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一聽隻要吃一頓就沒事了,不由鬆了口氣,說道:“那好辦,請小爺爺吃頓飯是理所應當的,小人這便帶您去。”

    楚星仁學得有模有樣,麵上一臉冷峻,心中卻早已笑翻,當個俠客原來感覺竟是如此之好。他欣喜之餘,幾乎忘了自己是誰了。

    那公子哥急著離開,楚星仁卻擺手道:“慢著,我的話還沒完呢。”

    又對他身後的一眾奴才道:“你們不是要踢我麽,如今我就站在這裏,你們來踢罷。”

    那些奴才紛紛擺手道:“小爺爺,我們不敢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罷。”

    楚星仁心生一計,笑嘻嘻道:“要我饒你們也容易,你們每人都來狠狠踢你們家公子一腳,誰踢得狠,我就不與他追究。”

    那些奴才聽了,個個猶豫不決,又或麵麵相覷,俱是不敢上前半步。

    楚星仁道:“怎麽,你們不敢踢麽?我告訴你們,你們若是不踢,一會兒我就將你家公子手腳筋盡數挑斷,讓他變成殘廢。”

    那公子一聽,嚇得麵無人色,扭頭對那些奴才吼道:“你們這些狗腿子還不快來踢,想害死我麽?”

    那些奴才見自己主子都說話了,便一個個壯著膽子走上前。其中一個奴才提腳輕輕踢了他一腳,立刻退到一旁去。

    楚星仁皺眉道:“這樣太輕了,看樣子你們是希望你家公子被我挑斷手腳筋了?”

    那公子哥一聽,對奴才們吼道:“狗奴才,你們平日裏打人那麽有勁,今日怎麽連踢我一下都不敢,要是我手腳筋當真被挑了,我定將你們皮剝了。狗三,你先來。”

    狗三是這公子哥最為器重的奴才,此刻隻見他畏畏縮縮,慢騰騰走了出來,提腳對著自家公子腰上就是狠狠一腳。那公子哥疼得叫聲連連,狗三本以為這下不挨打也要挨罵了,哪知那公子叫過之後卻極是高興地道:“好,就該……就該這麽踢。”

    其他奴才見有人踢了,這才一個個輪著上前踢他。一輪踢完,那公子哥叫得聲嘶力竭,汗流滿麵。那公子每被踢一腳,楚星仁都笑上半天,一眾奴才踢完,他也笑得直不起腰來。

    好容易忍住笑,楚星仁道:“對了,你叫甚麽名字?”

    那公子哥應道:“小人賤名方晨。”

    楚星仁道:“好,方晨,我也餓了,我們這便去吃飯罷。這鎮上最大的酒樓在哪裏?”

    方晨討好道:“就在這條街的盡頭,名為龍鳳樓。”

    楚星仁點點頭,“那好,就去龍鳳樓,我倒要瞧瞧這龍鳳樓裏是否有甚麽龍肝鳳膽。”

    於是楚星仁以那公子哥兒帶頭,一行人來到龍鳳呈祥。

    在酒樓門口方要進門,方晨卻忽然止步不前,意甚躊躇。

    楚星仁問道:“你站著做甚麽,難道怕我吃得太多,你付不起錢?”

    那公子苦笑兩聲,“小爺爺這是哪裏話,小人便是傾家蕩產也要讓小爺爺吃完這一頓啊。隻是小人經常來此地,酒家中人與我算是老熟人了。小爺爺這一身穿著,若是讓他們看見了,小人……小人以後臉上掛不開呀。”

    楚星仁瞧了瞧自己全身上下,衣衫破爛不堪,披頭散發。他笑了笑,“無妨,我們先進去吃了再說。”

    方要跨步,又想起了甚麽,迴頭對身後一眾奴才道:“你們幾個,給小爺我用最好的布料訂做一套衣裳,若是比你家公子身上這身差的話,我就要他光著屁股到街上遊一圈。”

    那些奴才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那公子生怕自己要光著屁股遊街,連聲喝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快去,難道想看本少爺出醜麽?”

    那狗三囁嚅道:“小爺爺,我家公子身上穿的這身衣裳可是京城有名的綢緞莊一品秀的上等錦綢,還是名家親自所做,這……這鎮中哪有地方可尋比他身上所穿更好的布料啊?”

