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益尾隨那鳩槃,一飛便是大半天工夫,但那鳩槃似乎並無打算停下,一路飛去。南宮益在其後疑出祭才劍來不住砍去,但那鳩槃之外的氣盾卻似乎極為堅固,無論他砍多少劍下去,均是不能破開。

    南宮益聽龔文君聲音分明便在鳩槃之內,但又不敢確信,是以未在三清山上言明。他欲以已之力破開這怪盤,好看看龔文君是否真的在裏麵,但任他祭才劍神通無敵,往日斷人兵刃如刀切豆腐一般輕易,今日卻被那薄薄一層氣盾擋在外頭。無論如何攻不進去。南宮益心急之下,真氣連催,也不顧許多,一心要將那鳩槃劈作兩半。

    但他隻想著龔文君安危,卻忘了自己身上被種了間力。雖說那溫依媛為他解去十二道間力,又將另外十二道製住,但南宮益仍是不能用去過多真氣。他追著那鳩槃至大半夜,不覺間用去過多真氣,忽然體內生出異感,真氣紊亂,先是左手不由自主打向右肩,繼而氣血翻湧,胸口如壓大石,幾乎窒息。

    南宮益此前從未遇到這等怪事,也從未有人向他提起過這等事來,自然不知為何會有此異感。於是也未將之放在心上,重又禦起幻劍,但不出片刻工夫,便沉體內有幾處如受冰凍,有幾處卻如被火燒,還未反應過來,那冰冷之處便轉為灼熱,而灼熱之處又轉作冰冷。二者不住相易,饒是他身懷祭才神通,竟是起不到多少作用,隻能任其疼痛。他咬牙欲要忍住,怎奈那痛苦非但絲毫未減,反有加增之勢,哪裏再有禦空之能,就此墜落下去。

    南宮益怎麽想得到,其實這異感也是來自於間力。當日在莎的無名島上,溫依媛為他解去十二道間力,餘下十二道她無力解開,便施了十二道反力加諸於間力之上。間力本身乃是在陽脈上打入至陰至柔的真氣,而在陰脈上又打入至陽至鍘的真氣。所種之穴位又是十二正經的原穴,便是經脈起點之處。

    是以若是被種下了間力,要以己之力消除間力,比登天還難。溫依媛深知此理,她在間力之上又施了反力,一旦陰性真氣發作,她所施的陽性真氣便會起來反抗。陰陽二者不能持平,是以一旦一方占了上風,南宮益身子便有所體現。是故他身子忽冷忽熱。

    南宮益自白日至半夜,用去不少真氣,自然引發間力。間力與溫依媛種在他體內的真氣陰陽龍戰。其實隻消在間力發作之初不再強用真氣,兩股真氣便不會在他體內相鬥。但他卻不知此理,非但未停下,反而將幻劍催大,更加劇兩股真氣相鬥之勢了。

    南宮益自三十來丈高空墜下,雖說狡幸掉在一棵大樹,但他下墜之勢太大,隻聽得“哢嚓哢嚓”脆響不斷,也不知壓折了多少樹枝才掉在地上。身上又是傷痕累累,衣衫破爛,且肋下疼痛難禁,加之體內異感有增無減,他連爬起之力也無。

    “文君……文君……”他反複念著這二字,也不知說了多久,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雲峰哥,你不是說要殺了這個人麽,怎麽又將他帶在身邊呢?”

    “他將銘神珠交給了別人,我先問出銘神珠下落,再殺他不遲。”

    “殺了那個女人真的很重要麽?”

    “不錯,我無論如何也要殺了她。”

    “為了給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子報仇是麽?”

    “你不用知道那麽多。”

    兩人的交談聲將南宮益驚醒,他費力睜開眼,見得自己正躺在一個小小山洞內。洞口坐著一男一女兩人,女子倚在男子懷中,一手緊緊摟著他腰。男子摸著女子如玉似的臉頰。就在南宮益看的當兒,那女子將櫻口貼在男子臉上,親了一口。南宮益瞧得麵紅耳赤,再一看,那二人竟是白雲峰與秦哲怡。

    白雲峰聽得身後動靜,掉過頭來看著南宮益,一雙眸子冷若冰霜。

    秦哲怡聽他說話,也轉過臉來望著南宮益,也無半點拘緊,仍舊摟著白雲峰腰間,極是親密模樣。淡淡地道:“你醒了?”

    南宮益想起昨夜自己自空中落下後便失了知覺,不知自己為何會與這二人在一起,不覺脫口道:“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秦哲怡道:“我們本就在這裏,昨夜你掉在山下,是雲峰哥發現了你,將你帶迴來的。”

    南宮益欲要起身,卻是肋間莫名劇痛,他不知自己肋骨昨夜被摔斷一根,強忍痛苦立將起來。雖說白雲峰救了他,但他縱是再笨,也知白雲峰不可能無故行善,他救了自己,必有所圖。

    他正欲開口詢問,白雲峰已先開口,冷冷道:“你醒來也好,我問你,銘神珠你交給了誰?”

