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園]


    “姐姐說的哪裏話?就是‘老’一天,那也得要尊稱一聲老姐姐的好,”茹絮眼角瞥了眼小榔頭那方向,收迴目光盯住晉妃,有意加重了“老”字,聽得晉妃瞪起眼睛,不過茹絮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再問責道,“姐姐這麽莽撞就將園裏的草藥都糟蹋了,叫我如何與聖上交代呢?”


    “這些可都是百花圖上少有的品種,聖上這兩個月可正是因為丟了百花圖而大怒呢,好不容易才命我種活了這些,你瞧……這下全沒了,我該如何是好呢?”


    “什…什麽草藥?!”晉妃慌忙從腳下的草木之上跳開,支吾地問道,“這…這難道也是麽?”


    “正是,姐姐不用躲了,你腳下之處,都是!”茹絮這時吩咐左右丫鬟將馬車移開,拾掇起那些草藥來。


    “我…我不是有意的!誰知道你……怎麽…你要去告?那你就去告吧!”晉妃先前顯得驚慌的眼神驟冷下來,“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們就比比看誰先死?!”


    “姐姐說的什麽話,死有什麽好的,我又怎麽舍得要姐姐去死,”茹絮又鞠一躬,語氣不慍不怒,“姐姐放心好了,聖上若是問責起來,我就說不知是什麽孽畜過來毀了這些草木,絕口不會提姐姐分毫,這禍事我也擔下來。”


    “你!”晉妃被這話氣得臉紅。


    “姐姐若是沒事,就請迴吧?!琴兒送客!”茹絮衣袖輕揮,吩咐身旁一名綠衣婢女,自己則是轉身過來擺弄殘餘的花枝。


    “賤人!”晉妃指著茹絮大罵道,“你裝得什麽糊塗?指使手下殺了我哥哥!你們連當今國舅也不放在眼裏!我…我陸蓉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茹絮半彎的腰身頓住,隨即迴頭問道,“姐姐不妨把話說清楚?!又是殺你哥哥,又是殺國舅的,我可擔當不起……”


    “呸!~心如蛇蠍的賤人!少裝什麽好人心!”晉妃再叫道,“我當初瞎了眼才會對你無話不談!”


    說著她又拿出一卷書信,砸向茹絮,怒道,“安明城傳來的消息!你們任家殺了我哥哥!你讓皇上冷落我不說,現在連我唯一的哥哥也不放過!你這女人真是狠毒!”


    茹絮接住那書信,匆匆掃過那信內容:


    [信]


    晉妃娘娘親啟:今國舅爺被奸人所害,屍身已在西王任家發現,現已按照國舅爺生前意願返迴夫餘,請思芙公主節哀,此事已傳告大王,葉赫那拉部絕不會就此善罷。——葉赫那拉柏祿


    晉妃是漠北夫餘國的公主,夫餘與倉國交好時,嫁入宮中,不過茹絮還是第一次知道晉妃的姓氏,她曾聽說夫餘的葉赫那拉部族是夫餘最為驍勇善戰的三族之一,地位僅次於夫餘當政的唿之吉策部族。


    “任家對朝廷忠心耿耿,令兄貴為國舅,又是安明城主,我們怎敢害他?!”茹絮不卑不亢,迴應道,“姐姐見不得我好,也不必費勁心思編說這假話,我從來都是想和姐姐好好相處,為何姐姐卻總是三番五次要與我作難呢?!”


    “呸!~~”晉妃呸了一口,從她身旁女侍腰間拔出彎刀就朝著茹絮砍去。


    “小心!~”那護衛將軍叫一聲立刻衝上前,豈料晉妃的女侍從一把將他抱住,鎖住他手腳與佩刀。隻這耽擱的瞬間,晉妃手中彎刀已經到了茹絮身前,宮中哪曾見過這等陣勢,在場婢女侍從均是驚得一身冷汗。


    夫餘人人驍勇,就連女子也不例外,晉妃原名葉赫那拉思芙,嫁入宮中之前早就有不輸男子的手腳功夫,隻是入宮之後從來沒機會再用上。原本得知兄長被殺後的晉妃就憤怒不已,剛才被茹絮的一番話所激,她瞬間忘了宮裏的規矩。


    隻不過晉妃雖有功夫與兵器,卻討不到一絲便宜。茹絮入宮之前也是個江湖兒女,麵對晉妃的狠招,兩個迴合內茹絮便已奪刀將晉妃壓在膝下。


    “公主!”那女侍從瞬間鬆手放開那護衛將軍,叫一聲就要上前幫忙,卻不料這迴換做了她被護衛將軍擒住,被完全製住而不能動彈。


    “安貝爾!~!”晉妃咬著牙喊叫道,“你還不出來幫本宮殺了她!安貝爾!”


    晉妃話音剛落,茹絮便覺出一個身影不知何時早已停留在她身後,仿佛已經站了許久,一抬手就將她掀翻,茹絮隻覺得兩股勁風相撞,待她反應過來時,她已在那護衛將軍的懷中。


    “放…放我下來!”茹絮羞紅側臉,捶了那護衛胸口一拳。


    落地後就見對麵晉妃已被一名白發老者護在身後,那老者兩鬢黑亮,眉心一道朱色紋路,著一身朱色紗縠襌衣,豎冠發簪之上懸垂著一枚魚形玉墜,周身真氣繞身,露出一副威儀。


    “好身手!~可是名刀大夏龍雀?”安貝爾盯著那護衛將軍手中的黑色佩刀,再注意到這護衛將軍,再道,“我從未在宮裏見過你!嗬嗬嗬……原來是你……”