    方晨想起這狗三說的不錯,心中尋思著:“我這身衣裳的確布料與做工均是一流,哪是這小鎮可比的,而他又偏要做的比我好,這樣我豈不是一定得光著屁股了?”

    一想不對頭,便滿臉堆笑對楚星仁道:“小爺爺,他說的不錯,我這衣裳是我爹爹去京城時特意吩咐人家做的。單單做這衣服便花了近三天功夫,小爺爺要比我好的衣裳,小人以後再叫人做一套來孝敬你就是。今日且將要求放低一些罷?”

    楚星仁淡然道:“這我可不管,要麽就你家公子光著屁股,要麽就給我做一身衣裳來。”

    方晨麵上不敢發作,心裏早將楚星仁罵了個狗血噴頭。又將一肚子火全發在奴才身上,扭頭對狗三吼道:“家裏不是還有布料麽,你們快去請鎮上最好的裁縫給做出來,要是做得比不上我身上穿的這身衣裳,我要你們好看。”

    楚星仁又加了一句,“須得在我吃完飯之前送到,若是晚了,你們自己瞧著辦。”

    狗三無奈領了命,帶上幾個奴才走了,留下兩名仍舊守在一邊。

    楚星仁道:“公子爺,他們去了,我們也進去罷,小爺我的肚子一旦餓起來,可是甚麽都不顧的。”

    方晨耷拉著腦袋與楚星仁進了酒家。一進酒家大門,立刻有人迎上來笑容可掬地道:“哎喲,方公子,好幾天沒來這裏了,裏麵請,裏麵請。”

    又瞧見方晨身後的楚星仁,以為他是來討食的,喊道:“——走開,走開,要飯到他處去。來人啊,將這叫花子趕走。”

    那方晨見要趕楚星仁走,隻覺腰上一陣刺痛,急忙道:“陶掌櫃,別趕他走,這位是我特意請來的。三樓上雅座還有麽?”

    陶掌櫃一聽楚星仁乃方晨請來,便又陪笑道:“對不住了,小人眼拙,有眼不識泰山,這位公子莫要見怪。三樓空著呢,小二,快請方公子上樓。”

    立刻有個小二自堂後跑了出來,身材削瘦,也是一臉和氣,“幾位請。”

    將楚星仁幾人引至三樓雅座。三樓乃是這酒家中最為奢華之處,四柱牆上雕龍畫鳳,龍飛鳳舞飄逸灑脫。就連憑欄也是金漆紅刷,氣派非凡。

    楚星仁大方落座,一點不客氣。那方晨小心翼翼坐在他對麵,楚星仁也不管他。對小二道:“小二,你們這裏最貴的菜叫甚麽?”

    小二笑嘻嘻答道:“我們這裏名為龍鳳樓,有一道招牌菜名為龍鳳配。”

    楚星仁也不想去知道甚麽叫龍鳳配,幹脆道:“好,就要一道龍鳳配,其餘最貴的菜盡管上來,有多貴就來多貴。一共二十道菜,五道湯,你自己安排。”

    小二一聽有這麽大一筆生意,頓時喜笑顏開,應道:“好嘞,菜馬上就來,諸位請稍等。”

    楚星仁抬眼望去,那小二走後,那方晨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臉色變換數次後方才平定下來。

    楚星仁見他模樣,問道:“方公子,你好像臉色不好,怎麽啦?是不是我點的菜太貴了?”

    方晨欲言又止,欲止還言,反複幾次後才咽口口水,滿臉堆笑道:“不是,不是,小爺爺誤會我了,我隻是方才走路走的急,此時喘氣罷了。小爺爺盡管點菜,小人冒犯了小爺爺大駕,這一頓是無論如何也要請的。”

    說罷,又喚一個奴才到身邊,附耳說了幾句,那奴才連連點頭去了。楚星仁聽的清楚,他是讓他去家中取錢,再叫上幾個打手來,自己一旦脫得身,便要叫打手上來。他假裝未曾聽到,暗自笑了幾聲。

    楚星仁道:“方大公子,我瞧你挺有錢的,你家裏定是有人做官罷?”