    南宮益經他這麽一說,又想起葉倩來,黯然道:“交給陸梁了,他叫我用銘神珠換葉倩,但我把銘神珠給他,他卻將葉倩殺了……”

    白雲峰打量他一眼,蔑笑道:“果真是廢物一個,枉你身負祭才幻劍,連自己心愛女子都保護不了。”

    “是啊,我真是沒用,連葉倩也保護不了。”南宮益垂首道:“若是我能像你……”

    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秦哲怡道:“你說像雲峰哥甚麽?”

    南宮益腦中想起曾在日月神俠府聽到陳阿嬌的話,脫口道:“是了,你也是因為一個女子死在溫姐姐手中,才要奪銘神珠來殺溫姐姐的。如此說來,你與我可是一樣了。”

    秦哲怡一聽,厲聲喝道:“才不是呢,你是個蠢笨無用的廢物,雲峰哥可不是廢物。”

    她說話間,白雲峰瞳子疾縮,眼中精芒暴射。南宮益無心之言,卻切中白雲峰心中痛處,一時間往事曆曆在目,曾經的人兒,如今隻能憑天相念了。

    一念及此,白雲峰雙拳緊握,咬牙道:“南宮益,你找死。”

    南宮益見他二人神情,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說錯了麽,對不住了,我是聽嬌嬌姐說的,嬌嬌姐當日說時,我沒記清,所以才說錯了。”

    其實他說得一點不錯,當年白雲峰與那女子在一起時,她自覺道行太過淺薄,無法與白雲峰並駕齊驅。於是便去找溫依媛奪銘神珠,哪知銘神珠沒奪成,卻將命送了。白雲峰為此立下重誓,不惜一切也要除掉溫依媛。但一來溫依媛借那銘神珠之力,道行精進至他無法匹敵之高,以他修行根本奈何不了她。

    若是南宮益這話說錯了,白雲峰還會不置一顧,但正因他說對了,故而白雲峰心頭火起,又燃起殺意。

    隻見他將手一斜,雲峰劍赫然現於手中,繼而人影忽閃,眨眼欺至南宮益麵前。一把抓住南宮益胸口,寒聲道:“說,陸梁在哪裏?”

    南宮益被他抓住胸口,手中祭才劍隨之凝出,但他見白雲峰並不以劍對他,自己便也不出手,搖頭道:“我不知道。”

    白雲峰盯著他雙眼,南宮益被他一瞧,不由也睜眼迎上他目光。二人四目相對,南宮益身懷無上道法,並不懼他來看。二人相視一久,漸漸用上心力,目光之間隱有煞氣。二人就如當日魔尊與仙帝在三清觀前對眼相鬥一般。

    秦哲怡在一旁看得奇怪,他二人不動手,白雲峰卻抓著南宮益一動不動,也不知他們要做甚麽,便問道:“雲峰哥,你們在做甚麽?”

    白雲峰此時正與南宮益目光比鬥,哪裏會答她。他手中的雲峰劍本還閃著明燁火光,但與南宮益對視一久,劍上火光漸暗,最終隻剩一點點火苗。倒是南宮益手中的祭才幻劍未曾有半點變化,依舊是七彩琉璃光芒似水流動,明豔動人。

    這對眼比鬥,鬥的乃是心力與精力。雖說白雲峰道行極高,可將真氣源源不斷轉為精力,但畢竟他無南宮益那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真氣。且南宮益乃是被真氣禦動,祭才真元自己知道該如何應對白雲峰的目光。要知禦動真氣雖說乃是修法入門,但要收氣並納,將真氣化為自身一部分,卻也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要以真氣禦人,達天人合一之境,有勁在意前之能,更是鮮有人能達此境了。而南宮益卻是身懷祭才真元,輕鬆達到天人合一。是以二人比鬥,白雲峰自然不能討得半點好處。

    秦哲怡哪裏知道他們一動不動,實則是在比鬥。見白雲峰不答,上前拉了白雲峰衣襟道:“雲峰哥,你怎麽了?”

    這一拉不要緊,白雲峰竟鬆了抓著南宮益的手,另一手雲峰劍也“哐當”落地。再看他竟是額上掛著幾滴汗珠,目光渙散,似乎敗軍之將。

    秦哲怡從未見過白雲峰這般模樣,脫口道:“雲峰哥,你做甚麽了,為何頭上都是汗?”

    說著又拾起雲峰劍道:“你的劍掉了。”

    白雲峰聞言,暗自心道:“是了,我沒敗,還有雲峰劍。”

    比鬥真氣與心力,自然以南宮益見長。白雲峰以已之短,比人之長,自然討不到半點好處。但他生性好強,自然不肯認輸。而南宮益真氣瀛滿卻是鐵一般的事實,白雲峰與之比鬥心力,卻忘了若是動起手來,南宮益身上懷有間力,未必能勝。

    如今經秦哲怡一提醒,白雲峰接過雲峰劍,又對秦哲怡道:“你走遠一些。”

    秦哲怡也知他二人厲害,道:“雲峰哥,你小心一些。”說完跑了出去。

    白雲峰長劍抬起時,劍上焰光暴漲,直指南宮益,將他臉都映作了紅色。南宮益也不甘示弱,幻劍對上雲峰劍,七彩流異,蓋過雲峰劍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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