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朱誼汐一大早就去了醫署,親自給軍官們送去了雞湯。


    督辦總醫署接近一個月,直接間接救治的兵卒上千人,各個對其交口稱讚。


    在這個亂世之中,生病有人治,有藥吃,已經算是積德了。


    然後又巡查了一番,最後,他見到了今天到來的大夫——張璟,井賦的二徒弟,今天輪到他坐班。


    到底是神醫的徒弟,手到擒來,病人們都很滿意,朱誼汐也滿意,拍了拍其肩膀,說道:


    “日後可考慮來我這?七品醫官哦?”


    “這——”張璟遲疑片刻,忙拒絕道:“此事還得我師父做主。”


    “行罷!”朱誼汐滿臉遺憾,這才坐上馬車,晃悠悠地準備迴西安城。


    沒辦法,他要迴去午休。


    自從前兩天在城外接收兩千石“發黴”的糧食後,他的庫存又沒了泰半。


    有鑒於秦王府這個百寶箱好東西太多,他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攬入懷中。


    所以,他最近又準備尋摸個不良財主,進行一番友好的交流。


    當然一切都要有計劃,萬無一失。


    不過,說起來,西安城的財主還真不少。


    陝北民亂以來,隻要有錢的,基本上就逃到了西安,後來雖然返迴了些,但依舊不少。


    畢竟是省城,天然就給人安全感。


    “怎麽那麽多人?”


    城門口,排成了長龍,許多攜家帶口的百姓,蓬頭垢麵,哀求著放行。


    但守兵嚴陣以待,毫不猶豫拒絕了請求。


    一時間,吵鬧聲不絕於耳。


    趕車的朱依,忙下去打聽了一番,才迴稟道:“聽說是北麵又鬧了旱災,眼見夏收了,都收不迴種子,就提前跑來西安了。”


    “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朱依歎道。


    “可不是嗎?”朱誼汐讚同地點點頭。


    陝中附近雨水雖然少,但還算可以,算是平年,夏收應該有不少的糧食。


    但夏糧未上市,大量的災民到來,隻會讓糧價暴漲。


    災民、西安百姓,都得吃高價糧,反倒是糧商們吃得膘肥體壯。


    果然,迴到城中後,糧價高漲至每鬥六百錢,也就是每石六兩。


    西安瞬間喧鬧不堪,一時間購糧的長龍,幾乎都看不清。


    這就是亂世吧!


    朱誼汐感歎著,忽然,他目光一亮。


    搶劫糧商啊!


    首先,其為富不仁,就算被劫了,也隻會讓百姓們喝彩。


    其次,糧商更怕死,也更有錢,撈個幾萬兩跟玩似的。


    心中打定主意,朱誼汐卻徑直來到了總督府。


    隻見總督府前,車架數十,盡顯豪奢之氣,如此暴發戶的行徑,不用看就是武將們的。


    “您慢慢等著!”門房收了一錠銀子,臉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說著,竟然安排上了貴客才有的茶水。


    朱誼汐付之一笑,就坐著等候起來。


    小半個時辰,諸將一哄而散,而朱誼汐被仆人帶去。


    路上,目視著將領們麵色不虞,朱誼汐心裏琢磨著,不一會兒有掏出一粒金豆,塞到了其手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仆人心中一喜,低聲道:“聽聞是朝廷要派遣監軍什麽的。”


    朱誼汐了然,謝了一句,心中暗自琢磨起來,崇禎皇帝,按耐了半年,終於忍不住了。


    雖然孫傳庭具體是幾月出征,他不清楚,但最起碼是夏收以後。


    而,心裏模糊的記得,孫傳庭崇禎十六年就死了,半年後,崇禎就抹脖子上吊了。


    這算什麽事?羊毛我還沒薅夠呢?


    心情突然就抑鬱了許多。


    “下官見過督憲大人!”由於關係親密了不少,自然要使用總督的別稱,來表現親近的關係。


    “起來吧!”孫傳庭神情有些鬱結,他歎了口氣,說道:“誼汐,你前來所為何事啊?”


    直接喊名了,朱誼汐心頭一喜,這才道:“啟稟督憲,下過親見災民數百記,堵於城外,心中瞬間響起警鍾。”


    “嗯?”孫傳庭身子傾斜,認真道:“可是又有民亂?”


    “不,下官擔憂的是大頭瘟(鼠疫)。”


    朱誼汐搖搖頭,說道:“去歲大頭瘟方消,流民跋涉而來,數以百計,日後還會更多,其中若是有一人得疫,怕是會傳開,到時候禍及軍中,就是不妙了。”


    “你說的有理!”


    孫傳庭陡然一驚,直接站起:“沒錯,不得不防。”


    他這時候才想起,大頭瘟已經傳到整個北方,災民肯定是極大可能會攜帶。


    說著,他帶有讚賞的目光問道:“你能有這番防漸杜微的心思,也是極有心了。”


    朱誼汐似乎聽到好感度加十的聲音。


    “你可有什麽辦法?”


    孫傳庭隨即又搖了搖頭:“大頭瘟肆虐,哪有什麽辦法?”


    “督憲,據下官所知,凡未得大頭瘟者,泰半是家中潔淨,蟲蛇甚少,而因大頭瘟而死者,則多是蓬頭垢麵的貧民。”


    “所以下官大膽猜測,若是清潔環境,再撒上石灰,杜絕蟲蛇,想必是能預防大頭瘟。”


    雖然他很想明晃晃的告訴孫傳庭,這大頭瘟,根本就是鼠疫,但,怎麽得來的?


    鼠疫是現代人研究,是嘉靖開邊,跳蚤咬了沙地鼠,沙地鼠再傳給人,帶到了長城以南。


    所以,明末的鼠疫,就是從九邊下蔓延,然後擴充到整個北中國,以及部分南方。


    他總不能說親眼看見得病的被老鼠咬的吧?


    鼠疫的別稱大頭瘟,就是人身上的特征是脖子以上“水腫”、奇癢致使腦袋腫大,人稱“大頭病”,大頭瘟。


    所以,還不如曲線迂迴,反正最後的方式是一樣的。


    “你的推測很有些道理!”


    孫傳庭走了幾步,思慮許久,才道:“死馬當作活馬醫,有方法,總比沒有好。”


    說著,他雙目炯炯有神,直盯著朱誼汐,說道:“我授予你權限,軍中防疫,隻要合理的,就去做。”


    “遵命!”朱誼汐感到一股沉甸甸的信任,這讓他心情莫名。


    “對了,誼汐,可有字?”孫傳庭這才笑問道。


    “下官慚愧!”


    “我與你取個吧?”


    “多謝督憲!”朱誼汐忙謝道。


    “汐者,晚潮也,反之為朝陽,景明如何?”


    “朱誼汐、朱景明……”朱誼汐輕聲呢喃了幾句,歡喜道:“多謝督憲賜字。”


    孫傳庭以手撫須,笑了笑,隻是眼神,頗為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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