    那方晨道:“小爺爺果然聰明,家父是這鎮上太守。小爺若是沒有去處,大可到小人家中小住幾日。”

    楚星仁想起以前聽到的故事中,壞人總是麵上陪笑,叫好人到家中去住,但一旦住進去,往往便被壞人害了。當下笑道:“我要是去了,隻怕便出不來了。”

    那方晨知他看出自己想法,幹笑兩聲道:“您老人家這話說得見外了。”

    但見楚星仁不再說話,隻得訕訕閉了嘴。

    轉眼間,二十五道菜一一上齊。楚星仁敞開肚皮大吃大喝,方晨在一旁瞧得眼睛發直,拿了筷子也要吃。

    楚星仁見狀,知他心疼這一桌子菜,便皺眉道:“你這是做甚麽?你經常來這裏,難道沒吃過這些菜麽?”

    方晨一怔,轉而陪笑道:“哪裏,小人隻是為小爺爺試試這些菜,小人常來這裏,這些菜都吃過。但惟恐他們做的不好,掃了小爺爺的雅興,所以小人當先試試菜的味道,若是做的不好吃,當叫他們重做。”

    楚星仁笑道:“那倒不必了,隻是小爺我有個習慣,一看見長得像豬一樣的人就吃不下去。你在這一旁看著我吃飯,讓我直倒胃口。”

    方晨喜上眉稍,笑道:“那小人這便下樓,不擾小爺爺吃飯了。”

    楚星仁兩眼一翻,道:“你下了樓,我要叫你豈不費事。這樣罷,你隻須鑽到桌子下麵便可,這樣我要叫你也方便。一會兒我吃不完,你再吃這剩下的菜便可。”

    方晨臉色漲紅,又轉作青紫色,似是極力強忍心中怒氣。權衡一番後,當真鑽入桌底下。

    楚星仁見他如此聽話,點頭道:“聽話便好。你若是想要跑的話,盡可以跑,但是我不敢保證你能活著跑到樓下,若是不相信你盡可試試。”

    方晨在桌下連聲道:“不敢,不敢,小人怎麽敢跑呢?”

    楚星仁笑而不語,繼續吃喝,那方晨果然乖乖蹲在桌下,不敢跑開半步。他那奴才在一旁直看的大汗淋漓,時不時望向樓下,似乎在等著甚麽人。

    楚星仁早已心中有數,像這種囂張拔扈的富貴人家,家中定有至少數個打手,一旦主人家在外吃了虧,便叫這些打手出麵。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一旦出手便不顧他人死活,一定要讓主人家覺得出了氣方才罷休。

    楚星仁明知他們正在等著家中打手起來,卻假作不知,不慌不慌地坐在那裏。待到他吃飽喝足時,正欲開口,忽聽樓下傳來急促腳步聲,間夾低喝之聲。不多時,便見十幾條彪形大漢手持家夥衝上樓來。

    楚星仁不緊不慢放下筷子道:“方公子,這是也是你請來的麽?”

    方晨一見救兵來了,爬出桌下,得意洋洋道:“小子,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這是我家雇的打手,方才我受你的氣那麽久,如今我便要一樣一樣要迴來。”

    楚星仁道:“小爺我正好吃的撐了,你叫來這些人正好讓小爺我練一練。”

    那些大漢二話不說一擁而上,楚星仁右手凝出祭才劍迎了上去。那些大漢見他右臂被七彩幻劍所裹,俱是吃了一驚,心下遲疑不決,不敢冒然上前。

    方晨見他們都不動彈,怒道:“你們還愣著做甚麽,他耍個小把戲就能將你們嚇成這樣,要你們這些酒囊飯袋有何用?”

    那些大漢想想也是,他們眼瞧著楚星仁年紀不大,自然是不會有甚麽本事了。他那幻劍定也是變出來嚇唬自己的。於是個個定下心來,舉起家夥便撲來。

    楚星仁以祭才劍左擋右開,輕易化解所有攻勢。這些大漢均是一身蠻勁,健碩無比,若是常人被圍在其中肯定是無法安然脫身。但楚星仁身負祭才神通,這些大漢空有一身蠻力,卻又怎是他對手。

    楚星仁不願傷人,處處點到即止。他本以為隻消讓他們動不了自己,這些大漢便會停手,哪知他們卻是毫無停手之意,反是趁機將他圍在其中,勢要將他拿下不可。

    無奈之下,楚星仁隻得尋機脫開他們包圍圈,又揮劍將飯桌砍作數段。眾大漢一見,登時目瞪口呆,立在那裏動彈不得。

    楚星仁厲聲道:“我無意傷你們,但若你們定要尋死,我便成全你們。”

