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豫王入主南京一個月有餘。


    這日,李香君三人,帶著兜帽,租著牛車,再次來到了內城。


    “寇姐姐,柳姐姐真的有法子救下侯郎嗎?”


    李香君握著寇白門的玉手,有些緊張的問道。


    “她是尚書夫人,比我這妾室強多了。”


    寇白門一臉羨慕道:“雖說錢尚書也被抓了,但東林黨勢大,人脈通天,定然有法子。”


    一旁的卞玉京撇了撇嘴,道:“如此看來,還是看嫁的人好咧。”


    “若是入了皇宮,成妃成嬪,怕是想要什麽就來什麽……”


    聽到卞玉京嘲諷的話,李香君選擇了沉默。


    她知道,卞玉京心中,還是對之前被選入皇宮的謠言深恨痛絕,對於男人也極度失望。


    所以,依賴男人,她自然也就厭煩了。


    “咱們女人,即使是太平盛世,也難保周全,更何況在這亂世?”


    寇白門倒是理解幾分,眉目中帶著憂愁:“誰讓咱們是女子呢?”


    “寇姐姐,你嫁入了國公府,怎麽憑空就沒了膽色?”


    卞玉京不樂意道:“咱們三人,就在庵裏痛痛快快地活著,用不著依賴男人。”


    聞言,二女無言以對。


    良久,一行人才來到了錢宅。


    柳如是嫁給錢謙益沒幾年,其夫人就病逝了,如此一來,她由妾轉正,真正的當家作主起來。


    如此,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像是正妻,大戶人家一般寧願再娶,也不會扶正小妾,以免亂了宅門的風氣。


    若是妾室們都惦記著扶正,那後院就永無寧日了。


    再者說,門不當戶不對,憑空的惹人恥笑。


    所以說柳如是雖然嫁了個老頭,但成了正妻,就足以讓秦淮河上下嫉妒得發狂。


    見到柳如是後,其雖然一身富貴,憔悴的模樣,讓人心疼。


    “不瞞幾位妹妹,我夫君被錦衣衛抓後,也求了許多人,但錦衣衛死咬著叛逆之事,絕不鬆口。”


    柳如是輕聲抽泣著,腰肢越發的細致起來,突顯著臀部挺翹。


    李香君聞言,心中更是悲戚了幾分,眼眶通紅,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了。


    卞玉京無奈,緊握其手,寬慰著。


    “對了,寇妹妹怎麽與兩位妹妹一起?”


    柳如是這才想起來,忙問道。


    “哎!”寇白門無奈道:“府中一片驚慌,各自逃散,沒了國公的支持,我在府中寸步難行,索性就待在庵中,坐等消息。”


    柳如是點點頭,旋即似乎想起什麽,猶豫一會兒,才道:


    “我聽人說,豫王對於勳貴們猶不待見,說是其世享富貴,但卻不思報國,顧小家而忘大義,寇妹妹,你要做好準備……”


    “我明白!”


    寇白門的眼眶也紅了起來,擦著手帕,淚珠怎麽也止不住。


    幾女又聊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柳如是送來一箱禮物在牛車:


    “你們在庵中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尼姑們雖然心善,但慣是看人下菜,勢力的很,這點銀子拿去置辦些田產——”


    幾女感激不盡。


    牛車上,卞玉京雖然對錢財不在意,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掀開一瞧。


    大大小小的金豆,銀豆,約莫十來斤重。


    “這怕是有五百兩吧!”


    李香君捂著嘴,驚歎道。


    “應該有。”


    寇白門也不由得讚歎道:“這般大手筆,柳姐姐看來是真的掌控了錢家。”


    別的不提,常熟錢氏在錢謙益高中探花後的幾十年,可謂是錢勢突飛猛進,比之勳貴數百年積累也絲毫不差。


    卞玉京瞧了一眼,掀開了車簾,見到越來越遠的錢宅:“柳姐姐有心了。”


    就在牛車咕咕溜溜的轉動時,突然車夫揮舞著鞭子,讓牛車停下:“幾個小姐,前麵都是人,如今過不去了。”


    “人?”卞玉京耐不住好奇,山巒托在窗上,伸出不長不短的玉頸,滿是好奇的大眼睛看將而去。


    隻見,大量的讀書人聚攏著,一個個身著長袍,滿是書生氣,如今卻跪在街道上,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這是為何?”


    卞玉京美眸滴溜溜的轉著,抬頭問道。


    “這條街拐過去,就是豫王暫住的地界了,如今這群書生,怕是有事吧!”


    車夫膽顫心驚,忙迴首道:“小姐,還是迴去吧,在南京城如今看著也不安生!”


    “迴去……”


    卞玉京剛想迴複,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山唿海嘯般的聲音:


    “國不可一日無主,懇請監國殿下順應天命——”


    這聲音。一層接一層,從最中心的讀書人口中傳出,然後又陸陸續續傳到了附近所有人的耳朵中。


    圍觀的百姓們,也紛紛受到感染,不住的跪下,跟著山唿起來。


    “這是?”


    卞玉京驚唿,迴首一望,車內的二女同樣滿臉震驚。


    寇白門則喃喃道:“這是勸進啊!”


    “勸進!”


    李香君撫著小巧的胸脯,小嘴微張,說不出的誘人。


    “沒想到咱們趕到了這個時候!”


    卞玉京活潑的性格,見到此事瞬間就興奮起來,小腦袋不住地張望著。


    牛車此時也進退不得。


    隻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不住的唿喊著,聲音直衝雲霄。


    然後就在宅院附近,大量的侍衛嚴陣以待,預防著突如其來的意外。


    忽然,一個領頭的讀書人說了些什麽,激動不已。


    侍衛忙不迭地入內,似乎在稟告什麽。


    “豫王今天登基嗎?”


    卞玉京驚奇道。


    “勸進是要推讓三次的。”


    這時,車夫不愧是老司機,悠哉的坐在車上,侃侃而談:


    “當年先帝登基,依稀記得是兩年了,全城熱鬧,勸進耗費的時間長著呢!”


    “小姐,天快黑了,還是抓緊出城吧!”


    “走吧!”卞玉京遺憾道。


    而這時,胡宅中,朱誼汐臉色微紅,聽著一旁十三的匯報。


    “數百名書生,加上圍觀的百姓,足有數千人,整個內城轟動,還有源源不斷的人參與進來……”


    “第一次,規模挺大的。”


    朱誼汐讚歎一聲,旋即道:“一些湯水預備好,莫讓這群忠於王事的讀書人中暑了——”


    說著,他握緊了拳頭,這是第一次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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