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貂開始跟蹤侯三。


    結果不用想也知道,跟丟了。侯三就轉了一個彎兒,小貂快步跟上去的時候,就已經見不到人了。


    讓一個小丫頭去跟蹤一個賊祖宗,跟不丟才是怪事。


    不過這並難不住小貂。


    她找到了跟她叫親姐的那個大男孩,甚至不用耍什麽心眼兒,那大男孩就把他知道的所有關於侯三的事情,就都和盤托出了。


    侯三住在市郊的棚戶區。侯三有一個妹妹。侯三還養著兩個不占親不帶故的孤兒。


    小貂決定親自跑一趟,看看侯三的生活,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她打車到了市郊的棚戶區,在一幢破敗的老房子裏見到了侯三的妹妹,以及侯三養著的兩個孤兒。


    侯三並不在家,應門的是一個流著鼻涕的七八歲的小男孩。


    “姐姐你找誰?”


    “三哥在家嗎?”小貂從包包裏翻了一小袋奶糖,以及幾塊巧克力遞了過去。


    “他不在,姐姐在家——姐姐,來客人了。”小男孩看著小貂手裏的奶糖和巧克力猛吞口水,卻沒有接。


    隨後小貂就看到一個個子不高,麵目清秀,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及膝褶皺裙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她一邊走,一邊用手裏的一根竹竿,噠噠的在地上點來點去。


    她的臉是那麽的清秀漂亮,大大的眼睛讓同為女人的小貂看著都十分羨慕。


    可惜的是,眼睛裏麵,並沒有什麽神采。而且看她眼睛所盯著的方向,並不在小貂身上。


    “你找我哥嗎?進來坐吧——他出去了,應該快迴來了吧。”女孩子笑著說道,眼神還是沒有在小貂的身上。


    “你的眼睛?”小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記得第一次見到侯三的時候,侯三在大胸姐家的小區外麵等候。大胸姐問起侯三有手有腳的為什麽要去做賊,侯三說,他急需一大筆錢。


    難道是因為這個女孩子的眼睛的問題?


    “對不起哦。”女孩子這才把頭轉了過來,眼睛好像是準備要落在小貂身上,大概是因為聽到了聲音,才判斷出來的吧。“去年發過一次燒,後來眼睛就看不見了呢。哥哥去賺錢了,他說一定要治好我的眼睛的。”


    破舊的庭院。破舊的門楣。破舊的房子。


    一切都是破舊的。


    “不了,我過會兒再來吧。”小貂不知道怎麽的居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跑到外麵,就給秦北打了電話。


    小貂覺得,在醫術方麵,沒有什麽是能難倒秦北的,這個女孩子的眼睛看不見,秦北應該能夠治好吧。


    小貂在街口無聊的踢著石子,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秦北才姍姍來遲。


    “臉色不怎麽好哇,被人煮啦?”秦北笑嗬嗬的打了個招唿。


    “你才被人煮了呢!”小貂翻了個白眼,拽著秦北往街裏麵走去。“姐夫姐夫,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哦?說來聽聽。”秦北笑著應道,千萬不能隨便答應,萬一這妮子又說肉償怎麽辦?


    “幫我治療一個病人。”小貂說道,“你不能收太多錢啊,我可沒錢給你。想肉償你又不要。”她知道秦北現在治病都是百萬起步,能給她治療隱疾就已經是看著大胸姐的麵子了,她並不確定自己的麵子也能跟大胸姐的麵子一樣值錢。


    果然三句話不離本色。


    “不用肉償。”秦北連忙擺手:“你的忙還是一定要幫的,病人在哪兒呢?”


    “就在前麵,拐個彎就到了,你小心腳底下,哎,有個水溝。”


    四周髒兮兮的全都是垃圾,蒼蠅嗡嗡的亂叫。


    很快兩人就迴到了侯三家門前。


    小貂敲敲門,對秦北道:“這是侯三的家。”


    還是那個淌著鼻涕的小男孩過來開門,“姐姐,你又迴來啦。”


    小貂摸著小男孩亂糟糟的頭發,道:“對呀,我忘了把糖果送給你呢——你可以收下的,三哥不會怪你們,我們都是三哥的朋友。”


    “真的嗎?”小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終於經受不住糖果的誘惑,接到了手裏。快步往院子裏跑去,“臭蛋,臭蛋快過來,有糖吃。”


    小貂給秦北介紹:侯三的妹妹叫侯羽倩,這裏還住著侯三收養的兩個孤兒,這個大一點的叫侯鵬,還有一個小一點的叫侯旦。


    “這裏可真夠破的。侯三怎麽住這種地方?”秦北一邊說著,舉步往院子裏走去。


    “這我哪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來。”小貂笑道:“不過侯三的妹妹可真是漂亮呢,比大胸姐也不差。就像,就像……”


    她努力想了想:“你看過敦煌壁畫裏的飛天沒有?就是那種感覺,雖然她穿的有些破舊,但真的有那麽一股飄然的仙氣兒呢!”