    那些大漢迴想自己方才與楚星仁如此近的距離,若是楚星仁起了殺心,他們便是十條命也不夠死。不由個個脊背發涼,連大氣也不敢喘。

    卻說那方晨見一眾大漢卻無法將楚星仁製服,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但未跑到樓梯邊,楚星仁已一個箭步搶上來將他肩頭抓住。

    這方晨父親乃是一鎮太守,他自小也練過一番功夫,隻是久未練習以致漸漸忘卻。但根基卻從未荒廢,當此關頭被楚星仁抓住肩頭,不由下意識滑開他手,反肘捅向楚星仁。哪知楚星仁體內祭才真元竟有知覺,真氣不馭自動,他一肘捅去,非但未能傷到楚星仁,自己反倒被那大力一推,身不由已滾下樓去。

    楚星仁哪料得到他竟會還手,雖說有祭才真氣護體,並未覺得疼痛,卻因此連退數步,身後一個手持木棒的大漢這時一棒打向他頭頂,木棒應聲而折,那大漢倒飛出去。

    楚星仁一怒之下,祭才劍隨手揮出,連傷幾名大漢。自己隨著那方晨跳下樓去。

    方晨如一個巨大肉球般滾下樓梯,其中不住鬼吼鬼叫,滾至樓梯下方後又被楚星仁以幻劍抵住。那一眾大漢追下,眼看自家少爺命懸他手,立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時,楚星仁一抬眼,見方晨方才派出奴才已盡數迴來,立在那裏瞧得膽戰心驚。便道:“方大少爺,讓你的那些狗腿子們把銀子和衣裳拿來,否則我便要你這一身衣裳來穿了。”

    方晨一聽,連忙叫道:“狗東西,你們難道聽不見麽,要本少爺光著屁股你們才高興麽?”之後對楚星仁又跪又拜,“小爺爺,小人該死,小人不識抬舉,與小爺爺作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將小人當做個屁,放掉了罷。”

    他平時作威作福,所有奴才均受過他打罵,此時口中卻又是“小人”,又是“小爺爺”,還不住磕頭。那些奴才平日裏不知受他多少鳥氣,今日見他模樣,也算心中出了一口惡氣。

    楚星仁吩咐一個奴才將銀子與那一身上等衣裳打作一個包裹,背在身上。又對方晨道:“方肥豬,今日小爺爺我心裏舒坦,不再與你計較。小爺我如今要走了,你與我走一遭罷。”

    方晨以為楚星仁又要耍甚麽手段,小聲問道:“走……去哪裏?”

    楚星仁道:“別怕,我隻是想出門。我若此時放了你,隻怕你又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你須得跟我一起出門,免的你這些狗腿子又來擾我。”

    方晨這才放下心來。與楚星仁一齊下了樓,一眾奴才與打手跟在身後。在大堂中,隻見那陶掌櫃站在櫃子後麵無人色,心疼自己的寶貝酒樓被砸的麵目全非,楚星仁這一番鬧騰,吃的不算,又將整個酒家上上下下弄的亂作一團,也不知虧損了多少,正是欲哭無淚。

    楚星仁瞧在眼裏,於是挾方晨上前道:“陶掌櫃的,你別擔心,今日你家酒樓一切虧損皆由方大公子來承擔。還有那一桌子菜,他一分都不會少給你的。你說對麽,方大公子?”

    方晨垂頭喪氣,心知今日是被楚星仁吃定了,隻得點頭道:“是。”

    楚星仁與方晨出了酒樓,在大街之上引來無數看客。楚星仁命令方晨手下不得靠近,自己又與他走了數十丈遠,這才放開方晨。

    “好了,你走罷,下次有空,小爺爺我再到你府上做客。”

    方晨一得自由,不敢再造次,再聽說他下次還要來,心裏當真比死了娘親還要傷心。口中還得恭恭敬敬地道:“多謝小爺爺手下留情。”說罷,飛也似的一溜煙跑沒了影。

    楚星仁望著他背影,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

    忽然,他眼前一亮,隻見人群中出現幾個身影,越過周圍看熱鬧的人直朝自己而來。

    他看的清楚,那正是馮氏兄弟與昨晚突然出現那三人。楚星仁個子矮,是以他們一路走來並未看見楚星仁,而楚星仁站在那裏,卻將他們看的清楚。他知這五人必是鬼刹派來追殺自己,於是一頭鑽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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