果,時也,命也。”


    卞玉京感歎著。


    “怎麽,你卞玉京什麽時候也感懷悲秋了?”一旁的寇白門恢複了些許性格,忍不住調笑道。


    “對呀,卞玉京低沉了,那庵中可就沒樂趣了。”


    李香君不由得微笑道。


    旋即,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侯郎在南京無所財帛,他怎麽繳納贖罪卷?”


    “怎麽了?”


    一旁的寇白門注意到她,不由得問道。


    李香君也不敢疏忽,直接說說開心思。


    “不說三萬兩,就算是三千兩,咱們也湊不齊啊!”


    卞玉京搖搖頭,驚歎不已。


    李香君臉色瞬間憔悴,良久,她似乎下定了決心。


    卞玉京哪裏不清楚她的心思,立馬阻止道:“姐姐,這樣不行啊!”


    “好不容易走出泥潭,你這樣下輩子就真的毀了。”


    一旁的寇白門也恍然,急切阻止道:“再進去就出不來了。”


    “而且,日後您怎麽能與侯公子長相廝守?”


    李香君咬著薄唇,搖搖頭,苦澀道:“如今之計,也隻能這樣,隻有下輩子,與侯郎再一起了。”


    李香君的心思,就是重新出來,售賣自己。


    在以前,她賣色不賣藝,後來被侯方域梳攏,專侍一人,算是正經的女人。


    而如今要是出來,那就是純粹的出賣肉體,侯家必然是不允許進門,而侯方域也會心生芥蒂。


    這值得嗎?


    卞玉京很迷惑。


    她茫然四顧,眼前的行人,似乎都是心存不軌,惦記著女色。


    這世道,活著很難啊!


    忽然,她目光一撇,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罵她出門不帶眼睛的男人。


    其端坐著,臨窗而望,附近的府宅院落清晰可見。


    看到這,她瞬間一股怒氣衝上腦門,直瞪著美眸,朝著其而去。


    朱誼汐在內城的一處高樓中,高不過三四丈,但卻讓他頗為滿足了。


    這個位置可以讓他很好的觀看內城的景象。


    勳貴府邸亂糟糟,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昔日的貴族如今不得已變賣家產,隻求能讓自己的丈夫,父親活下來。


    而如果要是不做?


    為妻則不忠,為子則不孝,比失去了錢財還要難受。


    不可一世的豪奴們,一個個惶恐不安,似乎預料到了未來的困境,就連狗吠,也小了許多,生怕惹得主人生氣。


    “這種主宰人們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


    他感慨萬千,不過,錢謙益的夫人不錯,熟美人妻。


    忽然,他耳邊傳來一陣吵鬧聲。


    “讓我進去——”


    “快滾,別怪我動刀!”


    侍衛們抽出刀,恐嚇道。


    “怎麽了?”投目而望,朱誼汐疑惑道。


    “公子,有個女人非得闖進來!”


    侍衛開口道。


    “讓她進來吧!”


    朱誼汐眯著眼睛看了看,感覺眼熟,尤其是一對碩大,分外的眼熟。


    “公子安好!”


    走近了,卞玉京就穩重許多,輕聲道。


    “姑娘有事?”朱誼汐疑惑道。


    “隻是覺得與公子有緣,索性就再見一麵。”


    卞玉京語氣中帶著俏皮。


    “姑娘倒是率真!”朱誼汐來了興趣,旋即指了指樓下院外的幾人:“那幾個是你的同伴吧?”


    “怎麽,認識錢府的人?”


    雖然朱誼汐的話很平靜,但卞玉京還是能夠感受到其話語中的蔑視。


    這是個很有身份的男人。


    “而且,還很有錢!”看了一眼腳下的土地,卞玉京不由得猜想起來。


    想到這,她忽然心血來潮,問道:“公子可知道贖罪卷的事?”


    知道啊,就是我發明的。


    “略知一二!”朱誼汐淡淡道:“這是皇帝心軟,給這些漢奸們留下的一絲求活之路。”


    “漢奸?”卞玉京又聽到個新詞,對於男人的身份越發好奇。


    “贖罪卷了不一般。”


    朱誼汐略顯得意的說道:“每家每戶,所獲得的贖罪券麵額不同,比如,錢府,就是三萬兩白銀,而如魏國公府,就是二十萬兩……”


    “皇帝這是要將他們掏空啊!”


    卞玉京驚訝不已,偷笑道:“估摸的是計算好了他們的家財,量身定製的吧!”


    朱誼汐一愣,這麽明顯嗎?


    旋即,他失笑道:“要麽沒命,要麽沒錢,總得選一樣吧!”


    “哎!”


    卞玉京歎了口氣,總覺得這個男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由得歎道:“可惜我的姐妹,也因此將出大事了。”


    朱誼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問詢起來:


    “這些人中,可沒有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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