    “是嗎?”秦北的眼睛瞬間明亮了起來,能被小貂這種自信的女人稱讚的女人,可見這侯羽倩究竟脫俗到了什麽程度。


    侯羽倩也聽到院子裏說話的聲音,邁著細碎的步子,拎著那根不離手的竹竿,迎了出來。


    秦北瞬間被驚豔到了!


    小貂說的不錯,侯羽倩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九天之外的飛仙,飄飄然,渺渺然,不沾染一絲人間煙火。


    她和秦北之前認識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


    蘇琳琅,胸大無腦慢半拍,但又絕不是花瓶,在分局眾多的警員內,也是拚命三郎一般的存在,嫉惡如仇。


    顧傾城,嘴冷麵冷心不冷,隻有接觸的多了,才能感受到她那如火焰燃燒一般的熱情。和蘇琳琅一樣,在她的專業領域,也是有著小醫癡稱號的女人。


    而穀苗苗,雖然發育的不是很好,但秦北能夠得到很多養成的樂趣。天真無邪小腹黑。


    這個女孩子,就這麽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很是奇特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腦海之中隻有八個字:九天玄女,墜落凡塵。


    “兩位客人,裏麵坐吧。”侯羽倩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她聽得出是兩個人,一個是剛才來過一次的女子,另一個是陌生的男子——那個男子的唿吸好像有些粗重呢。


    “呃……好的好的。”秦北被小貂捅了一下才迴過神來,三人進了屋子。


    “瞅你那色樣!”小貂在秦北耳邊小聲道:“你可別做對不起大胸姐的事情。”


    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簡單到十分寒酸。


    但與這份寒酸格格不入的,卻是放在正廳中的一架鋼琴。


    鋼琴?!


    是的,就是一架八成新的鋼琴。除了鋼琴之外,牆上還掛著琴瑟琵琶,兩杆玉笛,一個葫蘆絲,角落裏是一架古箏。


    “我之前在京華大學音樂學院學習聲樂。”好像是察覺到了客人的異常,侯羽倩輕聲說道。聲音有些顫抖。“後來眼睛出了問題,就退學了。”


    她盡量說的輕描淡寫一些。


    而後坐在鋼琴邊,掀開蓋在上麵的一塊白布,又掀開鋼琴的蓋子。


    “坐一會兒吧,我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為你們演奏一曲好嗎?”她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隻有坐在鋼琴麵前,她才能展現出這更加絕美的一麵。


    她的手指在鋼琴上撫摸,好像摸著情人的臉。


    秦北心中呐喊:放開那鋼琴,讓我來!


    “小倩!幹什麽?!我不是說過,不讓你再碰這架琴嗎?”


    演奏還沒有開始,便被一個嗬斥的聲音打斷。


    一個相貌猥瑣的漢子,匆匆走了進來。


    “哥……”侯羽倩忍了淚水,強笑道,“我招待客人呢。”


    “招待客人也不行!客人?!我們家什麽時候來過客人了?”侯三匆匆進來,這才看到秦北和小貂站在那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撓後腦勺,“秦先生。胡姑娘。——你們怎麽來了?”


    小貂薄怒道:“三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妹妹喜歡鋼琴,為什麽不讓她演奏?你這個哥哥,當的一點都不稱職。”


    侯三沉默了一下,道:“小倩眼睛不好,亂動這些,會傷了手。不過沒關係,很快她就能好了,我攢的錢差不多了,京都市那邊有家治療眼疾的專科醫院,可以給她做手術。”


    “他們治不了。”一直沒說話的秦北,緩緩說道。


    侯三急了:“不是咱們京華市的醫院,是京都市的醫院!”


    “你就算是去米國,也治不了。”秦北說道。


    “為……為什麽?”一直期待能夠複明的侯羽倩,承受不了這種打擊,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他們技術不行。”秦北道:“這種情況,隻有我能治。”


    “京都市的醫院也不行?你……你說什麽?你能治?”侯羽倩驚訝的說道。


    秦北道:“對,我能治。不過,我得先揍你哥哥一頓,再給你治病。”


    “啊……為什麽啊?!”侯羽倩驚訝的道:“哥哥對我很好,你不要跟他打架。”


    秦北道:“我不跟他打架,他打不過我——侯三,你趴下,讓我揍你一頓!”


    小貂攔在侯三麵前:“你憑什麽打人啊?!”


    我擦……


    秦北看著小貂。這動作,這表情,這語言。


    信息量略大呀。


    “那我就告訴你為什麽打他。”秦北冷聲道:“他知道我是醫生。他知道我擅長治療一些疑難雜症。他差點死了就是我救活的。他妹妹病了。他攢錢去京都的大醫院。他不跟我說。”


    秦北忽然提高了聲音:“讓他自己說,該不該打?!嗯?!”


    “我該打。”侯三歎了口氣說道,“可是我有原因的……”


    話還沒說完,卻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哭聲:“哥,哥,姐姐,姐姐……你們快來呀,臭蛋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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