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自己已經忘了怎樣真心微笑。

    “湘影,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整天嘻嘻哈哈像什麽樣!”其實,過去的自己還是會笑的呢,隻是母親常常斥責自己。

    “湘影,雖然你是我們最小的女兒,但是訓練還是不能鬆懈!你的魔法仍是沒有達到家族的要求,再這樣下去隻能把你逐出家門了!”父親對她總是嚴厲的麵孔,反複用逐出家門來恐嚇她,逼迫她去進行極討厭的訓練。

    暗之家族一共有六個孩子,在她上麵,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自己……是最沒用的小女兒。三個哥哥中,兩個成為了僅次於長老地位的賢者,一個是在保衛精靈族之戰中立下大功的勇士。兩個姐姐也都聲名顯赫,一個是魔法學院的大魔導士,一個是技術最好的魔武器製造者。

    有時看見父母嚴厲地責怪自己,便覺得父母是不會笑的吧,要不為什麽他們看見自己時就緊鎖眉頭,一臉不滿。然而當他們看到其餘五個子女時,臉上洋溢的,是滿滿的自豪與讚賞的微笑。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就不能給我一些鼓勵,一些笑容呢?哪怕是慈愛地摸摸頭,說聲“沒關係,下次努力”都行。

    然而,自己萬分期待等來的,卻總是冰冷的怒罵。

    “湘影,今天你又偷懶了!”“我沒有……”“家訓第三十四條,不許反駁長輩。”即使是因疲倦而表現出來的病態,也是不被允許的“偷懶”。

    嗬,在暗之家族,湘影最先學會的,不是擅長的暗魔法,也不是弓箭術。是掩飾。不會掩飾,是無法再這裏生存下去的。漸漸地,她學會了偽裝,學會了沉默,學會了淡漠。

    是啊,為什麽要微笑呢。笑,難道就會獲得父母的稱讚?笑,難道可以使自己的魔法更加熟練?笑,難道可以抹去這過往的充滿了責罵的迴憶?笑得像沒用的傻瓜一樣。

    麵無表情更好呢。至少別人看不出你是傷心,抑或憤怒。不過無所謂了,在暗之家族被封閉了那麽多年,她早已不知何謂“情感”。一個人既要愉快,又要悲傷,真累。

    在沉默中,湘影確實如父母所願,暗魔法爐火純青,弓箭精準,禮儀到位,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至少,她早已沒有了少女般活潑的靈動,而隻有老成的冷靜與淡定。

    她忘了如何真心微笑,頂多隻是禮儀規範中淑女的假笑。她不知道如何尋找值得她微笑的事物,甚至連值得她關心的事物也沒有。

    她習慣了父母對她的評價:“暗·湘影是個奇怪的孩子。”嗬,奇怪嗎?或許吧,自從發現怎樣也不能取得父母的讚揚時,她就放棄了幼稚的笑臉,用淡漠麵對世界。從十歲起,她就再也沒有真正的笑過。

    她也習慣了下人背後議論她“冰山小姐”。世上沒有什麽值得她動容的東西,怎麽不冰山。朋友什麽的,也不需要吧。

    直到那天,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來到暗之家族。所有人都以為他找的是那五個出色孩子中的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長老要找的,是最平凡的想要。

    父親首先想到的,竟是湘影犯錯被長老抓到了。他惡狠狠地把湘影叫出來,陰沉沉地責令她向長老跪下,但湘影倔強地站在那裏,甚至也沒有給長老行禮。

    最後得知其實是幻鏡選中她去完成某個影響整個精靈族命運的任務。父親嘲諷道:“我家最沒用的湘影終於還是有去處的。”湘影低下頭,我……是最沒用的湘影啊。

    當在精靈祖廟裏,臨行前長老問“真的要去嗎”時,她下好一個決定:完成這個任務,讓大家看看“最沒用”的湘影為暗之家族贏得了榮耀,讓父母……有生以來第一次像對哥哥姐姐一樣,肯定自己的能力,朝自己讚賞地微笑。我,一定要獲得他們的肯定!雖然,雖然自己對這個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不是早早就對笑容什麽的無所謂了麽,看到了他們的微笑,自己又能怎樣,開心嗎?不,在這麽多年裏,忘了什麽是“開心”了。即使在任務中死去,也沒什麽可留戀的吧。

    再後來,在妖國遇到了大家。雖然從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小姐成為了澤雲的侍女,甚至還要為另外兩個人操心。但是啊,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麽?自己也不清楚呢。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對除自己之外產生關係、擔憂的情感,第一次被別人冠上“朋友”這個身份,第一次因為被異性拽著跑而臉紅,第一次……看見大家的某些糗樣有了抽嘴角的衝動,盡管臉部早已僵硬。

    原來,“妖”也不是完全邪惡的種族啊,曾經以為“妖”是兇神惡煞、無惡不作的那種,不過小蝶、瑾漪和澤雲,是三個好妖。湘影的心,不知不覺中有了細微的改變。牽掛他們,被他們牽掛,其實,十分不願承認的,這種感覺,其實——還不錯啦。默默感謝幻鏡之神,把自己送到了一個美好的地方,遇到了這樣一群人。“朋友”,嗎……

    或許有一天,自己真的會重新想起怎樣笑呢,在他們的嘻哈笑鬧中。至少,她已經知道,為何開心,發現了值得在乎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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