    “安國師?”茹絮眉頭微皺,急忙打斷安貝爾,問道,“難怪姐姐興師問罪來了,趁著聖上不在宮中,就找來國師是想要對妹妹定罪麽?隻可惜你們夫餘國的國師還管不到這裏!茹絮不過是弱女子,定然不是安國師對手,你們隻管動手,聖上迴來後,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想害她,先從我身上踏過去!”那護衛將軍舉起佩刀上前,紅翎圓帽之下透出一股殺氣。


    “兩位息怒,安明城一事尚未查清,老朽更無意要與茹妃娘娘為難,這就請茹妃娘娘作個恩惠,今日之事就當是個誤會,晉妃娘娘與我這就退出!~”安貝爾恭敬低頭,將晉妃帶向馬車。


    “什麽息怒什麽恩惠的?!你有沒有搞錯!安貝爾!本公主命你!命你現在就殺了這賤人!”晉妃不依不饒,指著安貝爾鼻頭,罵道,“你是幫誰的?還是不是我們夫餘的國師了?!你……”


    晉妃沒有再說下去,倒在了安貝爾懷中,就聽安貝爾對著那女侍從吩咐道:“索綽絡,帶公主離開!”


    “公主!你……”名為索綽絡的女侍從看了眼安貝爾按在晉妃頸脖間的手指,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遵!”


    “慢著!她毀了這些草藥,剛剛還要殺我,安國師能保證今後她不再來打攪我麽?”茹絮揮袖,道,“若不然,我必然要稟告聖上今日之事!”


    “你派人殺我們葉赫那拉部的少主,我們也要告訴皇帝!”女從索綽絡叫道。


    “住口!”安貝爾將晉妃交到女侍從索綽絡懷中,轉身朝著茹絮躬身作揖,再道,“茹妃娘娘放心,事關重大,安貝爾定會查清此事,涉事之人的話一個也不會放過!”


    安貝爾說著緩緩來到那些被毀去的草木附近,手中不知用的何物,灑出一陣粉塵,落在那些先前被馬車衝撞毀去的泥地中。


    茹絮與園內眾人正不明所以時,又見安貝爾彎腰將手中流轉的綠霧般真氣蓋在那片泥地之內,霎時間從泥地中便破土而出一些新嫩綠植,看得園內眾人目瞪口呆。


    “竟能…起死迴生?”茹絮驚歎道。


    “嗬嗬,敢問茹妃娘娘,何為生?又何為死?”安貝爾聽茹絮一歎,順口說道,“物極必反,死之極便是生,盛極而衰,生之末便是死。”


    “安國師高論……”茹絮應聲,這時見安貝爾緩緩起身,朝她麵露微笑,隨手指了指新破土的嫩綠植。


    “不過是毀去幾株鬼針草而已,茹妃娘娘何需驚動聖上,老朽這戲法可解娘娘憂慮之一,晉妃一時衝動,今後也不會再來打攪這裏,這憂慮之二亦是解了,這憂慮之三……”


    “聖上對茹妃娘娘如此寵幸,老朽自當什麽都不知曉……更不會打擾茹妃娘娘…敘~舊……”安貝爾瞥了眼茹絮身前的護衛將軍,且這話前後說得茹絮心頭一驚,她沒料到安貝爾不僅認出了園中所種何物,還猜出了她與那護衛將軍是舊識。一時間她不知如何迴應安貝爾,隻好裝作聽得不清。


    “告~辭!~”安貝爾頷首上了馬車,命索綽絡駕車離開了茹園。


    “你們都下去吧……”茹絮吩咐左右離開,一會兒的功夫茹園之內隻剩下她和那位護衛將軍,兩人相互對望了許久,都沒上前。


    “你怎麽來了?”茹絮淡淡口氣,打破沉默先問道,“好好的仙儒穀不呆,跑來河城做什麽?”


    “我…我擔心你……”護衛將軍這時提了提紅翎圓帽,目光愧疚,“這才……”


    “楚風!你我早已緣盡,”茹絮閉上眼,歎出一口氣,“何必過來再讓我難堪……”


    “是我錯了…我不該放手的……”楚風將手中的刀柄攥得咯吱作響。


    滴…滴…滴……滴嗒嗒啦啦……陰雨天似乎是憋了很久的委屈姑娘,這時終於落下它的眼淚,潤澤了茹園內的溪流與花木,也將兩人的心情潮濕。


    “絮兒,你還在生我的氣麽……”楚風像是鼓起勇氣一般上前捉住茹絮雙手,她倒沒有推阻任由他握著,雨中兩人都漸漸被淋濕。


    茹絮眼前這個滿臉絡腮胡須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哀怨之氣,可眼中卻看不到半點恨意,滿滿的深情幾乎要將茹絮陶醉,如果她還是他口中的絮兒的話。


    “風哥哥……”茹絮抽出雙手,仿佛夢醒般搖搖頭道,“你既入宮,就要知道宮裏的規矩,剛才你已被安貝爾識破,今後不要再來這裏…宮中耳目眾多…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管他認沒認出來!”楚風再次上前,不過這次他被茹絮抬手推住,他著急叫道,“絮兒!我已經錯過一次,這次我不想再放手!”


    “跟我走!”楚風摘掉紅翎圓帽,祈求道,“絮兒!跟我走吧!這次我……”


    “茹妃娘娘!茹妃娘娘!喜事!喜事!”


    茹園外又一名錦袍太監,領著一隊人匆匆入園,遠遠見了茹絮正在淋雨,那太監急忙跳腳一般飛衝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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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幕 華亭鎮 結束,明日更新第三幕《 錦*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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