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


    作為四川、湖廣的統治中心,這座小城,再次散發了光彩。


    南來北往的旅客在此停歇,大量的官吏、軍卒來此報道,尤其是軍隊及其家屬帶來的大量消費,讓這座城市擁有旺盛的市場。


    煥然一新的衙門,更是突顯新朝新氣象。


    而在城西,即襄陽城的高地附近,這裏即使是漢江潰堤,也難淹到,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貴區所在。


    包括瑞王、秦王、襄王、荊王在內的十幾位藩王,都住在這,雖然喪失了自由,但卻換來了安穩生活。


    這日,瑞王老爺子氣喘籲籲地去了豫王府,被掌司趙舒親切地接見。


    “殿下住的還算舒適?”


    趙舒對於瑞王態度溫和,關切道:“若是有不長眼的,您直接與我說,自然有人管教。”


    瑞王朱常浩笑眯眯地擺擺手:“還可以,雖然不及王府住的舒坦,但到底不用擔驚受怕,睡得安穩。”


    “那便好!”


    趙舒輕聲笑道。


    他抬眼,注視著這位五十多歲的瑞王,其寬臉大耳,眉眼帶笑,仿佛是一個享清福的福老頭,絲毫不見親王的威風。


    安分守己,這是治安局給他的消息。


    這也難怪豫王殿下會讓他成為其他藩王的領頭,除了輩分外,人老成精也是重要原因。


    像是年輕的秦王,就容易意氣用事。


    琢磨了一會兒,趙舒眉眼一動,神色收斂些許,正色道:“殿下,著消息本來不應該瞞著您的,但事已至此,卻不得不為!”


    “啊?”老瑞王悚然一驚,肥肉一顫,難道豫王兵敗了?


    “真的發生了嗎?”


    “您聽說過這消息?”趙舒略顯詫異,頗為遺憾道:“我本就沒預料過這般,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對於天下百姓來說,著實是個悲劇。”


    悲劇?看來不止是兵敗,怕是身亡了啊……


    “是啊!”老瑞王心更是往下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唿吸都急促了:“那麽年輕就,就……”


    “嗝、嗝、嗝——”


    持續地打著嗝,仿佛公雞一般,老瑞王竟然抑製不住哭了起來,圓臉皺成了菊花,手帕遮掩,泣不成聲。


    豫王要是沒了,他就真的迴不來家了……


    “殿下,節哀順變——”


    趙舒眼見此,深怕他背過氣了,忙拍打著其背,一邊勸說道:“雖出乎意料,但現實如此,不得不麵對將來!”


    “將來?”老瑞王緩了過來,略顯渾濁的老眼抬起:“這還有什麽將來?”


    “陛下雖然失蹤,但大明不可一日無君,這事還是得早做打算啊!”


    趙舒語重心長地說道。


    “陛下?”瑞王聲音中帶著八分疑惑,兩分不解,以及十分的驚訝。


    “南京城破,王鐸、錢謙益、趙之龍等文武百官投降滿清,首輔馬士英,以及當今陛下,已不知所蹤!”


    趙舒一臉遺憾道。


    老瑞王這才鬆了口氣,沉下的心提上了半截,歎口氣道:“福藩到底是命薄,皇帝的位置豈是那麽好坐的……”


    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什麽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的含義。


    “你是說,說——”


    瑞王結巴了,他指了指天空的方向:“豫、豫王——”


    “沒錯!”


    趙舒一口應下,對於他的緊張不以為意,反而淡然地說道:“豫王已經拿下西安城,李自成生死未卜,也算是為先帝報仇了。”


    “如今,陛下也城破而失蹤,皇位懸殊,豈能就此空蕩?”


    “太平論嫡庶親分,而戰亂則論戰功,天下諸王,有誰的戰功比得上豫王?有誰比他更有資格競爭王位?”


    瑞王良久才緩過來,從震驚中恢複,聽到這番話,他不得不點頭道:“的確,天下能比得上豫王的,幾乎沒有。”


    見此,趙舒微微一笑,說道:“所以,殿下也讚成豫王為帝?”


    “這個……”瑞王攤手道:“老夫一把年紀,雖然輩分大,屬於近支,但終究是無權無兵,說的話哪有人聽?”


    “您到底是宗室中的老資曆,誰敢輕易反駁?”


    趙舒不以為意,若有若無道:“豫王應允,待日後入驅逐建奴,中心大明,新朝中必定留您個王位。”


    “要知道,漢光武中興,前朝的藩王們,也僅僅是列侯罷了。”


    瑞王心頭一動,瞬間有些動心了。


    以他這把年紀,皇位幾乎無緣。


    所以,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活下去,並且保存世代以來的富貴。


    不管怎麽說,一個新朝的王位,含金量十足。


    “要我做什麽?”老瑞王一下就下定了決心,問道。


    “說服其他藩王,並且讓他們上書,懇求豫王監國!”


    “監國?”老瑞王吸了口氣,點點頭道:“看來,豫王的腳步,比想象中的走的紮實。”


    趙舒露出真誠的笑容:“豫王言語,他絕對不會忘了您對他的情誼。”


    老瑞王瞬間樂得合不攏嘴。


    打著包票,來勸說其他的藩王。


    目送其離去,趙舒搖搖頭:“眾望所歸,無外如是,隻是可惜,我很難去往洛陽了。”


    他凝目北望,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而與此同時,大量的士紳,豪右,或自願,被迫,不得不來到洛陽城,參加聲勢浩大的請願活動。


    在西安城的兩辭後,朱誼汐把第三辭,留給了洛陽。


    成百上千的人匯聚於此,人山人海,密密麻麻,頗為壯觀。


    曾經的福王府如今損毀嚴重,豫王就毫不嫌棄的住下,簡陋的住宿環境,似乎讓他甘之若飴。


    輿論對他也越發的讚賞起來。


    無論是軍功,道德,還是對朝廷的忠誠,尤其是為雪恥而再入洛陽,可謂是激動人心。


    大家都選擇性的遺忘了豫王拋棄過洛陽的事實,爭相討論豫王殿下的閃光點。


    這一日,天空複明,暖陽當空,數以千計的人群,包括讀書人、官吏在內,浩浩蕩蕩的向著福王府而去。


    一路上,百姓越聚越多,人們沿街而望,注視著這新奇的一幕。


    隻見,這群身穿長袍,頭戴方巾的讀書人,熱切地跪在福王府前。


    為首一人,雙目含淚,舉著一大卷布帛,高過頭頂,大喊道:


    “我等洛陽百姓,匯聚十萬指印簽字,懇求殿下順應民心,登基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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